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二更奉上,稍后还有一章——
囡囡坐在上首,底下的人看见林家小姐竟然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大山拿着名册对着囡囡道:“一共招来四十三人,小姐要不要一一看看?”
囡囡点头,这下人是要好好挑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自己可不想府里有人扯后腿。
大山便拿着名册唱名,点的名字的就上前一步,囡囡问上两句,觉得可以就行了。
“马沁兰。”
一个四十左右的仆妇就上前来,福了福身子,囡囡见她长的平常,眼神端正,穿的虽破旧,手和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举止有度,这个礼行的端庄非常,遂温和道:
“马大婶,从前在哪个府上做事?”
马沁兰惶恐的道:“不敢当小姐称呼,奴婢从前是钦州别驾魏大人府上的教养妈妈。”
囡囡暗喜,这钦州是江南中州,中州别驾可是正五品下的官职,教养妈妈是大户人家请来专门教养府中小姐礼仪,厨艺,女红的高等仆人,一般却是只签活契不卖身的,却让自己捡个正着,只是为人如何还要慢慢看,点头道:
“记名吧。”
马沁兰虽然高兴,还是端正的行了礼,退到一旁。边上的秦三娘见了,却是暗暗警惕,这个马沁兰虽是后来的,可看着小姐极喜欢她,自己可要越加用心做事了。
“王二丫。”
一个个子高挑,长相平常,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子应声走了出来,也行了个礼,却有些不伦不类,她仿佛自己也知道,脸上微微窘迫,眼神倒是清澈,一双手粗糙的很,指节粗大,可见是常做活的。
“会做些什么?”
“奴婢会洗衣,做饭,砍柴...”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王二丫听了,也觉得自己这些“技艺”是拿不出手的,还是呐呐道:“奴婢不怕苦不怕累的...”
囡囡将目光转向小桓,这次的事是让小桓负责的,他挑的这个人,总应该有拿得出的理由。
小桓悄悄道:“姐,她是个能干老实的,你看那手就知道了。”
囡囡欣慰的笑了笑,其实自己是喜欢这样的下人的,老实,不多话,肯干活,这样的人才能让自己放心,倒是小桓能想到家中适合什么样的下人,很让自己高兴。
“记名。”
王二丫悄悄送了口气,索性不再做自己不擅长的福礼,只跪在地上磕了头,退下了。
......
四十三个人一一见完,已经是申时了,这些人大多是北迁的流民,所以此时倒是一副对林府感恩戴德,忠心不二的模样,可是到底品行如何,还要以后慢慢看着,其中还有两个值得注意的,一个是叫刘丽春的丫头,杏眼桃腮的,是个美人坯子,另一个则是熟人,正是当日孙志义带来摘果子的混混头目,名字叫黄成风,看他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样,全然不见初遇时的壮硕,想必是没有遇到什么好事,囡囡什么也没问,直接记了名,黄成风心里感激,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退到一旁。
当下让秦三娘安顿女眷,大山则带走男丁,各自忙活开来不提。
囡囡吩咐小月带着家中新来的仆妇一起收拾晚饭,特别让他们准备的丰盛些,只说是初到林府,小姐特意赏的,各人自是感激不尽,黄成风那里,囡囡则是让大山带上好酒好菜,亲自送去的,那黄成风能成为一帮无赖混混的头目,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借着酒醉把事情一一说了。
黄成风平日的收入就是手底下的混混送上来的孝敬,他平日为人仗义,极豪爽大方,底下的人也服气,日子过的还算顺遂,自从粮价上涨后,收上来的钱自然渐渐少了,这本也没什么——他虽然手脚大,媳妇却是个精明的,暗自攒了不少钱财。谁知道后来粮价越来越高,有那过不下去的手下就把注意打到了他头上,找了几个穷凶极恶的流民,趁着他不在家,将家中财物洗劫一空不说,还祸害了他的老婆,妇人受此侮辱,自觉无颜苟活,一根绳子吊死了。
黄成风回到家,就看见媳妇的尸体和满屋狼藉,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打听到了仇家,一刀送那人上了西天,那时正值流民在城中暴乱的时候,这人本是个混混,没什么能靠的住的亲戚,所以死了衙门也没有细查,倒让黄成风躲过了牢狱之灾。
可是黄成风害怕官府通缉,就一直在深山老林里躲着,直到发现城里没有风声才敢出来——正赶上林府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知道林府小姐是个心善大方的,索性卖身给林府,只求个生存之地。
说着说着,不知是想起了枉死的媳妇,还是想起一个人在深山中求生的日子,呜呜哭了起来。
大山看得心酸,少不得安慰一番,暗道这倒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只可惜命不好,选错了路。
囡囡听得大山把事情始末说完,还未等说话,就听得小辰在旁边道:
“黄大哥是个真汉子!”
