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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隐忍

一将功成万骨枯。

纵观历史,有哪一个开国皇帝不是从数以万计的尸体上走过去,才能建功立业,执掌江山社稷。

蔡凤生披着灰色大氅,站立在瑟瑟寒风之中,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片山峦连绵的阴影,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月过中天,四周静谧无声,蔡凤生本想出来醒一醒酒,结果却忘了时间,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忽想起小时候,蔡凤生曾央求父亲给自己饲养过一只虎崽,只因为十分喜欢那斑斓的虎皮。那小老虎刚抱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断奶,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柔顺的小猫,可爱至极。蔡凤生很是疼爱与它,每日吃饭睡觉,都要和它呆在一起,舍不得离开半步。可不过才三五月的时间,小猫咪便开始露出兽中之王的胸闷本性,不过只是寻常的嬉戏玩耍,蔡凤生便被它口中的獠牙,轻易地划破手上的皮肉。

蔡凤生记得,自己那会伤了手,血流不止,疼得哇哇直叫。父亲见了,却是一脸平静,毫无半分怜惜之意,只是冷冷道:“你自己养虎为患,如今就算被咬了,也是你自己活该。”

蔡凤生闻言,顿时心生委屈,哭得更凶了。结果,换来的不是父亲的安抚,而是重重地一个巴掌。

“你记住,永远不要小看别人,更不要轻视敌人。人的本性,远比那狰狞的老虎还要可怕。”

伴随着一阵裹着雪花的寒风拂过,蔡凤生随即缓过神来,他将裸露在外的双手藏进了大氅之中,暖和了一下。转念想起,白天在外面听到了消息,心中暗暗生疑。

杨神武和江云天是什么样的人,蔡凤生十分清楚,他们二人皆是李家的死忠之士,尤其是江云天,家中三代人皆为朝中名将,承蒙李家皇室恩泽多年,心中自然感恩戴德。

眼下,父亲苦守京城,已是困兽之斗,可他们非但不攻,反而后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设计。

蔡凤生蹙了蹙眉头,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最后,他微微回过头,看了看身后还亮着灯光的小屋,抿紧了唇。

此时,陆婧婷还没有睡下,旁边的碎玉守在旁边,早已经是困得打盹,披着棉袄坐在小炕桌旁边,单手直着头闭上了眼睛。

蔡凤生走进来时,陆婧婷正在灯下缝补衣裳,补的正是那晚被燕九撕坏了的衣裳,陆婧婷眉头微紧,缝下去的每一针都用足了力气,仿佛要把对那混蛋的愤怒都发泄在这件衣服上。

陆婧婷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是能吓得住她,伤到她的。可惜,死并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最怕的就是生不如死。

如果,蔡凤生肯给她一个痛快的话,倒也算是好的了。陆婧婷最担心,他使出满腹诡计来折磨自己。

陆婧婷犹自出神,却不知蔡凤生已经踱进了屋里,无意间抬头,见他正神情冷漠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禁手上一颤,针尖顺势一歪,直直地刺向了她的手指,红色的血珠顺势而下,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

“嘶—”陆婧婷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尝到了满嘴的血腥气。

蔡凤生稍微走近了一些,借着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她低垂的脸,只觉和来时相比瘦了很多。“看来你的身子是见好了,这么晚了,还有精神做针线。”

陆婧婷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有什么事就说,说完就走。”

蔡凤生见她语气这般不客气,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惊慌失措,有些意外道:“我来是想说一句,你对江家人而言,很重要。”

陆婧婷闻言,抬头惊讶道:“你把话说明白些,这是什么意思?”

蔡凤生淡淡扫陆婧婷一眼:“围剿皇城的军队,忽然后撤一条街,而且还给宫里送去了续命的粮食。”

陆婧婷只觉他说得每一个字,都宛如一颗惊雷,连续不断地击在自己的耳边,声声震耳。

蔡凤生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冷笑道:“这也许都是拜你所赐,不论如何,你比想象中的要有用多了。”

当蔡凤生的手下,发现了韩氏和陆婧婷的行踪之时,曾经请示过蔡凤生,是要绑韩氏还是绑陆婧婷,以防万一,也可以将两个人一起绑来。

蔡凤生原打算是拿韩氏做筹码,但无意间想起之前在寺中偶遇陆婧婷时,她眼中那深深地轻蔑和鄙视,不免转了心思,当即下令掳走陆婧婷。

陆婧婷蹙着眉,慢慢地摇了两下头,盯着蔡凤生,道:“不会的,他们不会就这样上当的。”

