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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犯煞

何虎在那里撇着嘴,一脸的沉重,郁郁寡欢的样子。

林成英完全不顾何虎的心情,嘴角上翘,玩味着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单看品相,不知其根本,也就值个四五千银元。若是特别懂行的,或者是有功力的道士,能出到六七千银元,因为这是个法器,你看它的肚皮上,还刻着道家铭文呢!”

何虎面色更加阴沉,强烈的忌妒感,就像毒蛇咬住了他的心肝,骤然缩成了一团。何虎把脸凑过去,仔细观摩了一下,那黄龙玉蝉的肚皮上,还真有个方正浑圆的道家铭文,的确是个法器无疑。

林成英牢牢把它攥在手里,一边朝前走着,一边又感慨着说道:“认识他的品相,知道他的根本,却不知道它的来历,也就值六七千银元了。”

什么叫也就?何虎瞪大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相比自己的铜镜,这块黄龙玉蝉,可以说是金贵到了天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了。

“刚才提到的那批货被人举报了,没能走出海关,不过登记在册的‘仿品’数量,跟船上的古玩数量并不一致......虽然这事被人用巨大的能量给摆平了。但是,还是有小道消息透露出来,那批货是货真价实的明器,而且出自一个皇家大墓。”

“再来说这黄龙玉蝉,自汉代以来,皆以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将玉蝉放于死者口中称作含蝉,寓指精神不死,再生复活。把蝉佩在身上则表示高洁。所以玉蝉既是生人的佩饰,也是死者的葬玉。而这枚黄龙玉蝉,便是葬玉......而且,是东汉青河王,刘青的葬玉。”

何虎已经听得热汗之冒,背衫全都被打湿了,他两眼发光,喉头紧吊,嗓子里都有点干渴。他不是傻子,也听过类似的小道消息,只不过没当真,走私那么一大批明器,而且还是有名有姓的汉王墓......这可相当于卖国罪,谁能摆平呀。

但还别不信邪,在战乱年月,一切牛鬼邪神都冒出来了,有钱有势,说不定真的就能摆平。

而且,这黄龙玉蝉的品相,要说它是皇家之物,何虎认为,有八九成的可信程度。

而这样来历的黄龙玉蝉,何止是六七千,这他娘的价值好几万了吧?

何虎动心了,动了杀心!是的,好几万银元,一辈子也花不完,凭什么让这个傻子撞到这样的大运?

何虎看着林成英手中的玉蝉,心中的贪婪使得他产生了杀心。可街道上人多,他迟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虽然如此,但何虎却不着急,因为他很清楚前面有一小段人烟稀少的小路,只要到了那里,他便可轻松取下林成英的人头,然后收下那珍贵的黄龙玉蝉。

在何虎眼里,林成英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

可林成英也是门清,何虎浓烈的杀意,令他如芒在背,感受的清清楚楚。

但是,林成英并不惧怕,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是不可能回李府的,哪怕只剩下这一天,他也要让李颐和心里难受,何虎就算没有杀心,他也是准备着要将他们打趴在地,独自离开,找地方卖了黄龙玉蝉,然后前往洪府,缴纳议罪银。

提前离开李府一天,阴煞作乱也好,不作乱也罢,林成英都无所谓,总之让李颐和心里不舒服,他就很开心,他迟早会报复李府,让李家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代价。

林成英和何虎都没注意的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行人中,有个坐在马车上,消瘦而憔悴的老头,同样感觉到了何虎身上爆发出的杀气,眼眸中掠过一抹精光。

很快,林成英他们,就进入了那段没有人烟的小路。

何虎朝着他的手下弟兄们,使了个眼神,他们立即明白。

正在何虎他们,即将对林成英形成合围之势的时候。

忽然冲出一批人来,何虎直接被人拿枪指住了后脑勺,动也不敢动。

何虎的弟兄,也是被好几杆枪,给指住了脑袋,大气也不敢喘。

何虎心头一紧,吞了口吐沫,勉力笑道:“兄弟,小心点,喷子别走了火,咱们对对脉子。”

江湖黑话,喷子是指枪,对对脉子,也叫盘道,意思是问对方什么来路,也同时表明了身份,证明他也是道上的。

“满转。”何虎背后的人,拿枪头点了点何虎的后脑勺。

满转的意思是,你能想的出来的刀口买卖,什么都干。

“大家都是里码人,不知谁在门里挑号?”

