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邱明泉缓缓坐下, 轻轻松开了握住三-棱-刮刀的手, 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微微出了汗。
真的打起来,这里地方狭窄、闪展腾挪不便,他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能护住所有人的周全。
“呜呜……”身后,赵晓缘终于敢哭出了声, 一把抱住了向明丽, “明丽, 吓死我了, 我以为他们也会来搜我们的身!”
邱明泉转过头, 轻轻地道:“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赵晓缘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泪,近乎崇拜地看着这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大男孩:“你好厉害啊……怎么敢那么看着他们, 还敢和他们说话。”
刚刚那一刻,邱明泉一个人守着包厢的门,从她这边看过去,那个清瘦又修长的身影,竟似格外高大威武,有着无尽的勇气和担当。
旁边的包厢里, 络腮胡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邱明泉,露出了一丝极为古怪的探究。
邱明泉冷冷瞪了回去,眼神中带着警惕。
封睿淡淡道:“这趟行程危险重重, 比我们以往经历的任何时候都凶险万分,可是你好像并没有真的打起精神来。”
邱明泉在心里不解道:“刚刚我明明准备随时反击。”
封睿嗤地一笑:“不是说准备打架才是准备,你有认真时刻在观察吗?有没有用脑子?”
邱明泉一怔:“我、我有观察啊。”
封大总裁冷淡地道:“假如你真的用了脑子,就该知道,现在应该过去找那个大胡子,好好向他道声谢谢!”
道谢?……邱明泉一阵发蒙:“为什么?”
封睿的声音中有了难得一见的严肃:“你把上车以来所有的事情仔细回想一遍,不着急,慢慢想。想明白了,才有资格对你姐姐她们说一声‘我能保护你们’。”
邱明泉不吭声了,他心里隐约知道自己一定疏忽了许多东西,可是左思右想,却没能找出来。
半晌,他才低声道:“那‘翡翠’烟壳到底怎么回事?”
封睿道:“殷姐号称‘有情有义’,他们那帮人,私下曾经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他们团伙的亲戚朋友走这条线,就以一张‘翡翠’香烟壳作暗号,道上的其他团伙不敢惹他们,就给殷姐他们这帮人一个面子——凡是拿着‘翡翠’空烟壳的人,就不下手,放过去。”
这是他在事后的案情通告中看到的,在寻常的倒爷中,当然没有传开,不然岂不是人人都拿着烟壳护身?
邱明泉忽然眉头一皱:“那隔壁那伙人,岂不是也是殷姐团伙的朋友?”
封大总裁反问:“你是不是还是想说,他们也不是好人?”
这家伙,脑子全都放在算数上了,对于人情世故,还是不行。
……车厢里一阵压抑的气氛,哽咽和□□渐渐平息,受伤的人开始简单自我包扎,地上的血迹也有人擦去。
可是,在傍晚新一个车站到来时,车厢里的气氛终于再次变化了。
这是一个明显人气旺盛得多的城市,列车还未进站,道边就已经依稀看得到成片的建筑,带着典型的俄罗斯民族风貌,更远处,则隐约有一大片静谧的湖水,在丛林掩映中露出一汪碧蓝色。
李教授坐直了身子,向往地看着那边:“同学们,这里是乌兰乌德,它是东西伯利亚的第三大城市,那边,看到没?就是著名的贝加尔湖!”
几个年轻人正要惊喜地扒在车窗上欣赏这著名的湖泊,可是,转眼之间,他们就被人流挤在了一边。
“让开让开,不做生意的,腾点位置!”
脸上还带着血的倒爷们,再次热情洋溢地扑向了车窗,饰品,小商品,毛衣再次招展成了万国旗。而这个繁荣大城市的车站,早早等候在这里的俄罗斯人,则更多!
和上个小站不同,这一次涌到车站进行交易的俄罗斯人,很多人同样带来了各种货物!
一点杂色都没有的好动物毛皮、做工精美的俄罗斯手工艺品,还有当地矿山出产的一些粗加工宝石!
有的干脆就不经过货币了,直接以物易物,邱明泉就亲眼看见老周手里的几件做工不错的女式棉袄,换来了十几条油光水滑的红色和白色狐狸皮!
