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主教的房间里,依然是神圣的静谧。可是,主教的眉头却皱在一起,他已经感觉到,终于有什么不堪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门被重重推开。四个黑色的身影走进来,最后一个重重地关上了门。他们的黑色披风在没有风的房间里依然轻轻飘扬,全身的黑色无法被光照亮,似乎要反噬掉周围的光。
其中一个快步走到神之主教宽大的书桌前,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尊敬的主教大人,请原谅我们的冒失。不过,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你的下属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主教望着来人,他的脸藏在黑色的头盔里,看不见。
“发生了什么事?”主教用平和的语气问。
“我们正在抓一个人,你的下属骑马去到现场,然后说,计划有了改变。我们以为是来自上级的命令,于是撤离了。可是刚才,我们才知道那个女子并不是传达命令的人。而且,计划没有改变。她让我们损失了一次很不错的时机!”亡魂战士几乎吼了起来。
“是吗?告诉我,她是谁?”主教说。
“你的下属,圣之使者。”
是狱奴。
主教笑了,说:“连你们也被她骗了,真是有趣。”
亡魂战士将手里的十字架重重拍在桌面上,四柄锋利的剑刃弹了出来。沉重的声音向四周传开,在房间里来回游荡,久久不散。
“我们要惩罚她!”战士大吼。
主教的语气却一直平稳,“你刚才也说了,她是我的下属,那么只有我能惩罚她。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我尊称你为主教大人,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说话。”
两双眼睛对视着,互相传达着杀意。房间里安静下来,静得像一个到处游荡着死气的墓穴。亡魂战士的手指扣在十字架中心的圆环里,扣得很紧。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理智告诉他,虽然主教有所不敬,但他不能与主教为敌——他的敌人是穿红袍的男子。
门被叩响,然后传进狱奴的声音:“主教大人,是我。”
神之主教压低了声音,说:“战士阁下,现在你需要躲藏一下。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亡魂战士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主教大人,希望你不要徇私。事情怎么处理,我会看着的。”说完,他回过身对门旁的三个黑影招招手,四个人快步走到一排排书架后面,躲了起来。
“主教大人,你在吗?”
主教整整袍子,说:“狱奴,你进来吧。”
狱奴轻轻推开门,再轻轻关上。她走到书桌前,刚要说话,却听到主教低沉的声音:“狱奴,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狱奴的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没有想到,神之主教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的双手扶在书桌边缘,低下头去,发现桌面上有一块小小的伤痕。她警惕地看看周围,然后问:“他们来过了?”
“不要问其它问题,对于你所做的事情,我想听到一个解释。”主教严肃了很多。
“你要什么解释?”狱奴也严肃起来。
“你为什么要向亡魂战士假传命令,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会触犯教会法典吗?”
“没错,我假传命令,触犯法典。但是,我不想亡魂战士抓住的那几个人被他们杀死。所以,我引开了他们。”
主教看着狱奴的脸,说:“你在骗我。你知道亡魂战士要抓的不是那几个人,他们只是诱饵。而且,亡魂战士是不会杀死他们的。那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鬼知道亡魂战士会不会丧尽天良以杀人为乐。”狱奴心不在焉。
神之主教的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吓了狱奴一跳。他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低吼着:“作为神的使者,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对神的亵渎!”
狱奴不说话了。
主教停顿了好久,语气缓和下去,说:“狱奴,你在保护那几个人,是吗?或者说,你在保护他们其中的一个。我没有说错吧?”
“没错,我是在保护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的罪犯,我不想他们被其他人抓住或是杀掉。”
“撒谎。你说他们是罪犯,那么他们犯了什么罪?”
“他们……”狱奴显得有些紧张,“他们越狱,与光之骑士发生冲突。”
“就这些?”主教说,“如果你真的想抓他们,那么以你的实力他们早该被关在牢房里了。狱奴,你依然不说实话。告诉我,为什么保护他们?”
狱奴故意把话题岔开,“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还杀了黑暗骑士。”
主教笑笑,“既然你都承认他们杀了黑暗骑士,那么亡魂战士就更有权利抓住他们或是杀死他们了。狱奴,我不想继续追问你为什么想保护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我需要告诉你,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去插手黑暗骑士和亡魂战士的事。这次我饶过你,不再追究。但是,如果下一次你再扰乱他们的计划,我就只好把你交给他们处理了。”
狱奴不高兴地点点头,说:“遵命,主教大人。”
“下去吧。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待在教堂里,向新到的信徒传传神教的教义。”
“好。”狱奴答应一下转身就走了,出去后重重关上了门。
神之主教已经站了起来,可是当看到门被重重关上后又缓慢坐了下去。从前狱奴离开总是故意不关门,让他可以自己走过去关门,活动一下筋骨。可是这次,狱奴生气了。
“她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主教在心里说。
房间另一侧,四个亡魂战士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为首的战士走到书桌前,对主教说:“主教大人,你就这么轻易饶了她?”
