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炙手可热的锦衣卫佥事许显纯被降职为千户之后,他的府邸也就变得无人问津了,当田尔耕来到这里,看着门前已可罗雀的场景时,心里不禁也起了一丝悲凉。曾几何时,自己和许显纯都是京城中达官显贵们争相巴结的实权之人,奈何现在却成了这般光景。待到他见到许显纯时,心里的这种悲凉就更盛了,这才不过月余时间,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锦衣卫佥事就已经全变了模样,不单头发已经显出了花白之色,就连精神也萎靡不振。
在见到田尔耕来看自己之后,许显纯也只是拱手为礼,然后无精打采地道:“不知田大人怎么得空来见我这个已经被人所抛弃的罪人了?”
田尔耕叹了一口气:“许兄,看来你这几日来受了不少的委屈啊,不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说着貌似不经意地看了许显纯一眼。
“委屈?呵呵……”发出了一声苦笑之后,许显纯又摇头道:“这算不得委屈,九千岁并没有为难我这个罪人,只是降了我的职罢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只望能早日离开京城,从此做一个普通人罢了!”说着他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许显纯的话是这么说的,但田尔耕还是很敏锐地从中听出了怨怼和不甘,这些话只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用来自欺欺人的言语罢了。在略微一笑之后,田尔耕便道:“许兄难道真的甘愿就此离开京城,离开你我为之奋斗多年的所在吗?即便你真的想离开,只怕也不可能过上平淡的生活吧,你可不要忘了,这些年来因你我而丢官罢职,甚至丢掉性命的人是数不胜数,你认为那些人及他们的家人会放过你我吗?”
“除了离开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许显纯在愣了一会道:“我已经连曾经的权力都没有了,甚至连我的侄子也……我还能再起吗?至于那些人的报复,我已经成了这样了,难道还会怕他们的报复吗?”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眼里还是露出了几分的担心,说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
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田尔耕更有底气了,便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以你我这些年来所打下的基础,真想重起也不是全无机会的。只是单靠你我个人的力量却是不行了,只有你我二人联手,才有重新振起的机会!”
许显纯呆了一呆,然后嘴角翘了起来:“田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已经成这样了,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好,既然许兄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你可知道最近我锦衣卫中出了一些事情,原来是你心腹的黄从虎等人都被下了狱。”
“嗯?”提起的自己这些心腹,许显纯立刻就来了精神:“这是怎么一回子事?”
田尔耕没想到许显纯真的成了对外事全不关心的人,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之后,才将黄从虎他们的遭遇说了出来,然后道:“原来我还想帮着他们的,可谁想那唐枫却早已经有了后招,不但救不了他们还使得我自己也颜面尽丧。这几日里,连廖可忠等人也被唐枫以相同的罪状给提了去,你辛苦建下的班底将要不存了。”
许显纯听了这一番话后,面色变了数变:“若真是如此,你我也帮不了他们啊。这个姓唐的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之人,就连衍圣公都敢杀,还有什么人是他不敢动的?难道你以为凭着你我二人的这点情面够吗?”
“我当然不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要将你我在锦衣卫中的人手都给清除了出去,自不会给我们这个面子。不过他唐枫也不可能全无顾忌,至少九千岁那里,他就不得不听命行事。”田尔耕耐下心来说道。
许显纯一声苦笑:“九千岁将唐枫视为左膀右臂,试问他如何肯因我两人而对付他呢?”
