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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蛛后的茶

以张伯谦之能,看到这片阴影的瞬间,也是神色凝重地停了下来。

前方阴影越来越近,逐渐成形,化作一只巨大蜘蛛,光是身躯部分,就已经超过最大的浮空战舰。茫茫虚空总是空旷得让人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就是一张白纸,这片阴影却存在感十足,像是下一刻即会遮天盖地,这在虚空中可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面对这头光是体长就超过千米的阴影巨蛛,张伯谦简直比一粒砂粒还要渺小。然而他并无惧色,仅是认真与凝重。

“蛛后大驾光临,本王实感荣幸。您想必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吧?”

竟然是黑暗圣山之一,蛛魔一族的至尊,蛛后!她若离开“水晶天国”,会是轰动整个永夜世界的大事,所以,眼前这个也不知道是她的分身还是投影。

阴影巨蛛头部,浮现出一张女人面孔,这容貌可称绝美,然而想一想之后,会发现居然无法用任何言辞来描述和赞美她,只有那一刻让人呼吸停滞的冲击还留在意识里。

随后浮现出来的是镶紫边的黑色长袍,上面缀着许多白金或水晶的徽章,都是蜘蛛形状,每一个姿态都不相同。长袍一直包裹到她的脚踝,但奇怪的是,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她身体上每一根优美得堪称完美的线条。。

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沙哑,又有种奇异的粘湿感觉,让人听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身体从内到外都在发痒。

“我等了两天。”

“以您的身份,在这里空等两天,可真是难得。”

“为了大秦的青阳王,再等几天也是值得的。”

“若我不出现,你岂不是白等了?”

“你不出现,事情就成了,怎么能说是白等?”

张伯谦目光渐渐变得冰寒,道:“但现在我已经在这里了!”

蛛后却不着恼,左手轻挥,在两人中间就凭空出现一个茶案和两个蒲团。

“听说你们人族强者都喜欢喝茶。我这里恰好还有一壶好茶,在时间的静谷中保存了几百年,听说还是你们武祖生前留下来的。至于茶具,取自虚空巨兽的头骨雕刻而成,也能符合青阳王的身份。不若我们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谈谈如何?”

“谈什么?”张伯谦并未发作。

蛛后从阴影巨蛛处走出,先在茶案前坐下。她的衣着风格本该与人族的茶案和坐具格格不入,但此时望去却不显半点突兀。她的姿态随意悠闲,完全看不出任何属于黑暗圣山的威能高压。

“能谈的很多。新世界开启在即,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虽然议会已经决定停止圣战,可是四族间万年血仇,只能暂时放下,怎会忘却?所以我们之间,完全可以合作,就象你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在做的那样。”

“都有哪些人?”张伯谦问。他从蛛后话中至少听出两层意思,一是对这个传说纷纭的新世界,永夜方看来也不甚了解。二是圣战停止,永夜内部非但没有放松下来,相互之间反而更加戒备。

蛛后轻轻一笑,道:“这我怎么说得过来,无非是那些聪明人,想要各个地方都占占便宜罢了。尤其是莉莉丝和凯恩的后裔们,都觉得自己才是黑暗的宠儿。不然怎么会才过了一千年,就让你们人族蔓延到今天这个样子呢?说不定再过一千年,圣山上就有你们一个位子啦!”

“你是说兑子……”张伯谦嘿的一声。

蛛后不明白他这个反应的意思,道:“兑子,这个说法还是从你们人族传过来的呢。如果青阳王想要兑子,我也可以陪着你玩玩,只要兑的不是我族人就行。”

“这种明显吃亏的事,你也想做?”

蛛后轻笑,“为什么不呢?魔裔和血族这种事情可没少干,还总拿我的后裔去做人情。这一次浮陆之战,更是过分,居然动我水晶军团的根本。现在圣战已停,我也不想明着得罪莉莉丝他们,想要以牙还牙的话,就只有找你们了。若说合作,有谁比青阳王更好?”