小桓瞪了三弟一眼,喝道:“怎么还学不聪明些?就知道羡慕这些匹夫之勇!”
小辰瞅瞅姐姐脸色也不好看,只得低了头闭上嘴巴。
果然,囡囡听到小辰这样说,不免又教训了一通: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黄成风自然值得同情,但是他若是能好好找个营生,又怎么会跟那些泼皮无赖扯上关系?他的媳妇也就不会枉死了!俗话说‘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有因必有果,此时他就是再怎么真汉子也没用了!”
见小辰忙不迭的应了,才消了心气,对着大山道:
“他拳脚功夫还行,大事是个没错的,只可惜走了歪路,为人倒是仗义,你平日多关照些,府中需要一些护院,就让挑五六个带着,还有之前的几个孩子,也一起练练拳脚,这世道,武力是必不可少的。”
大山第一次见到小姐动怒,早看的得呆了,听见小姐吩咐,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应了。
囡囡又照着名册将府中下人的职责一一分了,才让大山下去。
大山将正在休整的下人召集起来,将所分配的活计都交待下去后,才回了自己的小院休息。
回头小院,见母亲还没休息,就跑到母亲的屋里说会话,他是个孝顺的,每日只要有空都会好好陪陪母亲,有些事自己想不明白,母亲也总能给些建议——毕竟岁数大了,人情世故懂的自然多些。
“娘,还做针线哩?不是跟你说对眼睛不好了么!”一把抢过母亲手上的衣服,大山又气又心疼的说道。
刘母呵呵一笑,“整日的没个事做,干呆着那不是等死呢么?!”
大山听的心头发酸,自己是母亲一手带大的,从前不懂事,每天里只知道鬼混,后来母亲累倒了才悔悟过来,找了个活计,正经的养起家来,浪子回头金不换,当母亲的哪有不爱自己儿子的?当时知道大山去当伙计,只高兴的老泪纵横,倒是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让大山越发的觉得对不起母亲,所以日子好了,极不乐意她劳神费力。
大山坐在炕头,对着母亲道:“娘,现在日子好了,等山脚下的作坊建起来了,小姐说让我去管着,到时就搬到山下,都是新建的房,儿子买个小丫鬟来伺候你!”
刘母听了唬了一跳,抓住儿子的手说道:“儿啊,咱是什么人家?哪能学那大户的作派,可不兴找个暖床丫头的啊!可不是糟践人么?”
大山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道:“娘,你说什么呐?!儿是想找个丫鬟在家伺候你,什么暖床不暖床的!”
刘母方知是误会儿子了,欣慰一笑:“找什么丫鬟啊,你给娘娶个媳妇回来,再给娘生个大胖小子,娘到了地下,才能有脸见你爹!”
大山心里颇不是滋味,还记得小时候爹总不在家,不是出去赌就是嫖的,把好好一个家生生折腾的散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死在了水沟子里,自己还记得那时候娘哭昏去好几次,可是娘到现在,还是生怕对不起那个没正形的爹!
遂转开话题,将小姐教训三少爷的事跟母亲学了,刘母听了,摸了摸大山的头,长的高了,不坐在炕上,自己都够不到哩!生出来那么小的娃,如今已经长大了,有出息了!
刘母乐呵呵的对着大山道:
“儿啊,小姐是个通透的,你跟在身边,要多学着点!”又拿回了手,儿子大了,不能总这么摸着脑袋瓜子了,“是不是见小姐发火,吓着了?”
大山赶紧点了点头,唉,母亲现在怎么还愿意摩挲自己的脑袋啊。
“小姐那是真心疼三少爷呢!要不是怕他走了歪路,何必这么厉声厉色的?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小姐是懒得费那精神。以后啊,若是小姐骂你了,打你了,千万要忍着,这是让你长教训呢,不看重你的话,恁个理你哩?”
又一声长叹,“小姐也不容易!你这是跟了个好人家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