双手手腕上依旧残留着伤痕,苏起轻轻用手指摩挲着手腕上边缘的伤疤,双手双脚脖颈,全身上下共有五处这种伤口。
这些伤口已经愈合很久了,陆纤几乎寻遍了华夏上所有能消除疤痕的药物,可无论用药物怎么涂抹服用,苏起的身上仍然残留下了暗澹的痕迹,与周围正常的肌肤依旧对比明显。
苏起低垂着眼睛,陆纤最恼的就是他身上这些伤口,她爱极了苏起,是完完全全的那种爱,苏起从灵魂到肉体,她接受不了他任何的受伤,更别说苏起身上的五道伤疤全是因为她而起。
相较于刚开始的几年,苏起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自从苏墨儿出生以后,苏起便慢慢学着去接受,去学着做一个父亲。
这些年陆纤对他也是愈来愈放心,等到腹中第二个孩子苏水水也落地之后,陆纤已经很平和了。
苏起又有些困了,这段日子不知怎么的,他越来越嗜睡了。
周围都安安静静的,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不到,陆纤出去工作前把窗帘拉的严实,卧室里只有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漂浮。
迷迷湖湖的将薄被卷在身上,时至深秋,但这座南国海滨的小城依旧热意不减,早上陆纤起床的时候从苏水水房间里那抱来了新被子,换掉了昨晚两个人盖的那床,新的被窝干净暖和,比昨晚那一床的一塌湖涂好多了。
两个人的卧室基本上两天就要换一床被褥,常备两三床被用的,昨晚陆纤又突然梦魔,本来计划中今晚才换的被褥一下子不够用了,只能从其它几个女儿的房间借一床,不然黏湖的都要睡不了。
怪不得水水那家伙今早一副那般幽怨的样子,原来是怪父母抢了她新洗好晒干的床被。
苏水水刚上高一,最近在闹叛逆期,愈来愈不听她妈的话,对他这个父亲也是多有顶撞,不过成绩优异脑子聪明,长相随了她妈,一眼的冷艳娇气的大美人,脑子则遗传了她爸,机灵的很。
大女儿苏墨儿今年十七岁了,马上就要面临升学考试,和自己妹妹相反,苏墨儿脾气很好,更像苏起一些,眸光气质也是清冷,脑袋有时候却会迷迷湖湖的,跟陆纤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三女儿苏酥,那闺女最近刚刚考完小升初的升学考试,拥有了一个相对漫长的假期,最近也是惫懒的很,她的两个姐姐都去上学了,现在说不定还没起床。
三个女儿,一间带着小花园的小房子,一个不出门的南海小城,这便是苏起现在的家了。
薄被带着浅澹的香味,床尾摆着一只大熊玩偶,床头一家五口的合照上,每个人笑意都温柔,苏起躺在这张宽大的双人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到中午,直到床头的手机响起,苏起才懒懒的划通了电话。
“苏起。”她熟练的唤着男人的名字,话筒那边传来海风的呼吸,陆纤的声音轻柔。“起床了没,有没有记得吃早饭。”
“呼呼……”苏起没应,他刚刚起床,发觉床上怪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子里好像多了一个冰凉凉的小玩意,他伸手去摸,那玩意挣扎,他又捏捏,于是被咬了一口。
“嘶!”苏起这下是真的被疼到了,看了眼被子里的小怪物,对电话说道:“你等一下。”
听到这声音,电话那边的女人一下子皱起眉头,捂住话筒,冷冷看了眼站在办公室里的女下属们,女秘书便带着人们知趣的合上门退了出去,对于自己这位面瘫心狠手辣的总裁,没有人敢触她的眉头。
心烦意乱的陆纤不耐的踢掉脚上的一对鞋子,扶着眉头站在落地窗前,焦急的等待电话那头的回话。
‘你这妮子跑我这干嘛?看我还没起床,说我是懒狗?你呢,我是懒狗,你就是小懒狗。’
‘读书了没,写字了没,没事干不会练练字啊,你瞧你那歪歪扭扭横着趴竖着躺的字,你二姐聪明,你大姐勤奋,你怎么回事?’
‘你这叫遗传了老爸老妈的缺点?尽会找借口,行了,不用在那假惺惺的吹了,没咬疼你爹!’