“你们都听到了,这次饶恕她,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对她包容。如果她下一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你是说,她还有下一次机会犯错?”
主教说:“今天的事情既然交给我处理了,你们就得任由我对她作出判决。亡魂战士,去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吧,不要老是缠在一件小事上了。”
“好,我不再多说什么。不过主教大人,既然我们都是神的子民,希望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敌人。”说完,四个亡魂战士离开了。他们走时,故意没有带上门。当然,这并不与狱奴一样是善意的挑衅。
神之主教看着开着的高门,心里空荡荡的。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挥了一下手,门便关上了。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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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舞把两套白色的袍子递给顾幽和残魂,说:“快换上吧,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不然那帮恶棍又回来了。”
残魂脱下被黑暗战士的斧头撕了好几条口子的长袍,快速套上白袍。顾幽卸下一层层的甲衣,正要穿上长袍,突然一块黑色的石头掉到了草地上。残魂的耳朵动了一下,顾幽赶忙蹲下去捡起石头,然后塞在了袍子的口袋里。
残魂没有问,顾幽也没有说话。
炼舞把裹着黑袍的马牵过来,说:“可惜只剩两匹马了。残魂,你还记得你的马扔在哪里的吗?”
残魂走过去,摸摸马身上的袍子,问:“炼舞,这是黑暗骑士的马吗?”
“对啊。”
残魂重重一拳打在马身上,马痛得嘶鸣一声,炼舞没有抓牢缰绳,战马向着森林深处跑去。炼舞追了几步,残魂却对他说:“不要追,把另一匹马也放了吧。”
“为什么?”炼舞问。
残魂说:“也许望神城里没有这样的马,但是教会的人和光之骑士一定认识黑暗骑士的马。我们不能骑这些马进城。”
顾幽对炼舞点头。残魂又说:“还有,我们换下来的衣服也要藏起来,最好埋起来,不然敌人就会知道我们已经换装转移了。”
炼舞放走了另一匹马,然后把顾幽和残魂换下来的包裹在一起,说:“不能埋,不然挖出来的新土会被别人看出一些痕迹。我把它们藏到树顶的树洞里去,敌人应该不会爬那么高的树去搜寻有关我们的线索。”
衣服藏好之后,炼舞在草地里找了几粒红色的果子,在手掌中拍碎。然后,他走到顾幽身前,用指间蘸着红果的汁水在顾幽脸上点了一个小红点。
“你做什么?”顾幽后退几步。
炼舞说:“别怕,不伤皮肤的。你的白头发太显眼,所以进城的时候必须把兜帽扣上。如果例行检查的人让你摘下帽子,你只用让他们看看你的脸,然后告诉他们你正在长天花,或是麻疹,他们就不敢碰你了。”
“天花?或是麻疹?”顾幽皱着眉头。
“你不愿这样也行,要不我再去找一些黑果,把你头发给染成黑色就行了。”
顾幽走近炼舞,说:“还是天花或者麻疹吧。”
临近傍晚,三个人才走到望神城。果然不出所料,城门口堵着十多个骑士大呼小叫着对每一个进出的人进行搜查。他们的战马绑在一边,本来绑在马背上的盾和短剑都被骑士背在了身上。
“大家不要紧张。”炼舞说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站住,站住,检查。”几名骑士围过来,手里还握着长剑。
“各位骑士大人辛苦了,我们都是来大教堂朝圣的。”炼舞说着,掏出一把蓝魔晶,塞给其中一名骑士。虽然神教的信徒都是不需要花钱的,可是对于这帮骑士来说,他们需要钱供自己花天酒地。
骑士收下钱,说:“蛮懂规矩的,可是检查还是要的。”说完,他收好剑在炼舞身上马马虎虎地从头摸到脚。炼舞庆幸没有把短剑放在腿上,不然被搜到就惨了。
另一个骑士走到顾幽面前,大声对他说:“把帽子摘下去。”
炼舞开始紧张起来。顾幽没有说话,稍稍仰起头,让骑士可以看到自己藏在阴影里的脸。骑士看到了兜帽里的脸,上面布满让人觉得恶心的红色斑点。骑士后退了几步,强烈抑制住想吐的欲望。他问:“你脸上是什么?”
