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岩洞里也算待了这么好几天,樊梨梨渐渐摸清方向,也掌握了记路的技巧,七绕八拐的,慢慢顺着暗河的沟渠,小心翼翼地朝上游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前方刺眼的光线给了樊梨梨久违的希望。
她遍体鳞伤,精疲力竭,体内却仿佛注入一道无形的力量,给予莫大的动力,令她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向洞口。
满地锋利岩石,缝隙之中是流淌的地下水,翠绿水藻顺着水流被梳理得十分整洁,间或有小鱼虾米游动。
樊梨梨满眼只看得见洞口的阳光,不顾一切冲上去,冰冷的身体在接触阳光的刹那,仿佛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
她听到了鸟叫和风吹树叶的声响,可嘴角的笑容尚未来得及绽放,就陡然凝滞。
“梨梨姐……”
山来满脸是血,跪在前方,被捆得严严实实,血水把绳子都染红了。
樊梨梨童孔勐缩,正想冲过去,却看山来身后的管老狗狠狠踹了他一脚,声音沙哑,“这么个小东西,倒还挺能跑。要不是被我们的人逮到,你不是真把人引过来了?”
山来被管老狗踩着脑袋,脸在地面磨蹭,被粗粝的石子划得面目全非。
但即便如此,山来也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只咬牙硬扛,让樊梨梨跟着揪心。
管老狗身后一汉子说道:“奇怪了,那个叫周旦的王八蛋不是说,这俩都被小豹哥带走了?可他俩都逃了,那小豹哥呢?”
另一人小声说,“会不会,被暗算了?”
“胡说!”一高瘦的男人说道:“一个小孩,一个女人,有天大的本领,也暗算不到小豹哥!”
樊梨梨低下头,慢慢朝管老狗走去,哆哆嗦嗦道:“我,我跟你们回去,你们放了我弟弟,他还小……”
管老狗犀利的视线牢牢落在她手上,“你这个女人,恐怕有两把刷子,还真是不敢小看。”
无论如何,能从小豹哥手里逃脱,还逃出溶洞,这绝不是普通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比得上的。
樊梨梨一把扑到山来面前,将他抱在怀里,低声啜泣。
“对不起,对不起,弟弟,害你受苦了。”
山来勉强睁开一只肿胀的眼睛,却只能看见一片茫茫血雾。
“梨梨姐,我,我……”
“什么都别说,”樊梨梨抱紧他,压低了声音,“等下,跑。”
说罢,她小心摸索到山来腰间找寻荷包。
管老狗本就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状立即闪电般伸出手去。
樊梨梨躲闪不及,被管老狗抢走荷包。
将荷包抓在手里,管老狗忍不住拿到鼻子前嗅了嗅,眉眼略略舒展。
“好香。”
不愧是美人,连荷包都这么香。
樊梨梨立马扑去抢荷包,尖叫道:“还给我,那里面是……是,快还给我!”
她急得直跳脚,管老狗反而来了兴趣,将荷包打开。
“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着。”
然而等他去看,里面却只有几片树叶子,干枯发黄,被压得比较碎。
樊梨梨哭得梨花带雨,啜泣道:“求求你,那是我官人给我的,求你还给我吧!”
几人一听,纷纷大笑起来。
管老狗将碎叶子倒在手心里,发出凄厉的笑声,“你把这种破叶子当宝贝?你官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区区几片叶子,就叫你爱成这样?”
另一汉子抓过一点叶子撒开,哄笑道:“要是老子把黄金珠宝给你,你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爱死老子?”
樊梨梨低下头去。
笑了片刻,管老狗正要叫人把樊梨梨两人绑回溶洞去,当着其他俘虏的面处刑,却突然觉得,手掌又痛又痒。
他没当回事,随便一搓,却陡然变得跟火烧了一般,两双手迅速红肿起来,还伴随烈火的烧灼感,密密麻麻的水泡红疹顷刻间布满。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管老狗惊恐的声音还未落下,另外几人也是同样遭遇,不但手上中招,连脖子跟脸上都开始长泡,比火烧还难受。
趁几人慌乱,樊梨梨已割开山来的绳索,带他慌不择路,撞入森林之中。
正值夏天,但不见天日的密林里还是冷得出奇。
山来这几天又累又饿,还流血过多,早就支撑不住,身体瑟瑟发抖,无力再继续前行。
樊梨梨也背不动他,更不可能留下他一个人。因为小豹哥失踪,一定会被人大举搜查。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岩洞深处再冷,尸体也会腐烂,发出恶臭。
一旦他的尸体曝光,两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偌大的森林不见天日,连方向都无法辨别,樊梨梨只好将山来搀扶到一个狭小的洞窟里,外面有藤蔓树叶等遮挡。
两人蜷缩在洞里,樊梨梨撕下衣摆布条,简单给山来包扎伤口。
山来虚弱地说,“我好不容易游出暗河,跌入瀑布,本想往县城里逃,没想到还是被流寇逮到了。”
地下溶洞周围,全是荒凉的深山和密集的丛林,时不时有流寇的人在巡逻,想求救都没机会。
不过,山来还是将樊梨梨给他的一个荷包打开,沿途丢下一些香料,最后还偷偷把荷包丢在溶洞的一个入口处。
樊梨梨将他的血止住,皱眉说,“这帮人训练有素,不像是落难灾民组成的流寇。”
难民多半由扛锄头的农民,打猎的猎户,还有渔夫那些,因天灾人祸无家可归的人组成,通常有妻有子,不过是求一口饭吃,做不到这么凶恶丧病,还很有组织性纪律性。
要在短短几个月功夫,把一帮从未受过训练的难民组建成这种规模的团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到。
“梨梨姐?”山来看她走神,喊了一声。
樊梨梨镇定下来,轻轻揉揉他脑袋,说,“你先睡吧,我来守着。”
山来这几天里压根没闭过眼,又被殴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早已支撑不住。
他靠在樊梨梨肩头,闭眼睡过去。
樊梨梨忧心忡忡地望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让她极为不安。
会有人,来救他们吗?
入夜,森林里寂然无声,偶尔有野兔山鼠跑过,被凄厉的狼嚎吓得飞蹿。
戴着斗笠的男人拨开草丛,捡起一个脏兮兮的荷包。
他只看了一眼,递给身后的人,“是溪知绣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