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清醒的时候,视线难免有些涣散,眨了好几次终于依稀看清前方是条水淋淋的通道。wWw.23uS.coM
通道很潮湿,石壁渗出水痕,顶上更不时有大水珠滴落,滴滴答答、稀稀拉拉,像在下雨。
她撑起手,吃力地把自己从水中拽出。
因为血粒子突然失控,她不幸被卷入水中漩涡。虽然晶液狂流最终把她送到了这里,但也耗尽了她几乎全部的气力。
如今只是动一下手指都会感到剧痛,像刀割,像火烧,经脉内的灵气几近枯竭。
这里是什么地方?
眼前黑洞洞的隧道又通往何方?
不知道。
空气中酝酿着未知的恐惧。
鉴于身体的剧痛难忍,李玉暖眯起眼,艰难地凝起一份神识后,将随身空间破开,取出先前在灵境收割的草药。
没有炼制的草药难免味道古怪,而且因为没有炮制处理过,毒性和副作用都很剧烈,效率也不如炼丹师调配后更高,但眼下山穷水尽,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讲究,就这么大口地嚼咬吞咽了。
连吃了三株药草再加上七八个补气的果子后,几近枯竭的丹田内渐渐有了动静。
最深处,一洼金色液体缓缓溢出,划出一根根细长丝线,融入经络,带来滋润的同时也让已经到了绝境的身体渐渐开始感觉到力量的存在。
李玉暖长嘘一口气。
这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吃了些苦头,但身体得到一次精炼,经络倒是比以前更坚固了,而流淌其中的真元也更精纯凝实。
腿脚还有些发虚,她扶着墙壁小心站起,看了眼潮湿的前路。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识海内的地图已经消失不见,幸运的是,血粒子还没有放弃她。
只比米粒略大一点的珠子悬浮在空中,散着暗红的光芒。
浓郁的血气,在它周围翻滚着,织成无形的屏障,将李玉暖完全包裹。
这就是血粒子的用处吗?
希望这东西能帮助我走到地道的尽头。
……
潮湿晦暗的世界里,一点微红撑起所剩无几的光明,李玉暖艰难地前进着,她不喜欢这里的压抑,但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幸好有血粒子陪伴,散去了大部分的无聊。
正是百无聊赖时,空气中突然多了点腥湿的味道,这味道带着烦躁的气息,似乎是血,又好像是冰。
李玉暖放缓了脚步。
几乎是她停下的同时,转弯处一点明光飘了过来,伴随着女子银铃般的说笑声。
走来的是两个血奴。
两人的外表都是正当妙龄的少女,长发绾髻,素脸未施粉黛,身着深红衣裳,行走间,衣带飘风。
她们手持灯笼,一路闲聊着,穿过走道,似乎要往地道的深处。
李玉暖急忙跟在她们后面。
“怜儿姐姐,主上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从来没见到他如此严厉地惩罚少主。”身形略微丰满的少女如此说道。
被称作怜儿的高瘦女子微微一笑,道:“颖儿你想多了,少主毕竟是主上唯一的继承人,就算真的愤恨,想必也不会太长久的惩戒。只是静儿姐姐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静儿姐姐一直都是个好人,做事情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点违背。无奈这次主上是铁了心要找个人撒气,唉,只怪她平日里太得少主信赖了。”
颖儿感慨地说着,怜儿也是一声感慨,以此为话题,两人捞起了血奴间的日常琐事。
若不是来之前遇上了媛媛,只听她们的谈话内容,李玉暖甚至会觉得血奴的世界异常和平安逸。
如此一路紧贴着跟随,走了大约三百余步,空气中的火粒子突然大涨,怜儿和颖儿也都停下了脚步。
“怜儿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闻言,跟在后面的李玉暖心中大震,正凝结气息准备破开结界,却听怜儿笑道:“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过既然是媛媛姐的血粒子,那就不要多问了。媛媛姐和静儿姐姐都是少主信赖的人,她们若是做了违背规矩的事情,多半也是少主的吩咐。”
这算是——
李玉暖不懂,但也不想弄懂。
此刻,怜儿和颖儿已走到一面黑色的墙壁前。
两人分别自心口祭出一颗血粒子,血粒子的光芒彼此交汇,血红中,焦黑的墙壁表面也多了些细小地裂痕。
“什么人!”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墙壁内侧响起。
怜儿和颖儿互看了一眼,齐身道:“奴婢们奉命给少主送些东西。”
“进来吧。”
那声音轻轻地说着,布满诡异血红色线条的墙壁依照奇怪的规矩分解成一扇门,门内可见碧色火焰影影绰绰,而方才说话的人居然是一张活在正中心的火焰中的面孔!
