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夜吟所言,因为今日的大溃败,北岸大帐内,一场推诿责任的争执正如火如荼。
“你说什么!”被慕容霜带到半空中吹得浑身腿脚发软,回到岸上刚睡舒坦又被告知必须为今日的大败负责,任城王可谓怒发冲冠,当即拍案而起。
“不错,我是没多少本事,全靠皇兄和母后的庇护,才能坐上监军的位置!但是慕容丰,你就当真一点责任也没有!今日的作战计划可是你亲自通过的,怎么,吃了败仗反倒成了我的过错!”
越说越火大的任城王一把夺过侍从的剑,就要向慕容丰砍去。
“我砍了你这老匹夫!”
“王爷息怒!”
见势不妙,任城王附近的几位幕僚忙一拥而上,拉住年少无知的任城王,夺了他的剑。
慕容丰静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等任城王被拉回作为后,着才哼声道:“王爷,我早就和你说过,战场不是纨绔子弟的围猎场。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是皇亲国戚就给你脸面,军功从来都是把脑袋吊在裤腰带上换的!我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敢说百战百胜,王爷又有什么资格认为自己的计谋万无一失!难道以为打仗和赌博一样,第一次下场的人,都会运气特别好!”
这个粗俗但贴切的比喻,换来帐中一阵心照不宣地哄笑。
任城王早就知道以慕容丰为首的一批军中老人不服他,所以他才坚持亲自制定作战计划,就是想用胜仗证明自己的能耐。现在大败的现实摆在面前,他心中其实也一样懊悔万千。
但是懊悔归懊悔,被慕容丰当众嘲笑的羞辱,依旧让他火冒三丈。
“你说什么!你居然敢说本王是新人下赌场,胜负全靠运气!”
他咧着眼睛骂道,“也不知道是谁的兵马,居然被人稍微吓唬几下就破了胆,到处乱跑!单从战局布阵上讲,我没有任何错!若不是你的兵马临阵溃散,我几乎就要把南岸那些叛党一网打尽了!你自己统兵无能,还敢怪我不懂策略!”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难怪还没有开打你就一副此战必败的模样!”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
慕容丰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一起出生入死亲自带出的两万名家军。不论何时,这支铁骑之师在战场上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尤其是今日,当大军出现溃散、几支队伍相互冲撞时,唯有慕容家的亲卫部队丝毫不露混乱迹象,按照规章进退,作为中坚力量,确保大军虽败却没有大败。
这支一支堪称顶梁柱的队伍,居然被任城王贬低为废物!
慕容丰冷笑一声,道:“王爷好大的威风!老将不才,无法领出铁打的队伍,但也就是王爷嘴里这破烂一样的队伍,曾经三次以千敌万,克敌制胜!被陛下御笔封为常胜之师!王爷的眼光果然够狠,连陛下亲笔嘉奖过的队伍,都入不了你的眼!”
“讲那么多过去的功劳有什么用!这次打了败仗就是事实!”任城王强词夺理道。
慕容丰道:“不错,打败仗是不争的事实,但是王爷,败仗总是有理由的,如果王爷临场指挥号令得当,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你——”
“我临危受命,助王爷扭转败局,我才转回后方休息了不过半个时辰,王爷就把我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坏掉了!难道这种情况下,你还希望我说王爷英明,王爷不愧天纵奇才吗!”
任城王沉默了。
慕容丰的话句句切中要害,刺得他体无完肤。
但是他……受不了!
正当军帐内一片尴尬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众目睽睽之下,红衣少女缓步走入。
“……父亲不必气愤,其实这一次的大败,与王爷和父亲都没有关系!”
来人是慕容霜。
见慕容霜来,任城王顿时没了脾气,道:“郡主有什么事?”
军事会议原本是绝对不许女人闯入的,但慕容霜是例外。
慕容霜看了眼周围,见所有的人都因为她的出现精神大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于是她又特意多走了几步,走到父亲面前,单膝下跪,道:“女儿有错!害父亲和叔叔吃了败仗!”
