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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风云 第三十五节 申时行的烦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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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的看了儿子一眼,申时行闭目缓缓道来:“你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对于朝局是用了心的,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为好。”

申用懋咬了咬牙,定了定神,一字一句的诉道:“如果按孩儿的想法,自然是听从皇上的意思,暗中做好准备以顺皇上的意思。毕竟父亲能留在这个位置之上,完全是皇上个人的意愿和恩德,所以对于我们家来说皇上就是天,其他人的话又能如何呢,他们保不住我们家的富贵荣华之路。”

“敬中你很好,很好~!为父从来就不在乎朝野诽议,平日里做出一副虚心听取意见的样貌,只是作为阁臣首辅必须扮成一副与下属文官同生死共患难的执政手段来作为皇上与朝中官员沟通的一个渠道,这就是成为阁臣的平衡之道罢了,张江陵没有做好,所以我要从他身上吸取教训才是。要是不如此我还怎么能够执行的了皇上给我下的命令,和统领下属开展政务呢。不过这立储之事,大皇子也罢还是郑贵妃未出世的孩子也罢,不过是个道具而已,他们承载着的不过是利益的争夺,这里面有皇权同士大夫势力之间权利的争夺,有后宫太后、皇后、郑贵妃、王恭妃之间的恩宠争夺,甚至有南人、北人势力的争夺,这种种争夺才是这场风暴能够形成的根本原因。

其实在外人看来我是浙党,因为我出身南方,可从我自己看来,我什么党也不是,要算起来我只能算是保皇党。我认为所有官员的盛衰不过皇权一念之间;皇上说我行哪我就是不行也行,要是哪天皇上说我不行了,我行也就不行。至于哪班文官而言,天天以为这大明朝是他们的天下,总是感觉自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实不过是一帮男盗女娼的魑魅魍魉之徒罢了。他们除了嘴巴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要叫他们干点实事哪是比登天还难,要是叫他们挑人毛病弄些阴损之事各个都是好手。嘿嘿,说起来他们可以威胁朝廷的手段不过是用什么离职,什么上奏讽刺怒骂,甚至什么棺谏,廷谏来博取自己的清名,可惜这一切都是虚妄,皇上要是看重这些,文官们自然就能成事,皇上要是不理这些东西,正德年间同嘉靖年间的各种事例还少么,所以立储之事只要皇上的立场坚定就不怕这班人蹦跶到什么地方去,只是皇上如今班底太弱,要是想要让朝局不要太过动荡,只要掌控住兵权、人权、财权就万事大吉,可今天的局面皇上这三样没有一样能够掌握住的;换句话说就是皇上对现在的政局完全没有当初他自己设想的那样的掌控能力。唉,也是他咎由自取造成的恶果,到时候如果他一意孤行要立郑贵妃之子为太子,朝野动荡过大怕他也坚持不住,毕竟他还有个嫡亲的兄弟,万一要是有人起了拥立之心,他恐怕就吃不住劲了。

再有太后、皇后这两关不好过,王恭妃可是和太后一样是都人出身,单凭这一点太后也不可能允许皇上另立他人,要不这不是说太后和当今陛下也是得位不正么;再加上王恭妃的儿子朱常洛也深得太后的喜欢,这就更给立储增添了难度;至于皇后就跟别说了,她对抢走丈夫爱的郑贵妃早就满腹怨恨,怎么能同意让郑贵妃有可能出世的儿子坐上皇位呢。不过最后还是那句话要看皇上的决心有多少,如果他的决心坚定,老夫赶鸭子上架,怎么也要搏一搏,让这位皇上的意愿得到舒张。”申时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仿若回味苦涩与甘甜,淡淡的悠然说道。

“要是太后、皇后、文官士大夫集团都不答应,三者合流,进而影响了皇上的态度,逼皇上退让,最后父亲您的表态不是把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了么。”想到这里申用懋用担忧的眼光看着申时行,焦急的问道。

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桌面摆放的一本史记,申时行淡淡的无奈的笑了笑言道:“你以为为父不表态就不在火上烤了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致仕回家而已,还能如何呢。我如此坚决的支持皇上的意见,你当真是为了我自己么,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族的繁荣。我已经快到花甲之年,还能当几年官呢,就算皇上看重与我让我多在官场混迹几年,可如今我已经位极人臣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我再去追捧参与进立储的事情当中真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么。这场是非其实还不是为了你们下一代,当今皇上才不过刚刚及冠,还有很长的在位时间,如果我能够拥立太子成功固然好,可以泽及下一代,就算我拥立不成被斥退回家,以皇上这种心性我是了解的,只要能顺着他的意思来的人,如果出了事他绝对会觉得对我有所愧疚;如果不是顺着他的意思来,哪怕你是为他好他也必然让你不痛快。所以为父如果遭此一难,对你今后在朝中为官会有不少好处;因而进也罢,退也罢,对于我来说都不过是一个结局罢了。”

看着父亲侃侃而谈,满脸平静的样子,申用懋心中一片激荡,虽然父亲在外面位极人臣,在家中对自己和二弟要求甚严,可此时的父亲却是一片慈爱之情溢于言表。申用懋低头跪伏在地,失声痛哭,对着申时行磕头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是孩儿没有本身为父亲分忧,反而让父亲不能专心思考朝政,要去考虑儿子的前途,儿子没用。”

申时行看着跪在身旁抱着自己大腿不停痛哭的儿子,他轻轻摸了摸申用懋的头顶,口中慨然叹道:“痴儿,痴儿~!你都二十五岁何必还作此儿女态。做父母的不为子女考虑,还为谁考虑,民间草民有句俗话说的好‘养儿一百岁,多忧九十九’,我一个大学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首辅,可我也是人,自然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什么假道学伪君子,我如今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延续,你们好就是我好,至于我自己不过是个被皇上拿来当成糊裱匠的工具罢了,什么时候我都是皇上手上的工具而已。唉,可惜了大皇子那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却不受父亲的宠爱,今后还不知道要因为这夺嫡之争吃多少的苦,受多少的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