原本的压抑气氛一扫而光,随着一张张、一沓沓的钞票落入口袋,所有人的脸上重新洋溢起满足的笑容。
“这么快又生龙活虎了吗?”赵晓缘喃喃道。
向明丽帮她轻轻扒掉头发上沾着的方便面条,不由也笑了:“是啊,他们恢复得真快。”
邱明泉斜依着包厢门望着,心里有些迷糊的震动,封睿和他一起注视着这繁忙和充满活力的景象,心里也是感慨。
这些人都是改革开放后那些最早的活跃者,过惯了过去一穷二白的日子,忽然有一天,在艰难的生活中看到了一丝亮光,于是纷纷抱着最朴素的发财梦,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
他们吃得了苦,挨得了痛。有的像马钧定一样,靠着敏锐的嗅觉赚到资本市场的第一桶金;有的则像这些国际倒爷一样,风雨中打滚,一点点攒下身家。
全国各地,都不乏这些人的身影。在接下来的时间,这些先富裕起来的人们带着对财富的渴望,纷纷投身于实业,有很多人都成了日后富甲一方的企业家、实干家。
时代来临时,只有极少数人赶上了大海的潮汐,扬帆出海、奋力搏杀,最终才能笑傲人生。
当然,也有人吃不了苦,挨不了难,却同样梦想着一夜暴富,于是最终走上了罪恶的道路。
就好像这条黄金之路上的饿狼和吸血虫们。
……
接下来的几天几夜,并没有风平浪静。
邱明泉他们所在的车厢,一路上,总共遭遇了三次洗劫!
邱明泉在这几天里,没事的时候,特意去了别的车厢打探,看到的情况简直是触目惊心。
据他初步的估算,这趟列车,在这六天的行程里,竟然遭遇了四批犯罪团伙的轮番洗劫,就在和他们隔了三个车厢的那几节,就遇到了殷姐那一批最为穷凶极恶的。
仅仅在一节车厢里,就有两个人因为不想交钱被打到吐血,还有一个人被拖到了开水房,用滚烫的开水烫得整张脸血肉模糊!
邱明泉默默听着这些叙述,心里一阵阵后怕。
——假如那个恶名远扬的殷姐集团选择下手的是他们这节车,“翡翠”烟壳就会露馅和失效,那么他到底怎么应付?
真的奋力反击吗,凭着一个人,两把刀,一身血勇?
……
站在莫斯科的车站,邱明泉长长舒了口气。
经过整整六天六夜的颠簸,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莫斯科的车站,建筑都有了些年头,中央车站搭配着耸立的半圆形顶盖,造型典雅大方,一派高阔端正,可是仔细看来,外墙的浮雕却斑驳破旧,显然是年久失修。
广场上,满眼都是高鼻深目的俄国人,少女们高挑美丽,小伙子帅气热情,可是年纪稍大一点的,就肥胖者比比皆是了。
“这里气温常年偏低,生活在这个纬度的人类,习惯了在体内囤积大量的脂肪来抵御严冬。经年累月下来,肥胖的基因就得以成为自然进化的优胜者。”封大总裁兴致勃勃地看着大街上的俄罗斯美女们,“也就这个年纪的姑娘还能看了,一旦再大点,少有不成粗壮大娘的。”
这个国家,刚刚从前苏联的分裂中稳定下来,大量的财富被用于发展军事和重工业,轻工业、电子产业等都严重匮乏,这也是来自邻国中国的产品格外受欢迎的缘故。
“科学家,小兄弟们,你们怎么住啊,有人来接吗?”老周拎着大包小包,里面装着一路收来的皮毛货物,客气地招呼着他们。
张涵腼腆地回答:“还真没有呢,我们今晚得在车站附近住一宿。”
学术交流会议明天才报到,他们特意早到了一天,打算明天一早再包车,前去国立莫斯科罗蒙诺索夫大学的会务组。
而邱明泉原本也是要在车站附近继续住着的,顺达的燕京分公司帮他订的三节火车皮的彩电,随着客运列车一起到达,明天一早,他就要凭着单据去提货,再找寻仓库卸货。
老周立刻热情地道:“那跟我走吧,我有熟悉的落脚点,就在车站附近的旅馆,不贵!”
封睿忽然淡淡开口:“不要和他一路了,我们另找。”
可是邱明泉还没来得及开口婉拒,李教授和张涵已经一起点头,感激地应道:“那敢情好,太谢谢了!有你带着,总好过乱跑。”
“都是中国人,一路上同一个车厢,那就是缘分!”老周笑得憨厚,赶紧在前面领路。
……
老周口中的那个小旅馆果然不远,三绕两绕,就在中央车站的背后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大门。
一栋两层高的小楼,灰扑扑的,推开正门进去,一个黄种人面孔的中年妇女坐在柜台后面,跷着脚嗑着瓜子。
“老板娘,我又来了。”老周熟门熟路地凑近柜台,“带了几个朋友来住店,还有空房不?”
