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站起身来,面对周瑜,虽然表情仍是很恭敬,却丝毫没有那种怯弱的感觉,站在厅堂中,就像是一座雕像似的伫立。
周瑜在江东的军队,无疑是神一般的地位,众人见有人竟然敢当面反驳周瑜,不禁个个都是倒吸了口凉气。
面对着这不怒自威的周瑜,吕蒙显得凛然不惧,高声道:“都督,吕蒙敬你不假,此事却是大不认可。”
他冲着孙翊遥遥拱手道:“主公英明,建立这华夏军校,意图培养出青年将领,说白了,也就是培养出出类拔萃的武将!而这鲁子敬一眼看去,便是一文人。自古以来,文臣武将各有所及,如何让文臣教导我等武将?”
周瑜刚想开口,鲁肃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周瑜的话。他此时一身黑白相间的袍子,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确实是一副文臣的样子。
鲁肃向吕蒙拱了拱手,笑道:“原来这位就是吕子明将军,失敬失敬!”
吕蒙淡淡的“恩”了一声,却没有答话。在这些学员中,他的官职可以说是最大,甚至比此时的鲁肃官位还高。在孙策的时代,吕蒙就是一别部司马,有dú lì带兵的权力。而鲁肃甚至还没有过带兵的经历。
见吕蒙如此无礼,鲁肃也不恼怒,反而更显得亲近的笑道:“在下虽初入军中,然我所授课的是用兵之道,而不是掌兵之道。我自知若论掌兵的才能,此时肯定不如子明,不过这用兵之能嘛……”
鲁肃的话还未说完,吕蒙就“嗤”的一声截口道:“怎么?难不成你用兵比本将强不成?”
鲁肃没有说话,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顿时又让几个认识吕蒙的学员有些诧异。吕蒙虽然官职不高,却常有奇思妙计,鲁肃敢这样自信,都是有些不以为然。
江东四大名督周瑜、鲁肃、吕蒙、陆逊,此时聚集一堂,竟让孙翊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然而此时鲁肃和吕蒙竟然吵闹了起来,不禁让他眉头蹙起,赶紧摆起了大架子。只干咳了一声,堂内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孙翊在众人的注视下抿了口茶,才瞟了鲁肃和吕蒙一眼,沉声道:“我江东如今内无忧、外无患,不知两位对我江东未来的战局方向怎么看待?”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又是一惊。这样宏大的一个议题,远远不是他们这个级别可以参与的。有几个头脑敏锐的学员已经想开始想着借口怎么离开,毕竟这样的议题,太过敏感。
孙翊看到这些学员窃窃私语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他们心中的想法,不禁连连摆手道:“放心,听听这样的议题,对你们也有好处!要知道……这华夏军校不仅仅是传道授业的地点,更是广开言路的所在!”
听到孙翊这话,鲁肃顿时大喜,面sè激动。他还是第一次见孙翊,然而还不到一天的交往,他就发现,这孙翊果然与周瑜所说的一样,胸怀大志、胸襟坦荡。
只不过这样一个关乎江东未来走向的话题,鲁肃却放不开来,不怎么敢擅自下结论。
过了良久,见鲁肃和吕蒙二人竟然还保持沉默,没一人想发表什么建议。孙翊有些无奈,只好点名道:“子明,你是我江东旧臣,对我江东的内外状况想必更加了解。就你先说说吧!”
“啊?”惊诧之下的吕蒙张开的嘴里面甚至能塞进一颗鸡蛋,脸sè顿时一窘。他那光明磊落的举止此时竟然变得有些扭捏,挠了挠头尴尬的道:“主公……末将只是一介微将,只懂得遵从主公和都督的命令征战,哪里懂得这样的大局战况?”
“恩?”
听到吕蒙这话,孙翊甚至比他更加震惊。不懂?连这都看不懂哪还有统领江东诸将,做那大都督的才能?
可是下一刻,孙翊却想到了一个典故:“士别三rì,当刮目相待。”
孙翊终于明白了,此时的吕蒙还没开窍,还是那个被称作“吴下阿蒙”的莽汉子呢!
获悉了这一点,孙翊想不如就借此机会刺激一下他,让他赶紧开窍,毕竟他那无穷的潜力可是江东发展的一个重要契机。
见吕蒙不说话,孙翊面sè故意一沉,转向了鲁肃道:“子明在我江东从军数年,大小战事也经历过无数,尚且都对于我江东未来的战向毫无头绪,那么想必子敬也是如此吧?”
本来鲁肃自持身份,虽然心中颇有韬略,却并不想明说。然而此时见孙翊话语中竟流露出了几分不屑的含义,不禁那种不服的xìng子便迎上心头,抱拳道:“禀主公,在下确实有一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翊心里一喜,连忙道:“子敬但说无妨!”
