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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兄弟

柔软的被单盖住了李杰的身体,透明的呼吸器上凝结着一层细小的水雾,红红绿绿的导线连接着七八台功能各异的医疗设备;淡黄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沿着弯曲的导管注射进李杰的血管;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微微起伏的胸腹证明了李杰的生命还在持续。

郎雄坐在病床边的金属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眼睛已经闭上,不过还时不时的微微抬一下眼皮,不过,他已经太累了,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的抢救他也一直在手术室外坚持守候,这时候已经是疲倦至极。

一间标准会议室内,四个人从墙壁的屏幕中收回目光,魏长官抬手按动了遥控器,李杰这间病房的图像缩小到了右上角。

“嗯……看样子他的状态还能维持,这次出任务遇到了许多突发的状况,李上尉处理的还算妥当,虽然由于意外无法直接审讯杨富民和杨成,不过我们弄到了珍贵的活体样本。”魏长官缓缓的说。

“活体?长官您是指李杰吗?根据条例我们不能对普通公民……”范清源还是那种整洁严肃的外貌,整齐的头发依旧是一丝不苟,不过今天他没有穿那身银灰色的制服,而是一套藏蓝色的暗条西装,也许这种颜色对一般年轻人而言比较老气,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却越发显得挺拔庄重。

“不!我是说李上尉用异能俘获的那个变异怪人,经过医疗处的细致检查,发下他只是进入了一种假死休眠状态。”魏长官带着微笑说道。

范清源和在座的李上尉交换了一下同样惊讶的目光,李上尉恭敬地对着魏长官说:“长官,当时我确信目标的心跳已经停止,体温也趋向降低,况且从现场返回基地,至少也有将近3小时被隔离空气的水膜包裹,这么长时间的多绝氧气供应……”

魏长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李新芳上尉的看法:“不错!我并没有认为你的处理方法有什么不妥,不过医疗处在检查时,意外的发现被你解除了水膜的尸体出现心肌纤维颤动的迹象,经过电击抢救后,他以惊人的复原力开始复苏。这方面的情况还是请医疗处的赵副主任来给我们介绍。赵副主任,麻烦您。”

“是!长官!”一个体型微胖,发丝大部已经银白,戴着一副度数很浅的近视镜的老人欠了欠身,对在坐的范清源和李新芳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也急忙还礼。

赵副主任---赵慈辛按动他手中的一个PDA,一幅幅画面从墙壁屏幕上显示出来。

“经过详细分析后,我们判定应该是和这名怪人的变异型态有关。”一个视频窗口在墙壁上打开,显示出病房中间的一座合金病床,曾经被认为已经成为尸体的龟田,正躺在床上,四肢、腰际、脖颈都被3厘米粗的合金钢缆扣住。

“这个怪人具有角质化变异的甲壳覆盖全身要害,经测试可以对抗普通军队列装的7.62毫米口径步枪子弹的连续射击,但对高温和能量类武器的对抗力不如普通的5毫米均质钢板;肌肉组织的构成以粗大纤维为主,爆发力强持续力差;他的心肺功能十分强劲,也是为了可以维持能量的消耗,但却又可以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进入假死状态;不过这次我们发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

三幅基因螺线图出现在屏幕上,赵慈辛继续介绍:“左边是正常人类,中间是怪人的,右边就是我们测试出的非人类基因。”

左右两幅基因螺线在中间重合,变动中竟然和怪人的基因螺线非常相似。

“这种非人类基因的模式,就是龟类。我知道大家十分惊讶,和人类进化分支相当远的两栖类基因怎么会出现在人类身上;但是无论是坚硬的甲壳还是类似于冬眠的心肺机能停止,都显露出这种生物的特征,因此我们医疗处给这个样本的代号就是---龟人”

现场的其他三个人保持了短暂的沉默,但范清源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问:“赵副主任,请问这种变异是自然发生的吗?”

“当然不是!我们在龟人的血液中发现了和李杰体内同样的成分---未知毒品(释迦)!”

“而李杰和龟人的身体变异模式存在相当大的差异;李杰是一种无控爆发性生长,龟人的变异则相当有目的性,进化甲壳、增加身高、提升肌肉力量、心肺功能异化都是为了更加有效的体现出龟的特性;而且龟人明显曾经受到过系统的培养液孵化,由此造成两种结果!"

屏幕上的图像再次变动,两幅细胞微视图出现在最上层。

”李杰无控生长的细胞已经干瘪,生命力极度萎缩;而龟人经过培养的细胞却还相当健康。”

“您是说,李杰的生命不长了?”毕竟是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李新坊上尉终于忍不住提问。

“……乐观的估计,这种无控细胞变异生存期不会超过三天,而根据你们提交的报告,李杰已经活动了一周左右,所以他随时可能因为脏器全面衰竭而死。”

“没有其他办法救他吗?”魏长官缓缓开了口。

“……也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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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中,郎雄支撑额头的手突然滑了一下,他的头猛地下坠了一下,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走廊里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病床上的李杰依然保持着微微的起伏,郎雄检查了一下监控仪器的安全信号,几个绿色的指示灯让他微微放下了心。

刚才朦朦胧胧间,郎雄好像做了一个梦,依然是自己身体内灰蒙蒙的一片,不过这次郎雄自己似乎也走进了这团烟雾,他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很古怪的地方……