蔡凤生瞥了她一眼,转身面向窗外,背着手道:“再聪明的人,只要一遇上这个情字,都会变成愚蠢的傻瓜。想来,那江淮扬对你一往情深,否则也不会这样做。”

陆婧婷闻言,眼中一阵阵发酸,一阵阵发热。对于江淮扬,她确实存有希望,希望他能早点想办法救出自己,可另外一方面,她又不希望江淮扬有所动作,以免耽误了救国救民的大事。

陆婧婷双手微微发颤,旁边的碎玉,此时也醒过来了,待见她脸色苍白,死死地咬住嘴唇,忙凑上去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碎玉说完,又看了看旁边的蔡凤生,也是一脸阴沉,顿时吓得不敢言语了,只能默默地伸出小手,轻轻地替陆婧婷扶着后背。

蔡凤生冷冷道:“原本以为你会觉得高兴呢,没想到,你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滚...滚出去...”陆婧婷发出了一个极低的颤音,强忍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蔡凤生没有再为难她,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碎玉见他出去了,忙扶住陆婧婷发颤的肩膀,小声焦急道:“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

陆婧婷心中慌得不得了,忽地一把攥住了碎玉的小手,攥得紧紧的,满手都是冷汗。

碎玉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不敢挣扎,只能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扶着她的后背。

此时此刻,陆婧婷需要有人给她一点点地力量,哪怕是极为微弱的。

再这样日夜煎熬下去,陆婧婷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陆婧婷就这样静坐了许久,直到突突乱跳的心脏趋于平静,她才缓缓松开了碎玉的手。

碎玉的手,一直动不动地,已经被她握得麻痹。

“夜深了,夫人身子刚好,还是早点休息吧。”碎玉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陆婧婷点一点头,无意间瞧见她那红红的小手,才知自己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弄疼你了吧。”陆婧婷的声音有些嘶哑。

碎玉揉了揉手,摇头道:“奴婢没事,夫人别在意。”

陆婧婷轻声道:“对不起。”

碎玉闻言,身子一怔,有些惊慌地摇头道:“夫人别这么说,奴婢真的没事。”说完,她还故意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仿佛是向她证明自己好好的。

陆婧婷没在说话,只是将缝了一半的衣裳放在一边,转身拿过被子盖在身上躺下了。

碎玉见此,连忙消无声息地收拾了一番,跟着又熄了油灯,摸索着坐到土炕,取了棉被,挨着墙壁的一侧躺下。

碎玉冒在被子里,双手紧握,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迟迟不敢入睡。因为担心,她不敢大意,只能睁着眼睛随时留意着陆婧婷的动静。就这样,挨了两个多时辰,困意一波一波袭来,引得眼皮子也渐渐沉重起来。原想着,只是稍微眯上一会儿的,可是谁知再睁眼时,外面的天,已经灰蒙蒙地发亮了。

碎玉一个激灵做起来,看着炕上叠好的被褥,暗道了一声不好,忙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却听,旁边有人道:“你若困了就多睡会儿,不用着急。”

碎玉循声望去,只见陆婧婷正坐在桌子边上梳头发,她的头发长长的,从肩膀一路披散至腰部,宛如从悬崖奔流而下的黑色瀑布。

碎玉穿好衣裳,凑到她的身边,轻声道:“奴婢不好,一时贪睡,还请夫人原谅。”

陆婧婷神情淡淡,只将手中的桃木梳子递给了她,“你来帮我梳梳头吧。”

碎玉闻言,心中一喜,双手接过木梳,小心翼翼地替她梳起了头发。

陆婧婷的头发是刚刚洗过的,这会差不多要干透了,摸起来又软又滑,很是舒服。

碎玉还是第一次伺候人梳头,动作不免有些生涩,一不小心扯下了两根头发,吓得扑通一下跪地道:“奴婢愚笨,奴婢该死。”

陆婧婷心知她也是可怜人,小小年纪,便过来给人为奴为婢,不忍责备,只是淡淡道:“不要紧,你慢慢梳就是。”

碎玉闻言,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拿起了梳子。

梳好了头发,陆婧婷又让碎玉去打了一盆清水过来,碎玉原以为她是要洗脸,便特意端过来热水。谁知,陆婧婷早已经梳洗过了,把这一盆清水当做镜子,细细地梳妆打扮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