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是以一种罪人的心态在面对陈文盛,还是以一种这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父亲的心态面对。但是乔松还是点了点头,跟着陈文盛来到了楼梯转角。
陈文盛看着乔松手中拎着的一些洗漱用品,面皮上不显,但是心中确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对你怎么样,当年的事情,你已经坐牢了,这事就算是完了,我们两家本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再次出现,现在云朵躺在里面,那是她心智不坚定,没有扛过去这一遭,和你没关系。但是,你以后也别再见她了。”
乔松死死的盯着窗户外的人来人往,这医院外的人真多啊,每家都有一个病人,每个人都是他们的悲苦。这样想着乔松觉得自己的嘴里都苦涩起来,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我想去照顾一下她,等她身体好了,我就。”乔松觉得那个我就离开,再也不见,这八个字很重,在喉咙处上下翻滚就是说不出来。
“别了吧,你还有的事业要处理,再说了,都已经这样了,我不想让云朵再受刺激了。至于照顾,我这边早已经找好了护工。”他们陈家不缺人去照顾锦玉,只需要这个男孩离开就行。
一滴泪落下,打在了地板上,好像四分五裂了,乔松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好,叔叔,那拜托您照顾好锦华。”
陈文盛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乔松转身离开。
此后,陈锦华在病房中昏迷的三天,最后才醒来。醒来之后所有人对乔松闭口不谈,陈锦华也没有问起关于乔松的事情。只是陈锦华一直隐隐的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听到过乔松的声音,不过想想,这可能是幻觉。
一个星期之后,陈锦华出院。而她的服装品牌,在骂声一片中宣布了关停,这表明陈锦华的事业没了。后面骂声渐渐消失,三个月之后在没有人关注这事之后,陈锦华才开始继续工作。
而骂声消失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乔松宣布了退出娱乐圈。至于乔松和其团队的工作号,则是在发表完那一则退圈声明之后将账号注销了。
乔松也消失不见了。
陈锦华有时候看着手机,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好像乔松根本就没来过这座城市,而自己也根本没有在六年后见过乔松。
三个月又三个月,陈锦华的腕部的伤疤都渐渐的淡了,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现在的自己,身边没有乔松,也没有路耀。陈锦华想了想,好像路耀已经很久没找过他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路耀被路池放出来没有。不过路家的公司一直都在平稳的运行,哪怕是股价都没有明显的波动,既然这样的话,想来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乔松消失不见了,好像路耀也隐身了。
好像路耀留给自己的痕迹,就是办公桌上的那个玻璃杯,价格昂贵,常常被陈锦华拿来泡咖啡。那剩下的半瓶香水,被自己锁在柜子里,除了这些好像什么都没了。
陈锦华拿着杯子,细细的看起来,只觉得这贵的杯子果真是做工哪里都很好。这杯子也很像路耀给人的感觉,精致华丽,但是却也冰冷,没有一丝的人情味。
安然推门进来,“师姐,下一季的衣服主题出来了,你看下。”这是陈锦华这两天一直要的东西,我们几个选了几个比较好的。毕竟An直接停了三个月,又三个月没有出任何的新东西,这对于服装界来说,就是An在半年后的首次回归。
这话说的声音可能是有些重了,将陈锦华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手中的杯子也落地了。啪啦一声,裂开成了两半。
“师姐,你没事吧?我明天给你买个新的。”安然忙道。
不过是一个杯子,陈锦华摇了摇头,将安然手中的方案给拿了过来。“一个杯子而已,我家里很多杯子,我明天再拿来一个吧。”
安然觉得也是,一个杯子总不会很贵重,见陈锦华不让自己赔,就专心的说起了下一次的服装发布相关事宜。
时间定在了十天之后,衣服的主题也敲定了,陈锦华这次换了风格,主题为新生。
一旦将很多的东西定下来,陈锦华整个人也都闲下来了,没什么事情做,陈锦华就直接回家了。到家收拾了一番,晚上睡觉前,陈锦华突然想到路耀给自己的杯子被自己打碎了,那应该再拿一个到办公室啊!