“战场胜负乃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介女流,又怎么可能——”慕容丰不解地问道。
慕容霜道:“胜败确实是男人的事情,但这一次的胜负却并不那么简单。女儿在宗门学艺时,有一李姓同门,性情傲慢,自以为是,资质平平,却不知怎么被师祖喜欢,私下给了许多的法器和宝物,生生地栽培成宗门年青一代里的第一人物。也怪女儿年轻不懂事,不知道韬光养晦,她风头正劲,我却总在各种比试时都压她一筹,如此几次三番,就狠狠地得罪了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霜儿如此优秀,被人憎恨也是难免的。”任城王恭维道。
“可我万万没想到那和我争锋的李姓女子,其实是李唐余孽!”慕容霜愤恨地说着。
“那又如何?”慕容丰不解道。
慕容霜道:“我此次下山,其实是秘密执行宗门的一桩任务。修真界规矩,严禁修士干涉人间,然而这个李玉暖,听说南方有李唐余孽作乱,便违背宗门规矩,偷偷来了人间界!妄图以……干涉天道运行!这一次我军的败仗,连同之前的许多和逆贼有关的鬼神怪事,都是她在背后捣鬼!”
人尽皆知,逆贼作乱的导火索是江陵城外巨凤飞过,天降陨石。
只是大凡起义闹事都会弄些鬼神事愚弄百姓,所以慕容丰接到消息时也就一笑了之,并不在意。现在听了女儿的话,才知这件事情的背后竟有修真界的影子。
“原来如此!”因为慕容霜的话,终于知道如何调解任城王和慕容丰的矛盾的众幕僚纷纷扼腕道。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慕容丰不信鬼怪邪魔,但也知道在修道者面前,凡人脆弱得可笑。
慕容霜道:“放心吧,师门是不会坐看她祸乱天下!何况她不过学了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哪比得上此次被我请动出山的大能,法力无边,一颗沙填平大海,一片叶斩破山崖!”
“当真有如此奇人!女儿还不快请大师入内共商大事!”
一直被不祥预感缠绕的慕容丰听说事情有转机,顿时眼神也变得温柔许多,连声要慕容霜快些把高人请来。
慕容霜苦闷地咬了下嘴唇,道:“父亲,避世高人从来都不屑世间的虚名,此次愿意帮我们,其实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帮忙可以,但他是绝对不会见父亲的。”
“是吗?”
慕容丰对一人之力逆转战局这种事情其实将信将疑,听女儿如此一说,也就不再坚持,道:“女儿,若是大仙有什么旨意,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父亲。”
“大能眼下就已经献了一份厚礼。”慕容霜得意地说道,“大能告诉我,明日会有大雾锁江,直到正午才散,父亲可以借机强渡长江。”
天时地利人和三种致胜元素中,天时排第一,听到明日有大雾,慕容丰也是一阵激动。
但他毕竟老奸巨猾,又新尝了大败,知道若是再战不利,导致军心溃散,反而让贼军捡了个便宜。正当反复思量是否要趁大雾天气发动攻击时,任城王已经站起,大声道:“天赐良机,不可辜负,明日就有本王亲自督战,势将贼军一网打尽!”
“好!”
“王爷威武!”
任城王的几个心腹忙大声呼喊道。
慕容霜见状,推了下父亲,道:“大能既然承诺了会有大雾,明日必定会大雾。父亲若是因为瞻前顾后错失了战机,可是追悔莫及啊!”
慕容丰知道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见女儿言之凿凿,已经有些心动,加上任城王为首一群人力主出战,遂道:“好!老夫明日亲自擂鼓,等候任城王凯旋!”
……
……
“居然想到趁着大雾强行渡江的手段,我该说他们兵行险招,还是丧心病狂呢?”透过秘术,将大帐内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中的李夜吟冷笑地说道。
李玉暖却更好奇慕容霜口中所言高人的身份。
“哥哥,你说这个高人,究竟是谁?预言阴晴云雾,任何一个有些修为的人都能做到,但是明日的大雾,我方才测算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寻常!”
李夜吟道:“不管那人是谁,他既然藏头露尾,显然不是什么正派人,多半和御兽人一样是无头僧的一员。既然他们决定明日强攻,我们索性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李玉暖从他的话语中读到了一些血腥的韵味。
“大雾锁江虽然遮断我们的视线,但对方也一样,只能靠司南指路。方才柳武恒告诉我,义军年前向火器坊重金定了一批火器已经完工,明日早晨便可送达!他们既然想趁云雾天强攻,我们就先以强弩迎接,再送他们一场霹雳大礼!”
雷电火焰之类的,就算是有些修为的修士遇上了也不敢夸口说自己不畏惧,何况是凡俗的战争。
任你武功高绝、智谋无双,一通霹雳火弹炸下去,也一样全身焦黑,经脉寸断!
但想到明日的莫名大雾,李玉暖到底有些担忧,担心雾气中另有古怪。
好在身边陪了那么多的朋友,再难的关卡也一定能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