田尔耕道:“这就是我今日来找许兄你的原由了。或许单只你或我去见九千岁,他未必肯信,但若是我们二人同时去说,这分量就不同了。怎么说你我也是跟着九千岁与东林党人斗了许久的老人,这点香火情还是有的。何况我还有足够说服九千岁的理由。”
许显纯不解地看了田尔耕一眼,不知道他口中的理由是什么意思。田尔耕知道对方若是不清楚这一点的话,是根本不会与自己联手的,便索性将自己准备好的一番要对魏忠贤所说的话都讲了出来,然后才看向了许显纯,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决定。
犹豫、权衡了好一阵之后,许显纯终于点下了头道:“好,我就舍命陪你赌一次!”他知道之前田尔耕为了说动自己的那一番话也很是在理,自己若还想活命的话,只有重新拿回权力,而与田尔联手则是唯一的选择。
两人在次日就联袂来到了魏府,这是自从去年锦衣卫和东厂起了冲突而使得田尔耕受到牵连后两人的第一次联袂到来。魏府的门子冷冷地看了这两个以前的常客,皮笑肉不笑地道:“哟,这是什么风把田提督和许……千户给吹来了啊?”说话间他将千户二字咬得格外用力,这让许显纯的心里一阵恼火,但却又不好发作。
田尔耕见状忙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塞到了那门子的手中道:“劳烦兄弟进去向九千岁通报一声,就说田尔耕和许显纯有要事请见。”
看在这分量十足的银票的面子上,那门子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点头道:“既然是田大人来了,小的自当向九千岁通报。不过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肯不肯见你们,可就不好说了。”
“只要兄弟跟九千岁说上一声,我等是有要紧事面禀,我想他还是肯拨冗一见的。”田尔耕果然猜对了,在听了下人的禀报之后,魏忠贤果然有些好奇了,不知道这两个往日的心腹有什么要事要跑来见自己,便让人将这两人带了进来,当然,这也与此二人是魏公公以前的心腹有关,有时候他也会偶尔记起这两人的。
“下官田尔耕(许显纯)见过九千岁!”两人在见到了魏忠贤之后,都很是恭敬地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这是以前两人见魏忠贤时很少有的动作,这让魏公公心情很是不错。在让两人起来之后,他才问道:“你们二人说是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向咱家面禀,不知是什么事啊?”
“是有关锦衣卫同知唐枫的事情。”田尔耕知道现在不是说奉承话的时候,就老实地回答道。“你指的是他这几天整顿锦衣卫的事情吧,这事咱家也有所耳闻了,他做得不错啊,那几个百户也太不象话了,不但在外嚣张,就连锦衣卫的钱都敢拿回家去,这不是作死吗?咱家知道你之前也插手了这件事情,不过有些事情还是照着唐枫的来的好。”
“公公恕下官斗胆说一句,您说的既对,也不对。”田尔耕大着胆子说道。
“嗯?”魏忠贤微有些吃惊,他想到这个人居然敢这么说自己,不过这反而吊起了他的兴趣,便道:“你且说说,咱家错在了哪?”
“下官要说的有关唐枫的事情既有现在的事情,也有之前的事情。”田尔耕知道魏忠贤已经被自己拿话给吊起了胃口,便继续说道:“若只看现在他所做的事情,下官的确不能说他有错,但是与之前他所做的一切事情联系起来的话,恐怕事情就有些不简单了。不知九千岁可还记得崔呈秀和许三伦这两件事情吗?”
魏忠贤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显纯,点头道:“当然了,怎么这两件事情与现在锦衣卫的事情也有关系吗?咱家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不错,在下官仔细分析之后,我发现这一切都是那唐枫设计好的。九千岁您不觉得奇怪吗,原来在您左右的人一个个地都犯了过错,都被人赶离了您的身边,而这一切却又都与这唐枫有关,这难道不可疑吗?”
魏忠贤心里一动,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我想说的是这个唐枫似乎是在有意地对付九千岁您啊!”田尔耕知道这时候不能再有保留了,便跪了下来道:“崔呈秀原来是公公的智囊,却被唐枫用他侄子刺杀自己的借口给赶出了京城;许三伦原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却无缘无故地失了手,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唐枫奉命去与孙承宗交涉,最后却使得许显纯也不为公公所喜。还有这次的事情,很明显这一切都是唐枫在后面做的手脚,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许显纯见此情景,也跪在了田尔耕的身边:“九千岁,我侄子许三伦是因为刺杀孙承宗而失的手,这次锦衣卫的事情也是起于他们和孙承宗的部下间的私斗,我甚至怀疑这一切和孙承宗都托不了干系。而这孙承宗又是公公之前最想除掉的人,唐枫与之有着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实在是不由得让我们不担心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