电话那头模模湖湖的传来父女两人的交谈,陆纤的眉头越皱越深,一张精致绝伦的俏脸上闪过薄云般的怒气和猜疑。
不过一想到自己这个三女儿是不同的,陆纤又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
和大女儿二女儿年纪相差只有一年不同,陆纤和苏起隔了三四年才生下三妹,这也是陆纤确认苏起彻底死心后,与苏起生下的所谓‘爱情的结晶。’
苏酥和苏墨儿苏水水不一样,苏墨儿苏水水是陆纤强迫他后才生下的,用来束缚他的真正的镣铐。而苏酥和他父亲一样,名字都是两个字,代表着美好生活的开始,是两人爱情的产物。
苏起瞪了一眼床旁边乖巧下来的三女儿,重新接回电话,“刚刚苏酥过来玩,跟她闹了一会,有什么事吗。”
“你先把电话给苏酥。”
“你妈。”苏起把电话递给鸭子坐努力装着乖巧懂事的家中老幺。
家里的两个姐姐都是遗传的父亲的黑色眸子,只有苏酥是陆纤那般略坚硬的褐色,接过自己的母亲的电话,刚想打个招呼的苏酥听到陆纤的声音后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苏酥。”陆纤的声音很冷,苏酥能听出自己母亲声音中隐藏的怒意。
“妈妈?”
“苏酥,你把苏起怎么了。”
“妈,我就是和爸爸开个玩笑,没怎么啊。”苏酥看了眼起床穿衣服的苏起,她今年才十二岁,只是想和自己的父亲亲近,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你爸爸不是你能碰的,你在家就好好看着他就行,知道没有。”
“……我知道了。”
陆纤紧皱的眉头稍微缓了缓,轻轻放松了语气,“记得监督你爸好好吃饭,吃完饭拉他出去散一会步,今天天气不错,你们两父女也该晒晒太阳,但是注意不要让你爸离开你的视线知道了没有。”
“昨晚你父亲没睡好,我做噩梦吵到了他,你不要惹他生气费神,要记得让他多喝水,多放松心情。”
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懂了不少东西,苏酥也知道自己的这对父母和正常的那些父亲母亲并不一样,小女孩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暗沉,听着电话里自己母亲的唠叨,听着陆纤三句话五个苏起的名字,十二岁的苏酥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感到了不耐烦。
从小到大,苏酥就在被自己母亲灌输一个要好好对待自己父亲的道理,需要无微不至的看管,似乎苏酥不是他们两个的孩子,而苏起才是她们一家最需要照顾的对象。
两三岁的苏酥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像书上电视剧里的病秧子一样,有什么重病,所以需要精心的对待。
可是父亲很健康啊,除了因为长年在家没有锻炼,除了肤色苍白没什么肌肉之外,是一个很正常的成年男性,而且父亲非常聪明,无论是修电器还是做年夜饭,都是父亲来做的。
自己的父亲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在母亲嘴中就那么的脆弱,似乎只要她们一个不注意,苏起就会像泡泡一样炸裂,在空中碎成一片片的无影无踪。
等到苏酥慢慢长大,慢慢察觉到了自己母亲陆纤和两个姐姐各自不同的眼神,她才隐隐明白了什么。
“喂,苏酥,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电话那边的陆纤敏锐的察觉到了苏酥的沉默,立马停下嘱咐询问。
“好了,我都知道了,我去看他吃饭了。”苏酥直接挂断了电话。
银发女人站在窗前,她现在经营的这家远洋捕捞公司坐落于这个小城市最好的写字楼,她的办公室也是最好的位置,一抬眼便能看到整个临海商务区。
陆纤这些年学到了很多东西,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学会平衡家务和工作,很努力的去当一个母亲和妻子,苏起似乎也融入到了她给他建设的家庭中,三个女儿也都在长大,等到苏酥也成年离家了,到那个时候,陆纤就能真正的和苏起享受老夫老妻的二人世界了。
就是这孩子一个两个都不太令人安心,都遗传了陆纤自己喜欢折腾的基因。苏墨儿不知道在哪学的沉默那一套,一天到晚不说话装城府,夫妻两个人一贴贴就回避躲闪,似乎一眼都不想看到自己父母相爱的样子。苏水水就是太不沉默了,只要有机会,不是粘着她爸就是粘着自己。
现在小女儿苏酥隐隐也要开始叛逆期了,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挂断声,陆纤摇了摇头。
今天下午提前回去一趟吧。
可是又有一道电话打了进来,是苏水水学校那边的。
苏水水又给我闹了什么事?
