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被派出去的紫珠方才赶了回来。
“入城了吗?”云静姝急忙问道,皇上封锁了慈宁宫之后,什么消息都传递不进来,她只能让紫珠出去打听。
紫珠对着云静姝点点头,“摄政王已经入城了,遗体就停放在摄政王府中,由寒玉棺装着,奴婢看了一眼,太后您......还是不看为好。”
云静姝听懂紫珠话外的意思,脚下都不稳了,“不,哀家一定要亲自去。”
就算皇上不让她出慈宁宫,她也一定要亲自去看,去确认他是不是真的......
“紫珠,哀家知道你有办法,哀家一定要去摄政王府。”
紫珠稍作思索,便应了下来,“可以,但奴婢只能保您一人出宫。”
青娥拧了眉,“这怎么行?奴婢要是不跟着,太后万一有个好歹......”
“如今皇上命人死守慈宁宫,摄政王留下的人送太后出宫已是勉强,真的不能再多一人了。”梅行在旁解释道,“不会有人知道太后出了宫去往何处,太后会没事的。”
青娥还是不放心,“太后独自一人如何能行?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就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个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会陪着太后的,只要紫珠还在,太后便不会有事。”
云静姝也说,“青娥,哀家一定会平安回来。”
青娥被说服了,几人商议过后,便开始行动了。
青娥先装作太后不适,找高其修说要请太医,趁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紫珠带着云静姝翻墙出了慈宁宫,然后她们一路上都有人冒出来打掩护,终于成功出了宫门。
宫外不远处便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直到上了车,云静姝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些人都是摄政王的人?”
紫珠将马车掉了头,“回太后,是的,今日暗桩全部暴露,以后怕都是不能用了。”
云静姝想起这些,便心里一痛,没有说话,紫珠趁着夜色掩护,将马车赶往摄政王府。
云静姝是偷偷来的,不能走大门,紫珠便将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的后门口,然后在门上三长两短的敲了几声之后,便有人来开了门放他们进去。
白日里摄政王刚刚进城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百姓夹道迎接的,前来吊唁的官员也不少,但是到了晚上,摄政王府便一下子凄清了,好像连呼吸声也会传来回响。
云静姝从后院绕到停放棺椁的正堂,刚一进去,便觉得冷气扑面而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云静姝抬眼看去,除了香烛纸钱,和到处挂着的白帆以外,停放在中间的,便是一个嗖嗖冒着冷气的寒玉棺,寒玉棺中依稀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
带着她们进来的是一个生面孔,据紫珠所说,这个人也是摄政王的心腹,叫甘池,正是他前去将摄政王的遗体接回来的,而经常跟着摄政王的贡辛,已经在那个峡谷之中为保摄政王死了。
甘池一直低着头,没有窥探云静姝的面容,此时进了正堂,才对着寒玉棺道,“摄政王的遗体就在里面,虽说有寒玉棺保存,但到底在峡谷那两日暴晒过,又曾遭野兽啃噬。”
甘池的话点到即止,却很快让云静姝红了眼。
“你们都出去吧。”
甘池看了紫珠一眼,紫珠对他点了点头,两人便退了出去,还细心的把正堂的门关上了。
云静姝已经忍了许久,到了这里,便不必再忍,她走上前去,颤抖着手抚上寒玉棺,寒玉棺冰寒,不一会儿便冻红了她的手指,一直冷到了心里。
甘池已经把寒玉棺前面开了三指宽的缝隙,方便云静姝见摄政王最后一面。
她渐渐走到了最前面,看清了寒玉棺中的人,但在看清的一刹那,云静姝便心痛惊季的捂住了嘴,再也忍受不住的呜咽从指缝中溢出。
那张脸虽然被清理过,但被野兽啃噬的斑驳的脸上,依然显得很不真实,骨头都清晰可见,特别是那双眼睛是凹陷下去的,一看便知道里面已经没有眼球,就算有寒玉棺的保护,他整个人还是散发着澹澹腐坏了气味。
若不是这寒玉棺,他此刻恐怕已经腐坏的不成人形了。
云静姝的泪水静静滚落,她伸出手去,在摄政王的眉心轻轻触了一下,手指下的感觉只有来自寒玉棺的冰冷,没有她熟悉的温暖。
云静姝的双腿突然之间就失了力气,她扒伏在棺材上,小心的喊了一声,“赵景翊。”
她的声音里满含痛苦和委屈。
但棺材里的人没有回答她,他静静的躺在寒玉棺中,化成了一座冰凋,再也不会回应她的话了。
“赵景翊。”
云静姝又喊了一声,可那个人已经死去,魂魄不知去往了何处,又怎么来回应她?
云静姝的眼尾突然看见了他胸前衣襟里露出来的一点东西,她心头狠狠一跳,伸手将那样东西拉了出来。
那是一件白色的,上面绣着细小牡丹花的小衣。
云静姝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东西!
摄政王一直将它贴身放着,就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即便是死,也没有拿出来过。
直到他奔赴黄泉的路上,云静姝的私有物也一直陪伴着她。
直到此刻,云静姝才意识到——摄政王是真的死了。
他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离开了她,死在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可她还在盛京城里,在慈宁宫里等着他回来。
“你明明在信上说过,你马上就会回来的,会带我出宫去吃好吃的,你明明说过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云静姝攥着小衣痛哭出声,泪水全部砸落在寒玉棺里,又被冰冻,化成一朵朵几近透明的霜花。
云静姝不知道在正堂里哭了多久,就算她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夜里,门外的紫珠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从云静姝的哭声里,紫珠听得出来,因为摄政王的死,太后很是难过。
紫珠的眉头拧着,就一直没松开过,但她没有进去安慰,就只是在门外默默的陪伴着云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