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郁跟屠沉一夜未归,直到天色大亮,二人才匆匆回来,跟屠二耳语一番,又找樊梨梨问了些事。
今日开堂问审,由屠二担当屠五的讼师,在公堂上与刘家人对峙。
屠大娘病了一场,躺在床上起不来,屠馨月和琉溪知留下照顾。
其余人都去公堂上,看太守会如何审桉。
路过屠记门口,樊梨梨见许多百姓闻讯而来,朝屠记扔臭鸡蛋烂菜叶。
还有人去砸窗撞门,疯狂得很。
屠五的事情,不过一天一夜,就已闹得沸沸扬扬,而且以讹传讹,夸大其词。
樊梨梨听到的,有屠五不但玷污了姑娘,还杀害了老夫妻,事后把姑娘一起掐死了这种版本。
或者屠五跟寡妇通奸,被寡妇的公公半夜撞见,二人合伙勒死了可怜的老人家,并分尸喂狗。
甚至于,有人说,屠五把那一家三口全给玷污了,连老头子都没放过。
传言越来越离谱,差点连樊梨梨都搞不清楚,她是不是活在梦里,要不怎么可能听到这些奇葩的言论?
事情只过去了一天一夜,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真相,却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要说其中没人推波助澜,樊梨梨是不信的。
屠二已经先一步赶往地牢探视屠五,屠沉带樊梨梨几人随后赶去。
路上,樊梨梨低声道:“你们昨天查到些什么?有胜算吗?”
屠沉从容道:“老五没做过的事,谁也不能栽赃在他头上。”
看屠沉这么冷静,樊梨梨放心不少。
只希望到了公堂上,能顺利还屠五一个公道。
等屠沉夫妻两个抵达衙门,太守已经开堂,相关人等在堂外等候,其余百姓聚集在府衙外,嚷着要惩治凶手。
堂上,屠五跟刘家三口都跪着,屠二作为讼师,站在屠五这一边。
因屠二给太守塞了银子,所以屠五没挨打,反而在牢里吃好喝好,比昨天更神采奕奕。
连樊梨梨都暗中感叹,果然有钱到哪都好使。
何太守一拍惊堂木,喝道:“嫌犯屠鼎,刘家状告你仗势行凶,玷污刘花,可是实情?”
屠五朝旁边跪着的刘花看去,对方低着头,凄凄惨惨地掉眼泪。
“太守大人,草民实在冤枉。前日我路过巷口,不小心撞上那位刘大爷,他非让我背他回家。我这人天生热心肠,依言背他回去,谁知道在他家里喝了一碗水,就不省人事了。等我醒来,他们告我用强,可在这之前,我连刘姑娘的面都没见过!”
这些话,屠二写在状纸里了,何太守已经看过。
他又问刘家,“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
刘老头膝行上前,又怒又悲,磕头喊道:“大人明鉴,分明是那刁钻狡猾的屠五见小女姿色过人,半夜用强!为人父母者,怎么可能拿女儿名誉开玩笑啊!”
堂外,樊梨梨听见这话,也暗暗点头。
即便民风开放如大靖,女子的贞洁也很重要,就算刘花是受害者,日后也难免被人指指点点。
正如钟迟所说,刘家走这一步,如果背后没有巨大利益相诱,绝对行不通。
堂上已经争论起来,何太守喝止双方,让屠二说话。
屠二向来沉稳,清俊出尘的外表配上笑眯眯的表情,仿佛是深山里出来的老狐狸,眼睛一眨一闪,满肚子坏水争相往外冒。
他矜贵地一拂袖,先问刘老头,“老人家,你说嫌犯背你回家后,眼看你女儿貌美,便死活不肯走了?”
刘老头愤声道:“这个畜生!他看我们一家,老的老,弱的弱,便死皮赖脸的留下!可怜我女儿年方二十,尚未嫁人,竟然遭他毒手!”
说话间,刘老头抓起拐杖想打屠五,被官兵们拦下。
刘老太也哭道:“太守大人,我们原本觉得,这小伙子想必是个好人,他愿意背我老头子回家,不是那种赖皮泼才,才勉强让他留下。可是谁想到……大人,您要为民妇一家做主啊!”
刘花也依偎在她娘怀里,尖锐地哭叫着,一家三口好不凄惨悲凉。
连衙门外看热闹的一些百姓听了,都觉得这家人委实可怜,从而咒骂屠五。
屏蔽一切杂音,屠二又问:“你们在状纸中写道,早上,你们正熟睡,被刘姑娘的惨叫声惊醒,冲过去一看,才发现刘姑娘被玷污?”
刘老头痛心疾首道:“待我们听到,为时已晚!”
屠二笑道:“那这事就有趣了,据我所知,你们刘家,只有破屋两间?”
刘老头不明所以,“那又如何?”
堂外,樊梨梨也想着这事。
听钟迟说,刘家穷困潦倒,只有两间卧房,其余灶屋茅厕都在简陋的木棚里。
所以,如果是这样……
屠二将悠然自若的表情一收,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所以,难道一开始,嫌犯屠鼎,便跟刘姑娘共睡一屋吗?”
刘家三口霎时惊呆了。
刘老头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我女儿自然是,是……”
后面的话,刘老头没法说出口,脸色惨白了几分。
因为,屠五既然留宿了,在他没有暴露“真面目”前,刘家以为他是好人,不可能让他睡外面的棚子。
通常情况,他该跟刘老头睡一屋,让刘姑娘母女同住。
可如果真是这样,半夜里,他去往刘姑娘房中时,刘老太也在,当时就该有所反应。
而不是第二天早上才听到动静,又跟刘老头一起,从某处冲进刘姑娘的卧房。
他们更不能现在改口说,屠五离开后,又半夜跑回去奸污了刘姑娘。
因为屠五昏迷后,没人看见他从刘家离开。
清泉街人来人往,时时有人路过。如果找不到人看见屠五离开,或出现在其他地方,也可以反向证明,屠五从头到尾都在刘家。
听完屠二的分析,屠五简直想拍手叫好。
他二哥不愧是二哥,一屋子的书没白读,脑子转得够快。
太守勐地一拍惊堂木,朝刘家怒目而视:“讼师所言,可是实情?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是否当真污蔑嫌犯,别有所图?”
刘老太母女沉不住气,相互依偎着,身体瑟瑟发抖。
刘老头却强硬地磕了个响头,飞快说道:“太守大人,实际上,当晚屠五的确跟我们老两口住一屋。我们打了地铺,勉强还能睡下!”
这解释简直不能再牵强,毕竟那屋子很小,一张炕就占了屋子的一大半,还能在哪打地铺?
但屠二没追着问下去,只又说,“不知当晚,刘姑娘可曾酒醉,或者因病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