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话显然是点到为止,她估计也还在思考,沉长莲跟逢师柏的关系。
于她而言,这个逢师柏无非是一件还算趁手的利刃,留在边域多用了几年而已。
而沉长莲估计也跟这个逢师柏没有多大的关系,就算是有,也不会太深厚。
“我听说,你与逢师柏的弟弟是好友。”
“公主也知道他?”
“自然是知道的,”公主点了点头,“前些日子你那个烧鸡铺子里不是多了个壮实的女子?京中有疯狂迷恋你的女画师,故意把那个身板壮实的女子的画像画了出来,说是要寻人问问,她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是没想到,来看的人多了,就有了别的说法。”
“估计是有不少人到猜出他其实是个男子了。”
逢瞻的女装其实很不走心,稍微一看就能看到他脖颈上的喉结。
之前翰林院的聚会被他熘进去一次之后,也有不少同僚找到沉长莲,明里暗里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比如说,其实喜欢的是身材壮实一些的男子。
不仅如此,还十分大方地对她的爱好表示了理解尊重与祝福。
唯一主动把自己裹在谎言之中的反而是陆恒丰。
他其实一直都相信,逢瞻、不,小红其实只是一个发育有些过于良好的小姑娘……
长公主神情严峻,“是有人刻意传播他的画像,不久之后,就有人说,这位姑娘看上去总是与先前的逢家二老跟逢师柏的模样有些相似,不过我当时也及时控制住了这些流言,再加上大部分人其实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位逢家二公子的,这事儿也就湖弄过去。”
“不过,如今逢家倒台,这件事估计已经被不少人扒出来重新说了。”
沉长莲点了点头,“没事,我有分寸。”
不过长公主也不信沉长莲的说辞,“是吗?可惜,你瞒不过我的眼睛啊。”
长公主的岁数不比年轻的小姑娘,她早早就到了婚龄,却已一己之力抗下了所有浪荡的名声,拒绝出嫁。
在未见面之前,沉长莲就曾因为欸、这件事情倾慕这个离经叛道的长公主。
天下中,鲜少有跟她一样个性的女子。
或许有个性的女子很多,可长公主也拥有足够的幸运跟权势,让自己保留下这份个性。
不过如今,这位不结婚的长公主竟然要嫁给沉长莲了。
长公主眉如远山,额上虽然描了红花,但看上去并不艳丽,反而让她显得更加清冷。
可她又不全然是冰冷的,她眼底融了一团雪一般,隐隐闪着细碎的微光。
微光中彷若浮动着几缕情愫。
这情愫并不是针对沉长莲的,而是在针对人世间的所有情感。
“我好歹也是在情场浮沉多年,你心里究竟想了什么,又想做什么,我大概还是能看明白的。”
“沉长莲,你要为逢师柏拼命,我不拦你,我也肯定拦不住你,不过,你真的甘心吗?何必为他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不是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做好的嘛,真的甘愿放弃?”
长公主也只是把话说了出来,真正的决定权依旧在沉长莲身上。
她究竟要怎么选,要选什么,其实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从来回的几封信中就能看明白,逢师柏其实并不想让沉长莲掺和进这件事中。
不仅是对沉长莲而言还是对逢师柏而言,这些事情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逢家与沉家的关系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好,当年沉恩虎出事的时候,要不是逢家也正分身乏术,估计也就更难收场。
而后沉长华又出了事,之所以能出监狱也并非全是因为当时的皇帝心软,而是因为逢师柏动用了自己全部的人脉替沉长华解难。
“沉长莲,你越是在意,就越是容易落人下怀。”
长公主端给沉长莲一杯茶,“常常看,今年南方动荡,这茶叶不是从南方来的,也不是漠南跟边域产的,那两个地方是长不出这种茶树的。这茶树就长在京都,是一个活了很长时间的茶艺师种的茶树,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在京都这样的地方把这颗茶树养活的……”
“可这颗茶树就是一年比一年长得好,如今产的茶叶也能分出一小部分进到我的嘴里了,很奇妙吧。”
沉长莲紧紧握住茶杯,却始终不愿意把茶水送进自己的嘴中。
“公主,你究竟想对小臣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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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你是个聪明人,能猜到的,喝茶吧。”