“天花,或是麻疹。”顾幽老实地回答。
“到底是天花,还是麻疹?”又一个骑士走过来,问。
炼舞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顾幽会笨到把他之前的原话给搬了出来。他眼珠一转,对问话的骑士说:“骑士大人,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他脸上到底是天花还是麻疹,所以想到望神城里找一位医生来医治。听说,真神可以赐福给我们,所以我们也是来乞求神的福气的。”
骑士没有说话,走到残魂身边,检查了残魂身上没有铁器后,指着他背后的弓,问:“这是什么东西?”
炼舞跑过去,拍拍弓,说:“玩具弓,您看,连弦都没有,只是一个玩具。”
骑士点点头,说:“好了,你们进城吧。”
三个人刚走进城门,城外又走来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子。两个人穿戴得都很朴素。一名骑士搜查了一阵老人,骂了起来:“身上一分钱没有还想来朝圣?你懂不懂规矩?”
接着,骑士在女子白皙的脸上摸了一把,说:“小女孩长得不错啊。陪大爷我们喝喝酒吧,算作过路费,怎么样?”
“骑士大人,不行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还太小。”老人挡在女子前面,“我们今天不进城了,马上就走。”
骑士给了老人一耳光,老人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女子哭着蹲下去,扶住老人,喊:“父亲——父亲——”
骑士把女子拉了起来,抱在自己怀里,说:“别哭,跟大爷我走。”
女子对着骑士吐出一口口水,骂道:“坏蛋,为什么打我父亲。”
骑士擦去头盔上的口水,哈哈大笑。他得意地说:“小姑娘蛮辣的,我喜欢。以后就跟着大爷我了,保你吃好喝好。”
顾幽转过身去,炼舞赶忙把他拉住,小声在他耳边说:“不要去,我们不能暴露身份。”
“可是就让那群混蛋如此嚣张吗?”
“顾幽,人我们要救,但不是现在。”残魂拉住顾幽,说,“我有办法,我们先走。”
“救命啊——救救我们——”女子的呼喊声撕心裂肺。
而顾幽被炼舞和残魂拉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在骑士的怀抱里哭闹却不能挣脱。他雪一样白的瞳孔瞬间像燃起了火焰,绚烂灼烧。
城门口,骑士拖着女子向城内走。而地上的老人伸出手,死死抱住骑士的腿。另一个骑士走上前,一脚踢在老人的手腕。老人的手松开了,骑士还骂了一句:“老东西,找死!”
“救……救救我的女儿啊……求你们……放开她……”老人干涩的嘴唇颤抖着,昏黄的眼里落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骑士抱着哭闹的女子,对其他人说:“今天到此结束,关上城门,大家一起到顺神酒馆去喝酒,我请客。”
墙角,炼舞按住顾幽,残魂拍了拍手。
多多飞过城墙,寻到击掌声的方向,很快落进了残魂的怀抱。残魂在多多耳边轻声说:“多多,跟着那群骑士,看他们把女子带到哪里去了。”然后,残魂把多多放在地上。多多拍拍黑色的翅膀,向骑士的方向跟去。
残魂轻松地笑笑,对顾幽说:“今天晚上,我们又有事情做了。现在先去找一家旅店吧。”
顾幽对残魂点点头,心里依然有些担忧。他说:“对不起,我太卤莽了。可是,当我看到女子被欺负的时候,心里好疼,好疼。”
“你是不是对女孩子都这样啊?”炼舞说,“不过,我刚才仔细看了,那女孩子长得蛮可爱的。对比一下,好像比你的狱奴还可爱啊。”
顾幽不理睬炼舞的疯言疯语。
残魂笑着说:“我看不到女子的脸,不过听她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子。今天,我们救她救定了。顺便也好好教训一下那帮穿着骑士铠甲的混蛋。”
顾幽点点头。
残魂拍拍顾幽的后背,说:“轻松点,不要太紧张。对了,我想问一下,你的狱奴是什么人?是你的妻子……还是女朋友?应该也是很美丽的人吧。”
“没错没错,她的狱奴很漂亮的。不过,有点凶,连我们的顾幽都有些怕她。”炼舞继续煽风点火。
顾幽冷冷地说:“谁相信你的疯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