说做就做,陈锦华从床上爬起来,去了自己的储物间,这里放满了陈锦华的各种平时用不着的小物件。在一堆杯子里,陈锦华看到了当初乔松给自己的那个杯子。
和之前自己用了一年多的那个杯子很像,陈锦华手摩挲着杯子,这个杯子到底是乔松在哪里搞到的?竟然能这么像!
但是这个杯子,陈锦华并不打算用,毕竟睹物思人这个词是一点没错,自己每天喝咖啡的时候都要看着这个杯子的话,还怎么干活?想到这里,陈锦华还是将杯子给放了起来。
这些东西就放在这暗无天日的储藏室吧,就像是陈锦华打算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永远的封存起来。
不过没有杯子用,这对陈锦华来说,也是一个大事,陈锦华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去做一个。
至于这两天,就先空着吧,拿自己喝白开水的杯子凑合一下。
星期天,陈锦华没有像以往一样睡个懒觉,而是起了一个大早,一早开车赶往了老城区。在两年前,自己刚回国,想着需要一个手工做的玻璃杯,在网上慢慢搜索还真的找到了一家。然后去现场做了一个玻璃杯。
现在,陈锦华想着要不还是去那家吧,在老城区的一处弄堂里。时值夏季,弄堂口处有一个粗壮的梧桐木,树影斑驳,门口坐着一位老人家,正在树影下休息。陈锦华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这会的温度不冷不热,确实是个休息的好时间。
一张藤椅,一把蒲扇,再加上一壶热水,在这梧桐木下,也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弄堂口处挂着一个早已经掉漆,斑驳的厉害的木牌子,上面写了玻璃厂三个字。陈锦华的记忆里好像就是这里,但是这里又好像比两年前更为破旧了。
不会已经搬走了吧?
“阿公,这里是可以做杯子的玻璃厂吗?”
那老人家正在眯着眼假寐,听到了叫声,睁开眼看到了陈锦华,眉开眼笑,“是啊,你是想要做杯子吗?我是这样的厂长。”
难怪陈锦华看着这位阿公有些眼熟,自己两年前的杯子应该就是这人给自己做的。
陈锦华点了点头,“我的杯子被打破了,所以想要再做一个。”
阿公微微的眯着眼,“打破了?打破了好,算是重生,以往的不喜欢的,不想要的,都可以抛了去,重新开始的。”
这人说话倒是有趣,还带点哲理。陈锦华想,这大概是很多的老年人都会有的特质,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退休不工作回老家养老了,自己也难得的见一次,所以还真的很少和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说话。
陈锦华萌生了不着急做杯子,想和这位阿公聊天的想法,站在树下,透过这些时光剪影,陈锦华想听听这位阿公能不能给自己不一样的答案。“但是有些东西好像抛不掉。”陈锦华的目光沉沉,不管看向何处都觉得有些忧郁。
阿公摇着蒲扇,看来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有心事,反正自己也不忙,正好有人跟自己这个老头子解闷。道:“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阿公讲讲吧,反正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陈锦华笑着道。
阿公的人生,说起来其实还是很普通的,阿公将蒲扇放在一边,轻轻的眯着眼,像是说回忆往事,“我年轻的时候是我们这玻璃厂的工人,那个时候我手艺不错,经常拿劳动模范呢。后来下岗潮来了,也从国企工人,变成了无业游民。再加上国家的科技发展了,玻璃都用了工业的,这手工的自然没有人瞧得上。”
陈锦华看着阿公脸上的皱纹,觉得这些像是古老的文字,它没有留在纸张上,是留在了老人的脸上。“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玻璃厂解散了,那个时候我只有这一个手艺,不知道去干什么,就用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还让我那老婆子回娘家借了钱,将玻璃厂给盘了下来,继续干啊!”
阿公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陈锦华,透过陈锦华的身影,好像是在看向远方,“就这样继续干啊,这生意是不温不火,从老婆子娘家那借的钱也是很久才还上,这让我老婆子和她娘家的关系不好,一直到我老婆子死,这关系也没好,我对不起她啊,那个时候我还老是和她吵架,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也因为她娘家总是催着还钱吵。姑娘,我老婆子年轻的时候比你还漂亮呢。”
听了这话,陈锦华低着头笑了,不是笑阿公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的惦记他那已经去世的老伴,而是觉得有些苦涩,这世间的恩恩怨怨,总是在人没了之后,才会慢慢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