茶水入口,很是苦涩,不断上泛的苦涩直冲冲闯进沉长莲的脑壳,过了很久之后,她才觉察出一股香味儿出来。
“不忍下苦涩,哪里来的香,沉长莲,你好好想一想,我也只能言尽于此。”
公主的话显然是已经说到了尽头,她把该说的话说完,也就起身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对了,择婿宴估计就在几日后,你提前准备一下,就算是当场变了卦,看上别的公主也不打紧。”
“不了,我还是更信任长公主。”
“那就好,我走了,记好我说过的话。”
长公主走后,沉长莲自然也没有停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那药房的医师已经把药房里的药抓了出来,顺带还送了沉长莲一包黄冰糖。
“这茶水是煮给小孩子喝的吧,多加些糖,小朋友喝的也更开心一些。”
“多谢。”
这掌柜倒是全不然不惦记沉长莲的身份,只把她当成一个正常来药房买药的人,抓完药也就放沉长莲走了。
饶是如此,沉长莲回去后时间也晚了一些。
烧鸡铺子的生意已经停了,顾客也走的差不多了,单姐跟剩下的几个离得近的帮工正在收拾满桌的残藉。
看到沉长莲之后,单姐忙叫住她。
“公子,回来了?我点好了望江楼的饭菜,前脚刚送过去,你快去吃吧。”
沉长莲停在她身边,“不急,我帮着你一起收拾。”
不过是一张桌子,其实没什么好帮的。
两人很快就忙好,一起移步去后院。
那腔的陆恒丰依旧抱着孩子在哄,书童则在捯饬望江楼送过来的饭菜。
单姐是一点没省,点的全是些好菜,还有几坛子好酒。
陆恒丰对这些酒敬谢不敏。
连喝了几天了,再喝下去,他恐怕真的是受不住了。
而沉长莲也没有多喝,喝了几口就止住了,而后强打着精神跟单姐聊家常。
有一句没一句的,她也记的不是很清楚。
书童倒是看出她心里藏着点事儿,但也不想明着2问出来。
其实沉长莲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发愁,他也能猜出来,只是不好劝。
逢家对于书童是有莫大的恩情在的,他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沉长莲放弃逢师柏。
在书童眼里,沉长莲是很厉害的,万一真的能救回来呢?
书童在给小孩儿熬药的时候还是这样想的。
看书童忙完之后,沉长莲就叫他回去。
她招呼书童,“回去吧,这院子太小了,咱三个人住不开。”
要是沉长莲跟书童两个人还是可以再挤一挤的,可惜,还有个人高马大的陆恒丰,那张小床上恐怕是赛不下了。
如今天气转凉,谁睡在地上都不合适,万一冻坏了身子也不划算,还不如多跑一段路。
沉长莲或许是提前跟陆恒丰说好了,让他在帐外赶马。
这位富贵公子一路走过来也学了不少东西,先前他赶马还不敢太快,如今也能放得开了,马车内也不怎么摇晃。
书童没忍住夸他,“陆公子去了一趟江州还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毕竟是用命学的,学的自然不会太慢。
还没等陆恒丰回应他,沉长莲就开口了。
“你要不要去边域看一看逢师柏?或许已经来不及了,又或许还能赶上再看他最后一眼。”
只是这一句话,书童就明白了沉长莲的意思。
“我、可是逢将军交代过,让我寸步不离开公子,保护你的安危……”
“我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既然已经不打算掺和逢师柏的事情,那也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相比起来,你还是——”
“不用了公子,我待在您身边就好,去了也是徒劳无功,没有什么用的。”
“不,还有一个用,拉住逢瞻。既然逢师柏已经保不住了,那就接近全力去护逢瞻。我回去后会写三封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到边域,一封送到我兄长手里,而另一封由你带着,转交给逢瞻。这三封信或许能护住他。”
沉长莲不是什么消极的人,既然已经清楚了如今的局势,那就要赶紧根据如今的局势制定一个最好的计策。
至少让她护住逢瞻吧。
“逢瞻不能隐姓埋名地活在世上,更不能远走他国,我要让他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之上,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给逢师柏报仇!”
沉长莲的眼中有愤怒划过,书童隐隐能看到她额头上的青筋。
所以说那些夸沉长莲是脱尘仙人的话实在是滑稽。
她分明就在万丈红尘之中,拼了命地打滚,只为了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