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德一走进来,我就相当警惕的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怕黑猎老道摇身一变,又变成他的模样来哄骗我们。
江少品走到我跟前,满脸疑惑的问了我一句,“刚才你使用的是什么方法?竟然把如此厉害的黑猎给打得落荒而逃?”
我白了他一眼,回答说,“口沫子战术。”
江少品愣了一下,自顾自的说,“难怪!”他低头想了想,不觉问道,“难道黑猎对我使用的也是这一招?”
“那当然了。我用他骂你的方式骂他,叫以毒攻毒,以牙还牙!”我仰起头来瞧着他,见他顺滑的长发已经沾上了一些汗珠子,掉了两绺下来,有些狼狈,有些落魄,心里有些难过,正要安慰一下他,陈路德在距离我们三四步远的地方说话了,“你们还不快走?还有闲心聊天?这里可是黑猎的天罗地网奇门遁甲阵!再不走的话,就要被困在这里,永远走不出去了!”
我一听,心里真是疑团重重,疙瘩一个接一个,解也解不开。不行不行,不管怎样,我得先解开这些天来心里的存疑,再走也不迟。
于是,我转向陈路德,先拿他开问了,“陈警官,你的元神离开恶灵之地后,别来无恙啊?”还没等他回答,我就快步走过去,围着他转了一圈,“我不大明白,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陈路德愣了一下,回答说,“这是鬼楼的第六层虚无空间,也是地宫的第一层!我好不容易破解了才来到这里的!”他瞅了我几眼,不解的问,“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话,江少品插了一句,“鬼楼的虚无空间?”陈路德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江少爷,谢谢你在恶灵之地救了我!”
江少品脸一红,把我推过去说,“陈警官,你要谢还得先谢梅成香!”
“是啊,要不是你们,我的元神就无法归位,我这次就死定了!如果我死了,谁替我的师兄报仇呢?”陈路德叹了一口气。
“好了!陈警官,刚才黑猎就在这里变了你的模样,哄我们上了当,差一点死在他的手里!”我打断了他们的话,“还好,他的诡计没有得逞!”想起黑猎的狼狈样子,我有些得意,“他不仅失败了,而且我还趁机救出了我的鬼友阿慧!所以嘛,与其想得多,不如着手去做,不管有多大困难,只要努力去寻机会,总会化险为夷的!”
“阿慧!”陈路德惊呼一声,插了我的话,我愣了愣,醒悟过来,那可是他昔日的心上人,不然,陈路德拼了命的闯上这里来干什么?除了替他师兄报仇,最迫切的愿望恐怕就是见一见阿慧了。
我连忙呼叫身体里的阿慧,谁知叫了半天也没反应,阿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我的身,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看来,她不大愿意与陈路德相见,便悄然离开了。
当我告诉陈路德阿慧已经走了的时候,他失望至极,长长叹了好几口气。由此判断,这个陈路德应该是真实的,如果是黑猎所变,阿慧肯定会提醒我的。
陈路德转过身去,仔细侦查起这个虚无空间来,我便没有再打扰他。
好了,现在该来问一问江少品了,我担心的是他并不打算告诉我。
无论如何,还是要问的,问清楚了,以后配合起来就没那么困难了。我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江少品,有句话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问?”我面带微笑望着他,试探了一下。
“你问吧!”他倒也爽快。
“黑猎老道是不是和你有很深的仇恨?”我单刀直入。
江少品皱了皱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回答了,“他是我的娘舅。”
我当下一惊,禁不住追问,“你的亲娘舅吗?不会吧?怎么对你这么狠?”
“不是亲的。”江少品咬了咬嘴唇,“他是我大哥的亲娘舅。”
“哦。”我松了一口气,原来黑猎是江大运的亲娘舅,难怪这么坏!江氏三兄弟都不是一母所生,自然就有好果子和坏果子之分。
“虽然不是亲娘舅,但也不能这样对待侄儿子啊!”我替江少品喊冤。
“梅成香,你能不能不问这个问题?”江少品有些痛苦,“你一问,我心里就难受!”
“呃,江少品,”我想了想,开始旁敲侧击,“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有些问题是必须要面对的,而且要坚强的面对!”我观察了一下他,见他并不是很反对,便继续说,“你总是憋在心里,那样更难受,不如讲出来,我们也好替你分担点烦恼和忧愁啊!”
