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夷光与李氏正说着话儿,外院却来了个婆子,说是孙太医有话与二姑娘说,大老爷请二姑娘即刻出去。
大太太虽在许明忠回来之时,只言简意赅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没说许老太太与许明孝都放了话不会管许夷光死活的事,当着孙太医几个的面儿,这话大太太也的确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许明忠还能不了解自己的亲娘亲弟弟吗,不用大太太说,也能猜到许老太太与许明孝的态度,不然也不会是大太太与三太太在大门外挑大梁,连孙太医都给惊动了。
心里简直把许老太太和许明孝骂了个臭死。
夷丫头再不好,那也是许家的骨血,是他们的亲孙女儿和亲女儿,他们怎么就能狠心绝情到那个地步,他们也不怕旁人吐他们口水,戳他们脊梁骨吗?
何况夷丫头还没有做错,如今眼看着名头又要更大,名声也要更好……许明忠在心里骂着母亲和弟弟的同时,也自觉越发无颜面对孙太医,没有血缘关系的师父对夷丫头尚且那般上心,反倒是他们自家人……所以当孙太医提出要见许夷光,单独与她说几句话时,许明忠简直就
是如蒙大赦,忙不迭就应下,再立时打发了人进内院请许夷光去。
也所以,一炷香的时间后,许夷光与孙太医、汪思邈已对坐在外院的一个小花厅里,师徒叔侄在说话儿了。
孙太医因先问许夷光道:“怎么样,冷静了一会儿后,还敢说自己绝不会后悔当初为何要走上学医这条路吗?”许夷光扁了扁嘴,“不瞒师父,我话虽是那样说的,心里怎么可能一丝一毫的后悔都没有?我其实也很想臭骂甚至暴打那敖家母子一顿,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忘恩负义了,我可不会以德报怨,只会以直报怨
。”孙太医闻言,笑了起来:“你有后悔,有生气就对了,因为悔过了气过了,也就丢开了,反倒是一直憋着,时间长了,容易走上极端,为师可不想我这么有天赋,心也正的徒弟,有朝一日却因心灰意冷,不
愿行医救人了。”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虽然让人气愤,但为师心里反倒庆幸居多,之前为师不就与你说过,你行医以来一直都顺顺利利的,不是好事吗?为师因此一直都悬着心,如今眼见你遇上了,还凭一己之力,便
能应付过来,我的心总算可以落回去了。”
许夷光点点头:“我明白师父的心了,以后我一定会更加谨慎,无论何时都无愧于心的。”
想了想,问道:“那师父,您行医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况遇上过吗?您第一次遇上时,是什么感受,有后悔行医吗?师叔您呢,您应该‘经验’比师父更丰富得多吧?”孙太医笑道:“我肯定遇上过啊,不但第一次遇上时很后悔,之后很多次心里都很后悔,早年我没进太医院之前,日日都要给很多病人看病,什么样的病人都有,真是日日都被吵得头疼,烦得头疼。可偏激的病人家属,毕竟是少数人,他们当中心术不正的,又是极少数,更多还是为了他们的家人心疼担心,也算情有可原……久而久之,我便习惯了,也看开了,我们总不能为了少数偏激的病人,就放弃自己的
理想与热爱吧,因噎废食,可不是划算买卖。”汪思邈则道:“我的经验当然比你师父丰富多了,可我从来没后悔退缩过,正是因为百姓们愚昧,对新生事物的接受难之又难,所以我们更得坚持下去,就算现下没人能明白我们的苦心与坚持,时代在进步
,将来总会有人明白,并且会铭记住我们的!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只要始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对了敏敏,你娘还好吧?我之前恍惚瞧得她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话没说完,就换来孙太医一记警告的眼神,他也装没看见,只看着许夷光等她回话。
许夷光知道汪思邈是关心李氏,道:“我娘还好,方才还与我说,明儿我们就搬去庄子上住,等我们安顿好了,再请了师父师母和师叔去我们家做客啊。”
汪思邈听得大喜,“你们明儿真的要搬出去啊,那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正好还要过几日才有适合开张的吉日,这几日我在不在京城,都没差的。”
只要能与李璇离得近一些,日日都有见面的机会,他不信她还会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咳咳咳……”孙太医再也忍不住打断了汪思邈,“你在不在京城,怎么没差了,上百种的药材,你不亲自盯着全部装好,再一一对应贴上标签,万一底下的人弄错了弄混了,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说敏敏
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帮忙的,对不对?”许夷光点点头,迎上汪思邈恳求的目光,道:“师叔,我们的确没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但以后您得空了,我们随时都欢迎您去我们家做客。只是一点,我如果搬去了城外住,肯定不能日日进城来,去医馆
给人看病治病,要不,我三日进城一次?”汪思邈也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想了想,道:“那你就每旬逢三六九进城来吧,这样也挺好,专家号本来就不是日日都有的,就得用饥饿销售法来让病人知道你的可贵才是。本来我之前差点儿就没忍住当着那些吃瓜……围观群众的面儿,给咱们医馆打一下广告的,可比事后靠病人来看过病之后,觉得咱们医馆还不错,口口相传的来得直接高效得多,可我又怕你们家的人知道那医馆你有份儿,回头给你们母
女添麻烦,不过也没关系,酒好不怕巷子深,咱们把医馆做出名气来,再做大做强,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而已。”
孙太医对汪思邈那些古古怪怪的词汇早已习以为常,也不用他解释,就约莫能猜到他的意思了,便只是哼笑道:“反正好话歹话都让你给说尽了。”说完怕他又把话题扯回李氏身上,忙转向许夷光问道:“敏敏,那个傅将军……会不会齐大非偶?为师虽私心觉得,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就怕别人不这样觉得,你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带了他去我和你
师母替你掌掌眼吧。”这说辞倒是与之前汪思邈的一样,许夷光不由低下头红了脸,半晌方低声道:“那我回头问问他几时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