老板娘瘦长脸,指甲也长长的,闻言抬起眼,懒洋洋地伸出手:“10美元一晚,不收人民币啊,要几间?”
邱明泉四下打量了一下,狭窄的楼梯阴沉沉的,只有唯一的一条,通往同样黑黢黢的楼上。
大概是和国内宾馆的构造不同的缘故,再加上灯光昏暗,这里看上去有种不舒服的观感。
封睿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带着犹疑:“换一家吧,这里总觉得透着古怪。”
陪伴这么多年,邱明泉深知封睿的预感常常莫名地准,闻言就是心里一凛,对几个人道:“这里条件太差了,不如我们换家旅馆去住吧。”
老板娘抬起头,慢悠悠地挥挥手:“随便去找,待会儿再回来,我可就坐地涨价了。”
老周赶紧拉了拉邱明泉:“小兄弟,这趟列车一星期只开一趟,时间是固定的,别的时间还好,今天晚上这车站附近的旅馆,哪一家都是爆满!”
他指了指老板娘:“我们都是老客人了,每周这个时候才会给我们留客房。”
李教授他们就犹豫了起来,张涵附和道:“小邱同学,我们不讲究,随便吧。就一晚上的事。”
赵晓缘也苦着脸:“我这脚啊,可真走不动了。咱们赶紧歇下来,泡个脚吧。”
李教授也叹了口气:“我的脚也不行了。就这儿吧?”
老年人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委实有点吃不消,老教授露在外面的脚背已经高高肿起,刚刚走路的确已经一瘸一拐了。
邱明泉微微蹙眉,看了看老教授的脚背,也只有道:“好,三间吧,我单独一间。”
老周点点头:“我也单独要一间。”
毕竟是萍水相逢,车上也就罢了,要是拼房,钱物丢了,可就不好说了。
邱明泉从怀里掏出零散的几张美元,交了过去,大概是因为住的都是这种国际倒爷,老板娘根本没看任何证件,直接就扔过来几把钥匙:“喏,新客人呢先说好,晚上无论什么人来敲门,可别开。出啥事,可别来找我。”
邱明泉眼里锐光一闪:“什么意思?”
老板娘厚厚的嘴唇一撇,笑意讥讽:“意思就是被人抢劫了、殴打了,我们不管的。”
邱明泉静静盯着她:“黑店么?”
老周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尴尬地连连对老板娘道歉:“对不住啊,他们第一次来莫斯科,不懂事!”
一把拿过钥匙,他把邱明泉一行人往楼上带:“你们啊……真是啥都不懂,这是哪?莫斯科啊!黑帮、地痞、地头蛇到处都是,住在哪里都有这种危险,报警都不管的!”
向明丽皱着眉,跟在他们后面:“俄罗斯的警方这么不作为吗?”
老周拖着大包裹往楼梯上走,不以为然地道:“凶手是我们中国人,被抢的也是,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管呢!”
赵晓缘又快吓哭了:“那、那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再遇到这里的坏人啊?”
邱明泉慢慢地一边走,一边细细观察着楼梯的布局,闻言赶紧安慰道:“老板娘不是交代了吗,任何人来,都不开门就是,歹徒总不能一间间破门。”
上了二楼,走道更加逼仄,整个过道上就只有一盏昏黄的灯,邱明泉他们下车已经是傍晚,现在外面正是一片漆黑。
走到走廊的尽头,他们才找到自己的房间。黑乎乎的房门上贴着黄色木牌,房间号赫然在目。
向明丽和赵晓缘一间,李教授和张涵一间,邱明泉则自己住了单独的一间。邱明泉帮着姐姐她们将行李安顿好,又再三叮嘱了任何时候都不要开门,这才转身出了门。
刚刚走到走廊上,忽然地,旁边的楼梯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走上楼来。
——竟然是那个火车上的络腮胡子!
他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又遇到邱明泉,明显也是一愣。斜着眼看了看邱明泉,他走到隔壁的房间门口,却没有立刻敲门。
他抱着胳膊,审视地盯住了邱明泉,忽然轻蔑地道:“你跟着我们?怎么到哪都有你啊?”
邱明泉心中奇怪,的确找不出这人身上有什么好,可为什么封睿却一直说,自己该谢谢他?
