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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本能的诱惑(下)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萨麦尔微笑着,轻松握住即将刺进他胸膛的剑,一手抬起,金色光束自掌心散发,瞬间穿过维兰的身体。

所幸萨麦尔在受伤状态下发动的攻击能量稍弱,加之暗夜精灵躲闪敏捷,而未伤到心脏。但要恢复尚需时间,维兰只能暂时放弃继续战斗的打算,迅速撤回小封印内,在夏依的帮助下试着将冥煜从体内驱散。

“该死!”维兰愤愤地骂着。

萨麦尔明明已经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居然还能进攻,真是顽强的令人讨厌!维兰顾不得理会封印外面是什么状况,和夏依磨蹭地解决掉冥煜之后,才发现萨麦尔和缇雅早已不见踪影。

迷雾从山下升起,已经弥漫至悬山边缘。四周格外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维兰解除了圣月封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他摸了莫肩膀快要愈合的伤口,像突然间想起什么,神情变得异常紧张凝重。他背起依然昏迷不醒的琉卡,带着嘉蒂丝和夏依,冲向山下。待他们平稳降落、维兰以风之力驱散周围的雾气时,嘉蒂丝凄厉的尖叫率先打破沉寂。

缇雅坐在一堆精灵战士破碎的肢体里,双手捧着不知是谁的胳膊,认真细致地啃着。萨麦尔并不在她身边。除了鲜血淋漓的尸堆,塔鲁、修安,还有几位幸存的战士奄奄一息地倒在旁边,面色苍白,喉咙里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

维兰摇晃着向前走了几步,将剑插进泥土里,双手紧按剑柄,以此支撑自己的身体。他感到心脏疼痛难忍,视线逐渐模糊,那个从血肉中抬起头仰望他的女人是谁?缇雅她……真的失去灵魂了么?

“你……”维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个,闻其来更美味。”缇雅放下手里的“食物”,缓缓起身。

“下地狱吧。”维兰痛苦地闭上眼睛,拔出长剑。

缇雅化作一道白光瞬间升入半空,维兰乘风而上,发疯般地挥剑砍向她。嘉蒂丝和夏依将幸存的战士拖到一边,进行救治。

而此时,萨麦尔正安静地在暗处观察局势。他不得不承认,若非维兰在向他落剑的一刻,缇雅停止挣扎,让求生的本能占据了她的意识,他是无法那么快恢复力气进行反击的。

萨麦尔应该感激缇雅,但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否则他再如何真诚道谢,这个思维混乱,被旺盛食欲支配失去理智的恶魔公主都不会领情。于是,萨麦尔放任她将在山下守候的精灵战士大卸八块,吃的津津有味,为的只是真正激怒维兰.卡斯诺尔。

如果萨麦尔分析正确,能帮他解决难题的,就只有暗夜王子和他手里的除魔神器。希望这个笨精灵不会让他失望。

丧失理智的缇雅越战越勇,没有丝毫退让之意;而维兰也在愤怒和痛苦中爆发超强潜力,不但连续发动魔法攻击,而且能量层级递增。

在暗处观战的萨麦尔不禁感慨,精灵魔法的境界确实不可估量。维兰现在的状态,比和他对抗时要强大很多。看来,心灵和意志的力量在精灵魔法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萨麦尔密切注视战局,在维兰突然迸发的咆哮声中,抓住时机,引导缇雅将她的力量减弱。随即,在维兰发疯般的进攻下,缇雅瞬间失去防御,被金色长剑贯穿心脏。

维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草丛中。他凝视着缇雅仿佛如梦初醒的目光,双手颤抖着离开剑柄。长剑化作金光飞入他潮湿的掌心,缇雅捂着胸口缓缓跪下,痛苦地望向他。

维兰仿佛被冻住了,身体僵硬,半张着嘴,眼中一片荒芜。很快,她就要灰飞烟灭了……他真的杀了她……可是,时光静止了么?似乎过了很长时间,缇雅却始跪在那里……

她本应化为尘埃。然而,一颗能量消散的黑暗之心与人类的心脏无异,维兰的除魔宝剑在它面前也变成了普通武器,但正是这个“普通”的长剑切开了缇雅的心脏,让恶魔之血得以有机会流入其中,与心脏互相融合,最终得以友好相处。

萨麦尔判断正确,维兰也没有让他失望,“杀”的果断又干脆。缇雅终于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和理智,难题得到初步解决,萨麦尔也可以欣慰地舒口气了。

“我不是恶魔……”缇雅垂下头低声呢喃,旋即又仰起脖颈,眼眶被泪水充盈:“我不是莉莉丝的女儿……我是缇雅.圣.里格,洛林奥德国第七公主,我的父母都是人类,我也是人类……是她改造了我……”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真相,几近哽咽,目光中流淌着对宽恕的祈求。