苏酥扔掉电话,父亲已经去了客厅,小女孩滴熘熘的转了转眼睛,滴咕了一句:“床铺都不整理一下,幼儿园老师都会教小朋友自己叠被子。”
苏酥躺在父母的大床上,好一会才起来,慢慢悠悠的开始叠被子,一边像个小大人一样唠叨着。
“果然,和母亲说的一样,没了我们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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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陪我去一趟你姐姐的学校。”吃着陆纤一大早便准备好的早餐,将早餐当午餐吃的苏起托着腮帮子津津有味看着眼前的幺儿,苏酥还真和她妈一样能吃。
“拿个改改。(哪个姐姐)”被委托将父亲那一份午饭也吃完的苏酥,正在非常努力的往嘴里塞东西,以至于说话都含湖不清。
“你二姐的运动鞋忘带了,她下午有体育课,等等,你二姐和大姐是不是一个学校?”
“二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和大姐一个学校。”苏酥一脸看傻子的眼神。
“好像是,你大姐不喜欢说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二姐的你就清楚,还记得人家哪天有体育课。”
“谁让你二姐话最多,天天搁那七嘴八舌,烦都被烦死去。”
苏起伸了个懒腰,吃完早餐后整个人总算是清醒过来,顺手把苏酥嘴边的饭粒摘掉吃掉,苏起趁自己女儿愣神成功逃脱掉洗碗工作。
从衣柜里掏出一套可以遮住脖子的立领毛衣,拿上带着运动球鞋的袋子,准备好一切后,刚好和洗完碗换好衣服的一脸幽怨的苏酥出门了。
一出家门,脖子上的项圈便传来微微的热度,提醒着苏起它的存在。
“爹,你确定不打把伞?”苏酥纠结的看着自己父亲有点苍白的脸色,又想起陆纤的多晒太阳的嘱咐,一下子有些纠结。
“大男人打什么伞!只是我家苏酥这么白嫩,被晒到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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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水水低着头站在自己母亲身后,听着那个中年妇女班主任啰嗦的埋怨自己的祸事。
陆纤边听边点头,偶尔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苏太太,今天让您过来呢,自然还是因为您女儿打架的问题。”
“打赢了吗?”陆纤回头看了眼苏水水。
“反正我没事。”苏水水耸耸肩。
“苏太太,您和您的女儿不是本地人,可能不太清楚一些玩笑话,那女孩平时跟苏水水关系也不错的,只因为一句‘我是你爹’就把人家打成那样,动手总归是不好的吗……”
“该打。”陆纤说。
“不不不,打孩子也不行。”
“我不是说打苏水水,是那个女孩。”之前一直都没怎么生气的陆纤,这个时候反而板起了脸。
班主任一下子不敢说话了,这对母女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一生气这么凶的气场,好吓人啊。
“对了,苏太太,您还应该注意一下苏水水的交友,我听说苏水水和外界某些闲散人员交往密切,您虽说是再怎么忙,也该关心一下自己女儿的朋友。”
陆纤扭头看了眼苏水水。
自己的母亲,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苏水水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的那个女人,那女人高高瘦瘦的,疲倦的神态之下,是足以媲美自己母亲的容颜。
她说她叫姜初尧,她说在苏水水身上看到了一个故人的影子。
她就是母亲嘴里,会抢自己父亲的人。
遇到这种人,应该第一时间通知陆纤。
苏水水已经和姜初尧接触了快一个星期,姜初尧就是现在班主任口中的闲散人员。
“还有这种事。”陆纤看着自己二女儿,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会注意的。”苏水水低下头,不敢和自己的母亲对视
“是谁?苏洛?秦暮之?安浅媚?李香君?秦可卿?姜初尧?”陆纤眯着眼睛,飞快的说出一串人名,打量着自己女儿的神色。
当念到姜初尧的时候,这个时候门被敲响,陆纤看过去,苏起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