“这旅馆是你家开的?”他淡淡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可是先来的。”
络腮胡子定定看着他,半晌伸出手指,冲着他遥遥一点:“好,有种,希望你别死得太难看。”
“林哥?”房间里,有人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和谁说话?”
邱明泉一看开门的人就认了出来,正是火车上和这个人一伙的那几个同伴之一。都带着天津口音,开口有点直率坦白的味道。
“没啥。”络腮胡子冷笑一声,闪身进去,重重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他的两个同伴正打开了随身的巨大行李,整理着路上被压扁了的手表盒子。
和那些带衣服的不同,他们的货物价值较高,在沿途卖不掉太多,每次最终的目的地本就是莫斯科的固定买家。
“门口是那个大学生?”一个圆圆脸的小伙子开口奇道,“又遇见他们了,这群雏儿,怎么也敢住到这虎狼窝里来?”
另一个同伴身材更加魁梧些,瓮声瓮气地道:“估计是凑巧,乱打乱撞就摸到这里了。”
圆脸小哥看了看那个络腮胡子:“林哥,还在担心他们呢?”
那个叫大林的络腮胡子冷笑一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鸡仔,又蠢又傲,我看迟早带着那两个姑娘一起倒大霉。”
圆脸小哥叹了口气:“你也算仁至义尽了,这种人啊,你管他来的这一路,还能再保他在莫斯科也毫发无伤?”
林哥沉默了片刻,默默地点燃了一根香烟,神色恢复了漠然。
“你说得对,赶着去投胎,阎王爷也拦不住。萍水相逢的,呵呵。”
他随手从腰包里掏出了几件东西:“买到了。大家一人一把,防身用。”
赫然亮出来的,竟然是几把乌黑的军用马卡洛夫9mm手-枪!
“真要买这个?”旁边一个大个子犹豫一下,冲突时常有,拿刀什么的都好些,真开枪那事情就大了,也容易失手。
“防患于未然吧。最近实在不太平。”林哥神色郑重,以前他们往返俄罗斯也没有买过枪,可是这一次实在有点心里不安。
“啊,还真买到了?这么容易?好货色啊!”那个圆脸小哥惊讶道,扑上去抓起枪,爱不释手地在手中抚摩,“啪”的一声就拉开了保险。
“好买得很。”林哥淡淡一笑,“前些年苏联刚解体的时候,一个团长、连长就能决定把一辆装甲车卖了。你只要有钱,直升机都能联系上卖家。我那哥们当时弄了好几辆装甲车,直接从冰封的江面上开出了国境!他本以为能发笔军火财,可惜,结果没想到还是没卖掉。”
身材魁梧的那个同伴问:“为啥啊?那个谁,不是贩了几架飞机到我国川航吗,那都能成!”
林哥狠狠吸了一口烟:“民品国家不管,你们自己民间贸易倒腾去。军用品那就不行了。中俄贸易得通过‘军品贸易委员会’的,这可不能放开。结果我那哥们没辙,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啊?”
“找的人开着坦克在路上几十天,最后只好转手贱卖给蒙古了。”
“哈哈哈,也是厉害!”
……
隔壁,邱明泉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房间的桌上,打量了一下。
房间很小,一张大床挤占了大部分空间,没有电视、没有空调,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幸好的是,房间里有独立的厕所。
房间的窗户很高,而且看上去像是钉死了,并不能从那里出去的样子,他走进卫生间,眼睛终于一亮。
大概是为了通风,厕所的木头窗子开得低多了。他伸手去试了试,能推开,而且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钻进钻出。
“你在干什么?”心里,封大总裁发问。
邱明泉认真回道:“你说的,这里异国他乡,再小心都不为过。以前你教过我,在危险的陌生地方,首先要观察退路,找到有效的逃生路径。”
封睿的声音终于听上去赞许了些:“嗯哼,干得不错。”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那个大胡子哪里好,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爱找事的家伙。”
“……呵呵。”封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是忽然地,他声音就是一肃,“等等!你钻出去!“
邱明泉正从窗户边探身回来,闻言一怔,卡在窗框的身体就重新钻了出去。
小旅馆整个就只有两层,外面有一圈水泥窗边,踩在上面,堪堪正能站立,但是也惊险万分。
三月底的俄罗斯依旧是零下左右,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可是站在外面依旧天寒地冻,有点发蒙:“干什么?不会要真的演习一下逃生吧?”