维兰已无法言语,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疼欲裂。

“每一次”维兰艰难发声,泪水涌出眼眶:“每一次,当我说服自己接受你、相信你、原谅你,你都会带给我无与伦比的‘惊喜’。现在,你还希望从我这儿听到什么?想让我在被你肢解的战士尸体面前说‘原谅’吗?我是维兰.卡斯诺尔,是精灵界的守护者,纵然如今,我仍然能找到原谅你的理由……可是缇雅,看看这些……你必须为你的杀戮付出代价……还有彼列,还有萨麦尔,你们对卡斯诺尔大陆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

维兰的声音已有些嘶哑,他脸上泪痕未干,冰凉的雨水就倾泻而至。战士们的鲜血随雨水渗入泥土,青绿的草儿也变得红艳起来。

缇雅立直身体,目光缓缓上升,落进维兰美丽的双瞳。她的思绪在安静的聆听中,在维兰晶莹的泪水里悄然发生转变。当维兰喊出“不可饶恕”时,她反倒如释重负,因伤害精灵战士而痛苦沉重的心,仿佛变得比空气还要轻。

“每一次,我向着光明努力,结果却是迈向更深的黑暗。你们需要我付出代价,然而,谁又能为我的命运负责?为什么我善意的渴求总是被血色覆盖,为什么我会成为残忍的恶魔——我从未期待过这一切。或许我应该自觉接受惩罚,以生命为代价让你们发泄仇怨,但是,我不能。维兰,谢谢你毫不犹豫的一剑,让我恢复理智。我想,缇雅.圣.里格一定会活下去,以人类的意识重新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说完,微微仰头,让雨水洗净自己的脸庞。雨幕中,四个相互搀扶的人影逐渐清晰。彼列和梵卓恋战至今,都伤到一瘸一拐才肯罢休,两人分别扶着瑞塔和菲希尔,姗姗来迟。

缇雅望着梵卓疲惫到有些狼狈的面容,不由怀念起在深林城堡外的初遇。那时的他,眼中充满令人着迷的狂野……命运真是会开玩笑。但是或许,他还有机会。

缇雅走过去,停在彼列和瑞塔面前,将掌心贴住瑞塔的额头。彼列的“不”字刚发出半个音,一股黑烟就从瑞塔头顶窜出,她缓缓闭上双眼,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缇雅将手掌抬至胸前,黑烟在半空盘旋一圈,迅速飞入她的掌心。

“你怎么敢——”

彼列今天是不能说句完整的话了,他刚开个头,缇雅温热的掌心就重重摔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静一些!”缇雅声色严厉,彼列顿时噤声。此刻,她的目光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威严。

“你们——”缇雅转向梵卓时神情已温和许多:“你们,看看那些。”她引导两人将目光移到精灵战士破碎血腥的尸堆上:“我失去理智的时候,杀了他们,吃了其中的一部分。精灵说,我必须为不可饶恕的罪行付出代价,当然还包括彼列和萨麦尔。但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所以,战争不会轻易结束,你和菲希尔,还是趁早离我们远一些吧。”

“‘我们’……你已经把自己和恶魔等同了么?”梵卓的目光格外痛苦。他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惨剧,如果他不是非要和彼列分出胜负酣战至今,或许能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恶魔……哼……”她冷笑着摇摇头:“萨麦尔和彼列生来是圣洁正义的天使,而我,最初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谁把我们变成了恶魔呢?在不可抗拒的本能下做出残忍的事,真的无法被饶恕么?到最后,连活着都成为一种奢望。我一直试图帮助精灵,但如今,连总是努力寻找理由原谅我的维兰.卡斯诺尔,也不能继续宽恕了。我想活下去,可他们需要我的生命祭奠愤怒悲伤和死去的亡灵——我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你说,你最初是人类?”

“莉莉丝,夜之魔女、曾经的地狱之王,改造了我的本质,但最后,还是保留了我人类的意识。只可惜一开始它不够强大,没能控制住强大本能的诱惑,造成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那么现在?”

“回来了。维兰的剑切开了我体内力量已消散的黑暗之心,愈合过程的中,恢复了理智和人类的意识。”

“听起来不错。”梵卓的语气充满忧伤和无奈,他望向缇雅,目光坦然:“你希望我怎么做,缇雅?”

“问问你自己。是想继续留在恶魔的队伍里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再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没有强大的力量,如何实现承诺呢?”缇雅望着他,眼中充满期待。

“自己能走么?”梵卓低头询问菲希尔。她点点头,将胳膊从他肩上挪开,努力站直身体。梵卓抱起瑞塔(此刻应唤她为海林芮),深情地凝视缇雅。

“那么,我走了。”梵卓伤感的声音落入缇雅的心间,她感受到一丝轻微的碰撞。

缇雅一直注视着梵卓和菲希尔的背影绕过精灵战士的尸堆,停在维兰面前。

她没有继续停留,转身走向雨幕中的黑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