鲁肃心里有些紧张,深吸了口气,才徐徐的道:“江东此时虽然安定,然而会稽之南山越一族常有蠢蠢yù动、兴兵作乱的趋势。不过蛮族有勇无谋,难成大事。可派一上将引兵三千驻守会稽,可保我江东内地再无忧患。”
借着鲁肃停顿的时机,徐黛竟然开口说话:“鲁先生果然一语中的。小女子虽未曾到过会稽,然对于山越也是略有耳闻,也知其必定会给我江东内部造成一定的困扰。不过鲁先生所说的处理方法,小女子却不甚苟同。”
此时众人都知道,这位身着男装,名叫徐黛的小姑娘就是他们未来的主母。众人本以为她肯定是秉着好奇好玩的心态来听课,没想到竟然敢发表自己的一番见解。
要知道这提议涉及到江东未来局势的走向,即便是吕蒙、周泰、蒋钦这样的军中宿将都是避而不谈,这一个女子竟然敢插嘴,让众人惊诧的同时,也对于这位未来的主母重新审识了一番。
鲁肃也或多或少的知道徐黛的身份,可是即便如此,自己刚说一句话就得到了一个女子的否定,面sè顿时难看无比,只是碍于孙翊的面子才不好发作出来,淡淡的略微一拱手道:“愿闻其详。”
见到鲁肃神sè不悦,徐黛顿时面sè一红,知道自己闯祸了。不禁吐了吐香舌,求助似的看向了孙翊。
然而在孙翊那里,却得到了他鼓励的目光,不禁让徐黛心头一喜,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脆生生的道:“山越乃蛮夷,武力震慑虽可让其老老实实地不敢作乱,却非长治久安之计。
小女子认为,不如以圣人的教化熏陶,使他们能够脱离开本族的文化,融入汉人的环境,从而为我所用。众所周知,山越人个个身高臂长,力大无穷,若是训练出一支山越军来,那么战场上冲锋陷阵,必定是勇往直前。”
抛开孙翊不算,在场中最了解徐黛的不过就是陆逊、徐盛、吕范几人。然而他们虽然想到了徐黛会发表出自己的一番见解,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张弛有度,深刻悠远。
周瑜眼睛睁大,露出了一副诧异的神sè。再一转头瞟了孙翊一眼,竟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惊异,这才确定这些话不是孙翊告诉她的。
有这样的主母,何愁大事不成?周瑜顿时大喜,甚至有些手舞足蹈:“徐小姐……当真是蕙质兰心,这番智略,竟胜过了我等男子!实不相瞒,主公已然下令,并没有按照子敬的说法以武人治会稽,而是派去了文臣顾元叹治理会稽,正是打算使用你方才所言的策略!”
周瑜的话语一出,满堂又是哄然一声。尤其是吕蒙,惊愕的竟如同被使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的愣在了那:“一个女子都有如此见解,我竟然……”一时间,吕蒙竟是无比的羞愧。
鲁肃虽然被反驳了意见,然而他胸襟坦荡,听到有更好的策略,也是大喜过望,连连向徐黛表达敬意。被一干大老爷们用着那种毕恭毕敬的眼神瞅着,徐黛顿时脸sè一红,也顾不得什么个人形象,顿时就跑到了孙翊的身后,躲了起来,这才引来了满堂的哄笑。
孙翊轻轻的拉着徐黛清凉的小手,对着鲁肃轻笑道:“子敬不必灰心,但有所想,说出来便好!”
鲁肃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郑重道:“那在下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北方曹孟德与袁本初大战未果,不过却成了旗鼓相当的对峙之势。这样相持的局面我等不能打破,刚好可以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不便向北方进军。而荆楚大地百年来少有战乱,百姓太平安宁,本是富庶之地。而且荆州牧刘景升年纪已老,正是取而代之的最佳时刻。所以在下认为,我江东需厉兵秣马,整饬军务,进攻荆州!”
凌统是凌cāo的儿子,今年才十三岁,不过他常常听从其父的教诲,年纪虽小,却已经对于江东的军事有所了解。
听到鲁肃这话,他顿时站起了身子,颇为稚嫩的道:“鲁先生,可是荆州坐拥兵马十万,更有当世最尖利的战船。若要进攻荆州,恐怕我江东如今还没有那个实力吧?”
吕蒙简直都傻眼了,感觉自己就像个白痴似的。先是个女子发表独到的见解,又有那从未从军过的文人鲁肃侃侃而谈,此时又出现了个小毛孩子竟也能感慨一番。
顿时,吕蒙是又羞又愧,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似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两眼有些漠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