张伯谦双眉一轩,道:“我好在哪里?”

“好处很多啊!比如说,我只要提供准确消息,虚空之中就没有谁是你干不掉的吧。再比如,我或许能够提供你急需的东西,这样一来,你也就不会反悔了。还有……”

“不必说了,我是不会与黑暗种族合作的。”张伯谦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因对面坐着的是一位黑暗圣山态度有所不同。然而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心里却微微一动,他急需的东西?什么东西?

蛛后的这次出现从头到尾充满诡谲,与蛛魔向来糙实的画风严重不符。若说蛛后因这次永夜内部格局变动,有了严重的危机感,从而想要对外开拓盟友,那么谁说动了她,谁又能怂恿她?

张伯谦的拒绝并未让蛛后气馁,换了个坐姿,手肘支在膝盖上,托住精巧的下巴,冲张伯谦笑道:“青阳王不妨好好想想,这可是对你们人族有利的事,为什么不做呢?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叫做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吗?”

“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只求结果不择手段?若是那样,我张伯谦和那些小人又有何分别?”

“从你们人族角度,也不能算是小人吧?谋求的是种族大义。至于过程中实现点个人私利,好象也无可厚非。”

张伯谦淡道:“这件事不必再提,绝无可能。”

蛛后就像不会生气般,道:“那好,我们就说下一件事吧。青阳王如果肯陪我在这里坐上半日,喝完这杯茶。那我就奉送一支魔裔大公级的舰队。想来以青阳王之能,只要知道这支舰队的确切行踪,它就逃不出你的手心吧?”

“条件这么好?”

“这只不过是为我的孩子们拿点利息回来。当然你要血族的也可以,只不过他们最近能活动的大君好像增加了。怎么样,可否考虑一下?再说,我们已经聊了这么久,再多坐一会儿不过是眨眼功夫。”

张伯谦淡道:“我因何到此,你因何在此,我们彼此都十分清楚。虽然张某事先的确没有想到,真会有一位圣山至尊隔空出手。张某陪你聊这么久,无非是恢复原力,好能够请蛛后让路而已。多谢您的茶,可惜本王更偏爱酒。”

蛛后脸上笑容渐消,道:“青阳王这是一定要过去了?”

“不然呢?”张伯谦冷笑。

蛛后做出一个惋惜的表情,“青阳王虽然厉害,可是毕竟太年轻了。就算我在这里只是一个投影,你想要在半日内击败我,可能性也等同于无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过去!”

张伯谦肃容道:“那就休怪张某不客气了!”

他起身,踏步,竖掌如刀,当头就要向蛛后劈下!掌刀一动,指尖就亮起一点炽亮之极的光芒,在虚空中留下一道灼热尾迹。当那道尾迹完全拉开现出全貌,竟然是一柄通体都由光芒构成的长刀,似虚还实。

这一击将出未出之际,虚空中响起阵阵奇异啸音,无形的波动传递之快,笼罩这个区域的阴影巨蛛虚影几乎同步就随之微微颤动起来。

蛛后眼神微微一凝,张伯谦这一出手竟然就是一往无前之势。

这一击,接住了他死,接不住蛛后的投影灭,再无第三种可能!

不,当然有第三种。

蛛后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心中却在刹那间不知转过多少念头,最后还是优雅而缓慢地从茶案前站了起来。

她这一动,分明仍立于原地,空间却仿佛有瞬息转移,张伯谦的前路上,就再没有了丝毫障碍。

张伯谦随手收了掌刀,啸音陡止,所有正在虚空中狂烈扩张的原力波动,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份控制力,令蛛后也为止侧目。

眼见他就要远去,蛛后忍不住道:“张伯谦,你这是连自己命都不要了吗?”

