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温文尔雅的酒神都忍不住捂着嘴,别过脸去,笑得让肩膀不停发抖。
而那位十分少见,一贯态度冰冷的礼仪之神犁犁,也用一分淡笑妆点了她的美貌。
现在的犁犁尚未劣化,依旧如一朵稍凉的雪花。
“……你们居然嘲笑我。”若若愤愤拍了拍桌子。
“别介意,只是,这种俗气的词,从你口中说出,着实有点……”犁犁说到这里,又轻声笑了笑。
“哪俗气了?”若若伸出手,捏了捏犁犁的脸,不愉快地说,“你这张脸,如果变成人类,肯定要祸国殃民。”
“哪,哪有……”
空空也凑热闹说了一句:“呵,何止是祸国殃民啊,历史都要因为她这张脸倒退几百年。”
酒神为空空和犁犁的杯子里添了点酒,接着说。
“犁犁并非人类,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为此来喝一杯吧。”
若若松开手,想起自己的目的。
“你们有谁见到雅雅了吗?我很认真,想找她咨询下什么是爱情。”
“你可真是很闲,居然去琢磨这种和我们一点边不沾的东西。”
“难道你们不闲?”
三人苦笑着说——
“闲。”
“当然闲。”
“挺悠闲的。”
话音刚落,她们四位都意识到这并非是个轻松的话题,于是默契的不再这个话题上多言半句。空空把玩着酒杯,感兴趣地问若若。
“前段时间弄的那个面具怎么不戴了?不是挺好看的嘛?”
“以前庙会的时候随手做的,戴起来看不见路,就很少戴了……”她想起还有正事,“对了,你那个行当里头,不是也有不少爱情故事嘛?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被如此问到后,空空的表情立刻更忧愁了。
“光问些让人不愉快的问题……和我们无关的东西,又何必要去探究呢?”
“感兴趣而已。”
“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它和我们无缘。”空空慵懒地拨弄了几下挽起的长发,一脸厌倦。
“正因为和我们无缘,所以才感兴趣呀。”
“我可不希望经历你所谓的爱情……”
空空接下来的话,在座的也都知道,所以就算她不讲完,那句“因为注定没有好结果”依然在所有人心中响起。
这时,旁听至今的酒神,对这酒桌上的话题也饶有兴趣,于是随口说了一句。
——“去问问如何?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
“问问?”若若偏着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有吗?人类。”酒神接着说,“路上,还没有彻底离世,暂留人世的孤魂野鬼们。”
若若稍稍吃了一惊,心想这倒是个盲点,所谓的鬼魂的确曾是人,他们也理所当然经历过那些爱情。这些神明一般是不和鬼魂打交道的,毕竟这些家伙很快就会消失,而鬼魂们也都对神明们敬而远之。
但是,却始终没有被警告过,不允许有任何交流。
那就去问问看吧——若若心想,真是个好提议。于是她站了起来,慢步离开了酒铺。
砖墙上垂着些迎春花,浅黄色的小花占满了半壁。
无论世事如何动荡,总有一座小城,一面小墙,几朵小花,被世间的硝烟遗忘。
若若来到了这面小墙下,因为这里站着一位年纪似乎刚过二十的女人。长得不算好看,戴着眼镜,但打扮得却素雅,短发也梳理得利落。
这是位刚刚离世不久的人,她的灵魂还尚且留在世间,女人站在墙边的样子十分娴静。若若猜想,她大概是病逝的——无论如何,这个年纪的女性,肯定是经历过几场恋情的。
也许平淡如水,又或者几经波折吧。
“这位姑娘,打搅问一下,爱情是什么?”若若对她直言。
“您是?”她对这突然的搭话显得很吃惊,但礼仪和态度却很好。
“我是一介过客,只想找你聊聊。”
“……您想聊什么呢?”虽然敬畏有加,但她还是很客气地问。
“在你看来,爱情是什么呢?”
“爱情?”她眨了眨眼,“由我这个死人来谈论活人的东西,不妥吧?”
“讲讲吧。”
“爱情……嗯……我没有经历过,但是很向往。”
说到这,她的眼中又闪烁起了一些光泽,好像她并未死去那样。若若很惊讶,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亡灵居然没有经历过,她知道自己问错人了,同时对爱情这种事又有了一丝新的见解——并非所有人都经历过。
“每天互赠一封书信,写着细碎的日常生活和几行小诗……隔三差五,挑个两人都得闲的时候,一起去吃一餐饭,或是找张椅子坐上一阵。到了四月,再一起去踏春,看看河提杨柳,望望云淡风轻。”
她的话音温吞,但却饱含了许多思念。
若若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没有经历过,她却能讲出这么多来。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将永远只是一个梦,一段谁也不曾听见的空谈。
她也知道,所以在说完之后,就不再说什么。
告别这位孤独的灵魂之前,若若大概得到了一点答案,也因而明白了一些爱情的雏形。
这座小城意外的寂静,没多少游荡的孤魂野鬼。
但若若还是在海边,找到了那么一个。
海岬的灯塔边,岁月侵蚀的护栏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的驼色西装穿得工工整整,手边还放着一只旅行皮箱。也许生前是个大有来头的生意人,还有自己的工厂和船只。
但他已经十分脆弱了,大概这一夜过后,他就会消逝。
“打搅下——请问爱情是什么?”
“……呃?您——这是在问我?”男人很是吃惊,不过很快就理解了情况。
他们这些离世了的人,没有太多时间去惊叹那些琐碎的细节。
“爱情是什么?”若若又问了一遍,“对你来讲。”
阅历丰厚的男人,一定会有许多情史,也一定伴有很多感悟才是。
“如果——”男人指着海的尽头,“我等的人乘的船,能在今夜回到这片土地,然后和我重逢……就算她看不见我,可能是有谁陪伴,我能再见她一面,那就是爱情。”
男人放下手,仿佛在眺望那一头,另一座小岛、另一片大陆上的某个姑娘。他没办法寄信给那位姑娘,也没办法游过这片无垠的大海。
“但是,今晚她不会乘船归来。我还在这里等……这也是爱情。”
若若离开了,留他独自眺望一成不变的大海。
就这样,若若似乎又得到了一些答案。
继续走下去吧,多问一些人,可能就能弄明白了。
如此思索着,若若带着心中朦朦胧胧的感触,和酒铺里的旧识告别后,离开了这座小城。
(“漫吟”这个词,是指随心所欲的吟咏,这个收尾的番外就是这么一回事。
毕竟是番外,发挥余地很大,所以我写得会更按个人喜好来,故事之前透得太多,可能你们也都猜到了,但也请读到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