大家都是同行,我也是什么缺德事都干,不知你们的山头,谁当家,谁做主,谁最有名号。

“你还不配知道。”那人冷笑,语气高傲的很。

“大家都是里码人,我大哥是阳城民兵团长王谷,很是吃的开。你们要别梁子,那小子身上有宝,算是哥们给你上项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要抢劫,那小子身上的宝,算是我送你们了。

有辆马车不疾不徐,姗姗来迟,驾车的是一位四十多岁,腮帮子上有褐斑的中年人,他脸色干黑,眼睛尖利明亮,朝着何虎背后之人,淡淡说道:“徐鹏,放人。”

徐鹏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狠狠一脚踹出,把何虎踹的连滚带爬,大喝一声:“滚。”

何虎他们如蒙大赦,哪里敢跟枪叫板,一个一个跑的要多快,有多快,跟耗子见到猫一般,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林成英扫了一眼来人,总共十几个,差不多每个人眼中,都若有若无,带着股锐利的凶煞之气。

那中年人朝着马车里头,恭而敬之说道:“老太爷,人救下来了。”

轿子里面的老人剧烈的干咳了几声,嘶哑的声音传出:“走吧。”

林成英却是几步走过来,朝着那骄门拱了拱手,真诚说道:“谢谢老先生出手相助。”

虽然林成英本身并不需要搭救,但别人的这个好心恩情,是要承下来的。

老人掀开门帘,露出真容,瘦骨嶙嶙的身板,皮肤干瘪,眼窝深陷,毫无生气,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成英,而后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沉吟了一声:“倒是我多管闲事了,竟然是个藏功的练家子。”

林成英怔了一怔,包括现在,他也是因为一心防备着,一身功力一直暗中周转,没想到这老人竟然看出他有功力在身,但不知这老人看出了多少呢?林成英微微弯了弯嘴角,“晚辈并不会武功,老先生错看了。”

老人冷哼一声,说道:“中华文化以谦虚为美德,谦虚可以,但不应该过分谦虚。过分谦虚,那就是骄傲了。”

林成英不想跟他掰扯,刚想说在下没有功夫,但是功力很不错。

可就在此时,老人的身体出现了奇怪的颤动,接着露出怪异的表情,然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一倒,被门边的那个中年人,即刻扶住。

只见那老人,眼球翻白,面部发胀,口鼻翕动,嘴唇寒紫,全身剧烈抖动,仿佛在发羊角风......

“不好!老太爷又犯煞了!”那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符,只见他一翻手腕,那纸符便冒了火,从背后掏出一个碗来,又拿出一个葫芦,把葫芦里的水,倒进碗里,把那符灰搅在水里,嘴里念念有词,直接喂给了老头。

那中年人口中所念,是一种祷词,是押煞专用。符,是百灵符,是一种可以驱邪押煞,也可以治疗感冒的符。

不过,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煞气这种东西,是很诡秘和玄奥的,就如同那个龚良才,身为全真派的正法道士,为李府驱煞,也废了很大的功夫,现在还没驱利索。

中年人的手段立竿见影,那老人果然不哆嗦了,但需要缓上一会儿。

待那老先生转醒之后,又有专人拿出治疗急症的西洋药,喂着老人服下。

那老人彻底转醒,见林成英还未离开,尴尬笑道:“见笑了。”

林成英摇了摇头,见到别人发抽,还能笑出来的,那不成傻子了么,他朗声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不知前辈,这是招惹了什么煞?晚辈正好对押煞解厄之法,有一二研究,说不定能帮什么忙。”

那中年人嗤笑,抢着说道:“黄口小儿,年幼无知,竟然也敢大言不惭。”说完这句话,他立即又看向老人,“老太爷,我师兄应该已经在山门等候,咱们需尽快赶路,这邪煞,若是再犯,我怕镇不住它!”

老先生也不当林成英的话是真的,他从小练功,知道功夫难练,非大毅力者难有成就。但这道法,除了大毅力,还需要大机缘,以及大天赋,没有个四五十年的沉浸其中,怕是难有所成,比武功还要难上不知多少倍。

林成英老神在在,淡然说道:“你们是要去找龚良才吧?”

众人一怔,那中年人则是神情倨傲,面色不善道:“既然知道我师兄的大名,你还杵在这干什么,速速退去,别耽搁了我们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