张伯谦淡然一笑,头也不回地道:“当然不是,只不过你更有价值而已。”

蛛后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怒意,可要她拿一个投影与张伯谦对赌,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如今局势将变未变之际,正是最凶险的时候,她不能冒任何损失力量的风险。

蛛后立于虚空,眼看着张伯谦远去,忽然轻轻一声叹息。随着这声叹息出口,蛛后所有外露的情绪都消失了,长袍包裹的美丽躯体一时间犹如一具精致人偶,不带半点活物气息。

虚空中,一艘高速浮空战舰悄然从虚空中跃出,在它前方,一支数量不多,却有十足压迫感的舰队正停在预定的地点。

战舰舰桥上,舰长盯着前方舰队后方那巨大得有些恐怖的阴影,许久才放下望远镜,道:“发信号,请求接近。”

这是一艘护卫舰级别的战舰,发出讯号后,前方舰队那艘线条流畅,让人过目不望的战巡亮起灯火,示意可以靠近。

舰长有些遗憾地向远方的英灵殿看了一眼,虽然战巡在帝国仅有三艘,绝大多数舰队官兵都没有登上去过。可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到传奇级的英灵殿上去看看。

浮陆外空一役,千夜和他的英灵殿几乎是以一已之力扭转了整个战局。连右相都准备承认失败之际,英灵殿横空出世,一举摧毁两艘大公座舰,并且逼退了整个永夜的援军舰队。

事后奏功之时,右相将此役之功四六划分,四成归于前锋舰队,倒有六成属于千夜与宋子宁的暗火。虽然也有将领认为实际上给暗火八成功劳也不为过,但是右相为政何等老到,知道前锋舰队损伤惨重,而且奏报差距太大,朝廷面子上也不好看。四六开是恰到好处,朝廷不会驳回,禁卫舰队的大佬们亦不会反弹。

奏功虽是如此,可凡是参加过外空一役的禁卫舰队官兵,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久经战事的他们,更是深知想要击毁一艘大公座舰有多难。只看前卫舰队以不小的数量优势围攻两艘大公座舰,都还久攻不下,差点被对手翻盘成功,就可见一斑。

此役之后,英灵殿隐隐成为帝国第一战舰,甚至传得比皇帝座舰还要强些。

正因如此,每一个舰员都渴望着能够登上英灵殿一观究竟。

只不过英灵殿这种传奇战舰必不会轻易让人登舰,所以舰长也有心理准备,压抑住心中遗憾,与战巡对接,将一个封好的手提箱交到了宋子宁手中。

检查过提箱封印无误,宋子宁就准备送走舰长。就在这时,舰长身后一名随员忽然道:“七少,我会留下来助你。”

宋子宁一怔,舰长则是大吃一惊,斥道:“你疯了吗?这里哪有你说话余地!”

那随员却是不管,向宋子宁比了个手势。

宋子宁又是一怔,随即吩咐左右:“来人,请刘将军到后面休息。他带来的人也都累得很了,一并送下去休息吧。让后面护卫舰分出些人手来,接收刘将军带来的船。”

刘姓舰长更是大惊,一路惊叫怒骂,可还是被拖了下去,软禁起来。

接下来,宋子宁屏退左右,房间中只剩下那名随员。他缓道:“扣留帝国战舰,可瞒不了多久。何必如此?”

那随员笑道:“这么点小事,别人办不了,你七少还没有办法吗?再者说,虚空这么大,战局又这么乱,等禁卫舰队那边确认此舰失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到那时,说不定浮陆都打完了,有什么要紧?”

宋子宁定定地看了那随员半天,叹一口气,道:“好了,不多废话。既然你都来了,那就说吧,娘娘有何吩咐?”

“娘娘可什么都没说,只是叫我过来看着。”

“过来,看着?”

“对的。”

“原话是什么?”

“原话就是如此,其它的没了。”随员摊手。

宋子宁负手踱步,沉吟不语,反复地咀嚼着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