封睿的声音严肃而冷静:“你往隔壁老周的房间那边移动一点,我要听听,那边不对头。”
邱明泉知道他五感比正常人的灵敏,心里立刻一紧:难道老周那边孤身一个人,出事了?
他轻轻移动脚下,慢慢在那水泥窗沿上挪动,手掌死死扣住墙壁上露出来的缝隙,终于有惊无险地靠近了老周那间房的厕所窗外。
不能再近了,不然来上厕所的人一抬眼,就能看见他!
果然,隐约从老周的房间里传来了小声的说话,邱明泉细细倾听辨别着。
“王八蛋!”封睿的声音冰冷,如同这窗外呼啸的三月寒风,竟似有点咬牙切齿。
没错,就连邱明泉都能听见里面的谈话了,虽然不太清晰,可是大致是没错的,封睿的五感异于活人,更加听得清清楚楚!
“真的真的,隔壁那几个来出差的学生和教授,身上有钱!钱都放在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小伙子身上,我亲眼看见的,吃饭买单都是他,就住在我这间的隔壁,208!”
老周的声音并不像被胁迫,更没有害怕,反而带着讨好:“老大,我可把他们带过来了,本来说不想住这呢。……”
“算你懂事。”一个粗犷的声音说着中国话,冷笑一声,“老规矩,这次你的上供费就免了。”
“那你们啥时候来啊?”老周的声音嘿嘿谄媚着,“除了有钱,那两个女大学生长得可都不赖,水灵着呢!”
邱明泉站在外面的寒风中,一股怒火疯狂燃烧在胸口,手下扒着水泥窗台的力气就大了些,一块风化的水泥块被他抠掉,忽然掉落了下去!
猛然地,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哪里的声音?”那粗犷声音狐疑地道,似乎到处看了看,然后,厕所的门被推开了。
邱明泉紧张地侧着身子,艰难地将身体隐藏在窗边,屏住气息。
俄罗斯的房屋建筑高度比国内的明显高一些,他所处二楼高度不高,可是真要是摔下去,那也是极有可能轻微骨折的,窗外冷风拍打着他的脸,终于,过了片刻,厕所里响起了撒尿的水声。
片刻后,冲蹲坑的声音响起,那个粗犷男人重新回到屋里:“我去叫人,马上到,你老实待着!”
“是是,我关着门,啥都不知道。”老周连连附和,把那人送出了门。
他美滋滋地反身回房,忽然,厕所里就是一声奇怪的声响,他困惑地走近,刚想看看,忽然,整个厕所的薄木板门就猛然飞开,一个人影如同猛虎般蹿了出来!
他张大嘴,惊恐地刚要呼叫,邱明泉已经一拳砸上了他的脸!
“王八蛋,我杀了你!”他毫不留情,飞起一脚把老周踢翻,整个人骑在了他胸口,随手扯下床上的枕巾,死死塞进他的嘴巴,然后一拳拳狂殴。
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透着冷冽:“你个黑心的托,勾结劫匪是吧?我说你怎么一路这么热络。”
老周脸上鼻子上全是血,嘴巴被堵,只能疯狂地“呜呜”叫唤,邱明泉不为所动,又打了一会儿,直到老周涕泪交流,奄奄一息才住了手。
他是真的气得不行,老周假如只是勾结外人出卖他,他反倒不会如此盛怒,可是老周最后那句话,却切切实实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那一句,竟是直接卖了向明丽她们两个无辜的女孩子,叫歹徒对她们下手!
一想到这背后的含义和龌龊,他就一阵恶寒。
一路上,这个人和自己笑语晏晏,吃着他递过去的食物,和他们聊着天南地北,可是到了异国他乡,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卖给本地的犯罪团伙!
一把扯下塞嘴的枕巾,他手腕轻扬。那柄小弯刀就抵住了老周的咽喉,寒光逼人,语声冰冷:“既然中国人互相抢劫俄罗斯警方不管,死了人的悬案,他们也不管吧?”
老周惊恐万分地盯着眼前的刀,都是路上常跑的人,怎么不懂这玩意的凶悍,一刀下去,割喉断腕,无所不利。
最可怕的是,火车上原本温柔俊秀的这个大学生,怎么忽然就换了一副模样?凶神恶煞,宛如亡命之徒一样!
“饶命,饶命啊……”他哆嗦着,眼泪乱淌,□□一片濡湿,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被吓的,“我也是没办法,每次到了地头还免不了再被抢一次,只有主动向他们提供肥羊的,才能被放过,我也是被逼的啊!”
