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不测,白衣女子与阿琪小姑娘给众人包在三角阵型的里层——这三角阵型,第一排一人,第二排二人,第三排三人,依次类推,不是空心的三角,却真正是实心的。这种三角阵型,凿穿了敌阵之后,有边上伤亡了的袍泽空缺,后面紧跟的人便接上来;若边上的袍泽力尽,里面的人便趁着战马跑动刻意拉开的缝隙,钢针般瞬间插进来,源源不断正好保证了有休息的有战斗的,最重要是三角三个镇守大将武力超群,保证大阵时刻不变形,便可随时形成巨大的杀伤力。
李寇身为主将,本来是要居中挥动大纛策应的,但这厮武艺太好,勇力在军中数一数二,从来都不肯安享成果,每逢战事,则奋勇向前身先士卒,自己在最前方便是最直接最明显的旗帜,后面英布作箭头,不用担心部下跟不上来,便也省下了作大纛的布料。
一百人对上这个三角阵,李寇等人战马也没有停顿一下便凿穿了过去,一转马头回身来时候,边上几人身上带伤,却没有一个人落马战死,反观匈奴人,死伤大半剩下了也给这奔腾如虎的大秦军阵吓破了胆,便是逃跑,也都忘记了。
那百夫长狠狠瞪着这些黑衣黑甲的大秦锐士,心下却一片凄凉。对这样自己很不熟悉的战阵,他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军师定然已经有破解之法了,可惜,恐怕我是不能看见的!”他如是想道。
“杀!”明知逃命无望,这匈奴汉子倒也痛快,干脆集合起来手下,也排成三角阵来,要用秦人的大阵来对秦人的大阵,便是舍上自己性命不在,也立誓要拉上几个敌人垫背。
却英布嘿嘿笑了,这三角阵,乃是李寇自己设计出来的,最重要是全部组成锐士的默契与团结,还有另外一条不为人知的要素便是这大阵至少需要四个勇力非凡的好手分别镇守三角与带领大队指挥方向。匈奴人仓促组阵而没有四散逃跑,实在是愚蠢之极的举动,而且自己方才掂量过了,这些匈奴人里面,根本没有一个能够作为三角大将存在的勇士,这样两个必要因素都不能有,他们集合起来正好给了自己等人屠杀的最好靶子。
“杀!”李寇自然也看得明白,嘴角绽起讥诮的笑容来,却在看到匈奴人当中那一头乌黑头发黄皮肤的半大孩子时候一呆,这明显是中原人特有的脸庞。但这时候不是追究究竟这少年是谁的时候,再说李寇也认为他可能还是秦奸,便断喝一声铁矛前指敌阵,纵马咆哮杀了过去。
“杀!”英布随声附和断喝,身后两人在他语音未落时候跟着断喝,接着一石激起千层浪般,一层层人一声接一声断喝,到了周勃高原两人那里时候,伤员已给战意飚发的精锐锐士替换进阵中,全阵人马精神达到最高点,马蹄击鼓般刨动泥土,若一个人一匹马般,利箭离弦似带起劲风,迎面向似模似样也杀过来的匈奴三角阵杀过去。
两个古老民族的对撞中,中原文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草原民族,不能直撄其锋芒。这个时候,中原人血性未消,正是开疆拓土将一腔热血抛洒在碧空而无怨无悔的时候。六国征战,数百年来将百姓骨子里的血性与活性带动如潺潺溪流般永不停息,文化差异的碰撞,好战与勇敢是时代的主题。在文明程度上,匈奴人根本不能占据优势;在血性与勇敢的较量中,匈奴人也不能占据优势,反而在某些方面比之中原人还要略略不如,这样的实力综合之下,匈奴草原与大秦帝国,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第三次回头来冲杀,李寇哈哈大笑,画虎不成反成犬类,匈奴人最擅长的,便是游骑狼群战术,可惜这个时代匈奴人正处在蒙昧状态,没有人总结出这个天然但又最是残酷的战法,他们一味的学习中原文明,便是在战场上,也有模学样,但不能了解已经初具规模的华夏文明,便不能得到其中精髓,胡乱学一个大概样子,要一旦与真正的华夏文明相碰撞,匈奴人,自然是头破血流。
李寇大笑中,忽然心下升起无尽的悲哀,前世中,不正是这样的么?这个*,那个研究,翻译的外来文化,只能留下大部的糟粕,反而自己应该继承发扬的东西,已经随着云烟,消失了。
苦苦地探索,艰辛和血泪,只有自己知道,头破血流,只能是最终的结果。李寇心下对这个磕磕绊绊学习中原文明的民族,忽然升起一丝敬重,还有……似曾相识的同情。
但,正如一句话所说,我很同情敌人现在所处的境地,我很想人道地对待他们,然而,我永远不能忘记,目下,我们是敌人,他是我的敌人,只有杀死他,才是我作为一个战士的责任和义务。
李寇同情这个探索自己文明的草原民族,也从来不会将草原人当作毕生大仇看待,因为他知道,殊途同归这是一个大民族家庭的最后结局。他也怜悯这个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探索到自己文明的民族,马背上游荡的部落联盟,永远不可能寻找到自己文明的源头,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文明枝头去栖息。
但目下,李寇心中的杀意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过。结局是结局,我要做的,是目下应该做的事情。千百年中,咱们不可能有彼此怜悯心慈手软的时候出现,那么,便杀罢,谁力量强横,便谁主导说话权。
铁矛刺激起阵阵血雨腥风,李寇双眸没有变动颜色——一边倒的屠杀,若还能令一个人全身血液温度达到将眼睛煮红的程度,那便是怪事了。
战马再一次踏过满地的匈奴人尸体,只有那百夫长一人孤零零驻马对面——如果那个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脸色,甚至根本就没有参与到厮杀中来的孩子还算正常人的话,他还有一个同伴。
但接下来李寇等人便一愣,那孩子忽然抽出根本没有拔出来过的弯刀,在那百夫长狠狠瞪着李寇的时候,一声嘶哑如受伤小虎般的怒吼,他用尽全身力气,直将一把弯刀,从那百夫长头顶上贯了下去,那弯弯的刀身,直从里面割破了百夫长的脖子,露出森森利刃来。
众人看这孩子双目似要凸出来,却他跳上那百夫长的马背,不管那百夫长已经没了力气的双手慢慢艰难抬起要来扼住自己喉咙,直从腰上拔出一把小号弯刀,一挥手见插进那百夫长喉咙,李寇等人看得清楚,这孩子便是湿热的鲜血喷了一脸也没有眨眼睛,只认真将那百夫长人头割下来,却忽然啊呀大叫一声掉落地上,嘶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话来,仰头便摔倒在地上。
“是咱大秦人!”小姑娘阿琪瞪着恐惧的目光忽然叫道,众人自然清楚,方才这孩子一句话叫出来,分明便是大秦“阿爹,阿娘”。
众人恻然,李寇挥手便有两个斥候奔过去将这孩子背在马上,转马奔了回来。
李寇回头望向平静如湖水的大草原西方,咬咬牙转向东方铁矛直指暴喝道:“东进三百里之后,转头西归,血骑,突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