“梅小妞,我发现你对我的事蛮有兴趣的?”江少品又恢复了那一副玩世不恭、不以为然的样子,开始调侃我。
“你!”我咬了咬嘴唇,寻思着,别岔开话题了,要想方设法的问下去,于是干脆承认说,“就算是吧,那你告诉我,你的那只手臂是不是黑猎使的坏?”
江少品没有正面回答,却认真的给我说起了一个他自己的故事。
“我十九岁认了亲爹,他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我只知道我的养母,她是福伯的女儿,从我出生起就一直抚养我成人,我的养母在我十一岁的时候也去世了。她和福伯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我反而对亲生母亲没什么印象。”江少品看着我,眼眶里有着点点晶亮的东西在闪烁,我很想告诉他,他的生母也就是他的养母,福伯就是他的亲外公,可是我嗫嚅了几下嘴唇,还是没能说出口。
只听他继续说,“我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才一见面,我就好喜欢他,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又有能力,有本事,那一两年,他教会我很多东西,包括建筑设计。”说道这里,他的声音有些低落,“后来,我才知道他娶了好几个老婆,知道了我的大哥和小兄弟。再后来,不知怎么的,我父亲性情大变。”江少品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有一次,我大妈生了重病,急需药引子,我大哥不在身边,小兄弟又太小,所以父亲让我做了药引子,……”
我大惊,打断了他的话,“那药引子是不是你的胳膊?”
江少品脸色苍白,“嗯”了一声。
我听了,忽然之间,心如刀割,忍不住嗔道,“你怎么那么傻?”
江少品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后悔,我救了我大妈的命。”
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定定的瞧着他,喃喃的说,“你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他们应该永生永世的感谢你,尊敬你,可是为什么你救了黑猎的亲妹子,他还这样无礼的对待你?”
这时候,正在仔细打量四周的陈路德忽然插了一句,“黑猎有亲妹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们都相互对望了一眼,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少品又皱了皱眉头,“我家族里的很多事,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说句实在话,我很想离开这个家族,我曾经和我父亲提过好几次,他都没有答应。三年前,他答应了,可是事不凑巧,他得了重病,现在还瘫痪在床,所以我不能一走了之。”
“可是,你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事吗?”我有些着急,心里袭进一丝不祥的预兆,很快就要谈及江氏家族的核心内幕了,我不知道眼前的江少品的反应会是什么。
听了我的问话,江少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喃喃的说,“他们做的事,我历来都是反对的。曾经有几次,我放走了黑猎要的人,帮助他们逃跑,坏了他的大事,所以他恨我,警告我不能再次踏入他的地盘,否则,对我不利。”他睁开眼,直勾勾的盯住我,眼睛里全是痛楚,“我已经尽了我的全力,我不想害人,但我阻止不了他们害人。”
“可是,……”我刚想要反驳,江少品抢过了我的话头,“你不必说了,我不能背叛我至亲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们当中有我的生父和兄弟。”
我气愤的接过话来说,“所以,你现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独善其身?你就放任你的亲人们胡作非为、为所欲为、干尽坏事?你就置身事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叫做知情不报,叫做姑息养奸,叫做为虎作伥,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不是帮他们,而是害他们!说不定哪一天,你也深陷其中,脱不了干系!”
江少品的脸阴沉得可怕,青白红紫,变幻莫测,良久,他冷声问我,“你要我怎么做?大义灭亲?亲手把我的亲人送上断头台?我告诉你,梅成香,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暗自喘了两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江少品,你清醒一些好不好?你忘了诡异山庄里侵犯人权的拍卖?你忘了罪恶之城里乌烟瘴气的颓废?你忘了死亡坟冢里的遍地尸首和累累白骨?你忘了这鬼楼里囚禁的无数冤魂?你忘了那地宫里的恶灵之地?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古风镇就要毁在黑猎这些丧心病狂的恶徒手中,毁在你所谓的亲人手中!你怎么也不想一想,你有亲人,难道别人就没有亲人么?谁愿意看着自己至亲的人死去?你不愿意,别人就愿意么?你好好想一想!”
江少品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扒开了他的手,继续说,“那么多的受害者,十年前的阿慧是,周永乐是,十年后的我是,周永刚也是,连你自己也是,还有很多很多,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的走下去,继续助纣为孽吗?”
江少品大叫一声,“不要说了!”一抬手就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嘴巴,打得我晕头转向,目瞪口呆。陈路德一直在旁边聆听着我们的话,频频点头,冷不防他这么一下,也愣了半晌,才喃喃说道,“江少品,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江少品也不辩解,他定定的瞧了我和陈路德好一会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泪如泉涌,不能自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