“说,那些人是什么人,在本地势力大吗?”
封睿沉声道:“快点盘问,别太耽误时间!”
老周身上剧痛,眼泪流得更多:“他们势力很大!就是那个叫殷姐的手下。这几个人不跑火车,常年在莫斯科车站待着,专抢落脚后的倒爷,大概有四五个人,呜呜……”
竟然就是那个殷姐团伙的人,最臭名昭著,心狠手辣!
邱明泉心里一阵警惕:“带枪吗?”
“为首的有枪,别的都带着刀和匕首啥的。饶了我啊,我真的是被他们抢过,没办法……”老周痛哭着。
“所以就出卖同胞,换自己的安全?”邱明泉咬牙,眼中冰寒一片,“而且主动提醒他们,有漂亮的女孩?!”
老周颤抖着不敢搭话,封睿冷哼一声:“让我上身!”
不再废话,他伸手重新拿枕巾塞住老周的嘴,另一只手,忽然手起刀落,在他脸的一侧,挥了下去。
血花飙飞,老周的一只耳朵,被他毫不留情地割了下来!
老周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痛叫,“啊啊”地疯狂扭动身体,地上很快就汪起了一片血洼。
邱明泉死死按住他,等待老周不再出声,这才起身,迅速拿起床单割开,将老周绑定在床边。
“你不是一次两次坑同胞了吧?这只耳朵,就算是惩罚。”邱明泉忽然想起什么,又翻出他身上的钱包,把所有的美金搜罗一空,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是怕被抢吗?那就叫你血本无归喽。”他淡淡道。
忽然间,封大总裁急促地叫了一声:“不好,我听到远处有人冲着这边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快点走!”
邱明泉悚然心惊,猛地站起身,向着窗户外一看,果然,影影绰绰的,五六个男人正穿过对面的马路,快步向着旅馆走来!
隔着这么远,仅仅是昏暗的路灯照射下,邱明泉都能看到其中几个人的手上,拿着雪亮的刀!
他飞身跑出房间,用力拍打着姐姐向明丽她们的房门:“姐姐,开门,快点!”
门很快就开了,向明丽诧异地拿着毛巾,脸上还沾着水珠,显然是正在洗脸:“怎么了?”
赵晓缘也从她的身后探出头:“小邱弟弟啊?”
邱明泉一看她俩光洁细腻的脸,心里更加焦急不安,钱都是次要的,万一姐姐真的出了事,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刚刚在下面,就该听封睿的话,坚持换一家旅馆!
他一把抓住向明丽的手:“你们出来!”
两个女孩莫名其妙,但是看他眼神,知道必然不好,赶紧跑了出来,邱明泉转身又去狂敲李教授他们的房门,同样把两个人紧急叫了出来。
张涵穿着拖鞋,男生没有女生洗漱那么讲究,他已经躺下了,此刻呆呆地望着邱明泉:“这又做啥啊?这么晚了?”
邱明泉没搭理他,因为他的心,已经开始狂跳了起来!
糟了,楼下的脚步声已经传来,木制的楼梯似乎都承受不住这压力,正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来不及了,从楼梯走,正好被堵。而回身翻窗户,这两个女生和老教授跳下二楼,不骨折才怪!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他汗如浆出,掌心冰凉。
“敲那个大胡子的门!”心里,封睿忽然沉声发话,“快!”
来不及多想,邱明泉急促地奔到自己隔壁另一边,开始用力敲打!
“谁?!”很快,门里有人回应,充满警惕。
“我是隔壁的,火车上见过,请你们开开门!”邱明泉压低声音。
门里安静了那么几秒,邱明泉心急如焚,听着楼梯那里越来越近的上楼脚步声,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门终于开了。
那个络腮胡子打开了一条门缝,一双眼睛从门缝里冷冷看向他们,显然也没料到外面这么多人:“这么晚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那段时间,俄罗斯军火管理乱七八糟是真的,一个前海军将军上访谈回忆时就说过,那时候,一个普通军官就能把前苏联的各种军队武器拿出来乱卖。当时还有人直接就把几辆坦克从冰封的河面上开到了中国,想要在中国找买家。
还有飞机,也是要买就能给你弄来……普通人贩卖衣服手套,有关系的贩卖的那就不只这些了。动荡而纷乱的前苏联解体时代,流失的不仅仅是大量国有资产,还有很多武器装备呢。所以啊,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