清冷的月色洒满荒野,不时响起狐狗枭鸟鸣叫之声,枯树枝干摇摆,如同狰狞的鬼爪,一条已经几乎被野草湮没的小径蜿蜒远去,耳边好像传来水波拍击堤岸的声音,不是很远的前方,两个人影提着昏暗的灯笼无声的走着,郎雄很想追上去,但却不知为什么,四周的环境慢慢的又笼罩起灰雾,接下来就是郎雄自己手滑惊醒过来。

这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梦,不过郎雄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走廊里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清晰起来,最后停在了这间病房的门口。

轻轻“嗡”的一声,病房的房门打开了,扭头回望的郎雄发现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魏长官、范清源、李新芳和赵慈辛鱼贯而入,郎雄连忙站起来,魏长官和李上尉他自然熟悉,昨天晚上帮李杰做手术的赵慈辛副主任他也认识,只是没有见过范清源。

“郎雄下士!辛苦你了,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魏长官微笑着说。

“……啊,报告长官,我……”郎雄突然觉得一阵难过,不由低下了头。

“呵呵,你还没有见过这位吧?我来介绍一下!范清源少校,作战处最年轻有为的植入者领袖,李上尉也是他的属下哦。”

“你好!范上校!”郎雄连忙对着这个看上去就非常严厉高傲的年轻少校敬礼。

“你好,下士。”范清源也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虽然没有穿制服,但一种军人的整肃威严还是自然流露。

“好吧,这次我们过来,主要是把李杰的情况和你说一下,看看如何选择治疗的方法。”魏长官很自然的插了进来,化解了刚才有些冷冰冰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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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赵慈辛的介绍,郎雄完全愣住了……

“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他愣愣的盯着赵慈辛,眼眶又热了起来。

“……其实我们可以用龟人的分离基因融合进你哥哥的体内,这样至少可以维持一周左右的生命,我们已经基本可以仿制出一种培养液,可以对活化后的细胞定型培养延续生命!不过……”

“不过什么?”郎雄听到哥哥有救,已经是欣喜若狂。

“注射入龟人的基因后,李杰会进一步的加速变异,而仿制的培养液只能固化细胞,这就是说……你哥哥会一直维持在那种非人的形态,而且……思考能力和脑活性也……”

“……会……会变成……”郎雄摇晃了一下,旁边的李上尉连忙扶住了他。

“不用那么麻烦了……”一个声音从病床上传来,李杰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很感谢你们,不过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东西。”

“不!哥哥!”郎雄冲到病床前,强打着笑容:“你听我说,只要先保住性命,就一定可以找到办法!先保住性命!只要活着!就一定可以!一定可以恢复过来!一定是……是不是?”说道后来,他回过头来看着病房内的众人,祈求的目光漂移不定,已经是泪流满面。

魏长官他们都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难过,范清源柔软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攥成拳头,甚至连指甲的顶端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还有任务,要离开一下。”终于,范清源扭过头去,用冰冷的语气说道,然后也没等其他人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房门静静的合上,房间里更加的安静,安静得郎雄一滴滴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医生,你刚才说那种培养液能对现在的我起什么作用。”李杰伸出唯一的一直手臂,粗大的手掌却已经软绵绵的使不出力量,他一边轻轻握住郎雄的手,一边开口发问。

“……因为你的变异细胞都已衰亡,现在培养的话会自动淘汰,这样你的身体会变成原来平常人的样子,但因为你的生命力已经过度消耗,恐怕恢复人体后会立刻……”

“培养要多久?”

“很快吧,现在的你大约6小时……”

“那好,可以麻烦你们帮我准备吗?”

“不!哥……”郎雄刚刚开口,就被李杰的目光制止,不知为什么他无法生出反抗的念头。

“只要你考虑清楚,我们可以帮助你,你决定了吗?”一直没有开口的魏长官突然上前了一步。

“谢谢你,我决定了。”李杰平静的说,甚至带出一抹真挚的微笑:“请让我,不是作为一个怪物,而是能够保持着一个正常人类的身体,有尊严的死去。”

……

“我尊重你的选择,并向你表示敬佩。”魏长官沉默良久,抬手齐眉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李上尉也行了一个礼,慈爱的目光担心的看了一眼郎雄,然后微微叹着气离开了。

赵慈辛已经开始从病房内的电话联系准备培养槽,李杰看着沉默泪流的郎雄,轻轻的笑了笑。

“小狼,和我聊聊吧……”

“……好,哥……”

“我父母的后事办好了吗?”

“……嗯……办好了。”

“我这个儿子真不像话,竟然没能送送二老,不过有你也是一样的,我们是兄弟嘛!你也是他们的亲儿子一样。而且,我很快要下去和他们团聚。”

”哥……”

“小梅她也……”

“……是”

“她是个好女人,受了我的连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萧先生,你有机会要替我登门去看望。”

“好,哥。”

“呵呵,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好像一个军人的样子?还好像很不一般?”

“……哥,你还记得入伍前送给我的那可灰色圆珠吗?”

“当然记得拉!那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啊,虽然不是非常贵重的样子,来历却很有趣呢……”

“其实,那颗圆珠……

兄弟二人就像许多年前夏日的夜晚,铺着席子躺在高高的楼顶,一边仰望着高高的夜空中点点的繁星,一边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