这个地方,当真是稀奇古怪。
李玉暖偷偷想着,趁着门户大开,也溜了进去。
那碧火中的老人似乎发现了她的潜入,但因为她周身绕着血神子的气息,老人并未引起重视,嗯了一声,很快就又闭上了眼睛。
李玉暖紧跟在两名血奴后面,绕过三重门,终于走到了目的地:碧玉牢。
……
碧玉牢并不是一般定义中的囚笼,此处的布置极尽奢华,就算是数千年传承的名门大派也没有如此排场。但是奢华的背后却是无处不在的压制,这里的几乎每一件东西都附着了锁灵镇压的功效。李玉暖才刚刚走进,就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几乎举步维艰。
也难怪要血奴送物品。
这种地方,除了血奴就只有渡劫期以上的修为才能自如的行走。
然而就是这种修士举步维艰的地方,李夜吟却行动自如。
至少,看起来行动自如。
只见他身披白绸长衣,倚坐在翠玉床上,被关押的现实没有让他露出半分不安,妖娆的嘴角甚至还挂着笑容。
此刻,他正左手拿着琴谱,右手悬空拨弄,调试琴音。
“少主。”
两名血奴入内后,首先向他行礼。
李夜吟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视线在她们身后做了莫名的停留——这小小的细节让李玉暖怀疑自己的伪装已经被看穿。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打消了她的顾虑。
“他派你们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捎给我?”
血奴们对望了一眼,最终是资历略深的怜儿上前一步,道:“主上说,将您关在碧玉牢,虽然是惩罚,却也有成全的意思。若是您能够借此机会突破到渡劫期,自己走出碧玉牢。您日后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多过问。若是您做不到……那就只能等待……他的宽恕了……”
“等待吗?他倒是对我期望很深啊。”
修道越是后期越是艰难,大部分人都最终寿元耗尽也不能越过那一线。
例如元婴和化神之间的那一层膜,或许就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奋斗也未必能过。至于化神到渡劫,难度更是无法形容。
至于渡劫以后,每一重天的晋升更不知道多少努力。
月无心是举世无双的天才,仅仅两百余年时间就顺利突入渡劫境界,可即使是这样的妖孽人物,从晋升渡劫期到渡劫八重境界,也消耗了数千年的时间!由此可见,渡劫期后每一次小小的进步,都意味着无法想象的艰难。
然而这份艰难在李夜吟面前,却似乎显得有些单薄了。
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下血奴外面的情况,血奴们都性情驯良乖巧,对他的问题,能回答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能回答的也都言辞婉转,绝不让他有半分不悦。
毕竟,就算碧玉牢的符箓镇压了他的真元,但血脉深处天生的威压,她们依旧抵挡不住。
从始至终,李玉暖都小心地躲在暗处,直到血奴离开。
确定碧玉牢内没有外人后,她正打算显出身形,却见李夜吟突然放下正阅读的琴谱,又看了眼墙角处,这才似笑非笑地转入内室。
屏风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曾有过亲密接触,只是听到这疑似换衣服的声音,李玉暖的眼前便勾出他那宛如鞭子般柔韧而优雅的形体,内心深处,期待和羞涩一起涌动,刷的一下,耳根都红了。
你都在想些什么!李玉暖羞耻地骂道,很不能给自己两个耳光。
好在屏风后的响动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李玉暖舒了口气,正想着如何露出身形才最显自然,突然,一股吸力传来,血神子连同身体都被一股大力扯到了屏风后。
换上淡月色外袍的李夜吟饶有兴致地坐在榻上,墨色长发柔滑不耐玉簪,自然垂落,少许更堆在地面,与衣裳相称,颇有几分风流。
纤长的手中缠弄的一团白色真气丝线,正是将李玉暖抓来的力量。
“哪里来的小东西,居然敢偷偷潜入碧玉牢,你可真是大胆。”
他笑盈盈地说着,李玉暖听到这轻佻的声音,正要解除血粒子的结界,却见李夜吟突然神色凝重地站起,披在肩上的长衣哗啦飞出,将血神子连同她一起遮住。
“别出声,碧老头发现你了。”
低沉的叮嘱飘过耳侧,李玉暖还在判断他的话是不是真实,已经听见守门老人的声音。
“少主,主上命令你在这里修身养性,可不要再做出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我们父子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多嘴!”李夜吟毫不客气地说道,“再废话,小心我把你的本体炼化了!”
那碧老头显然也不敢招惹这个煞星,遭遇威胁后,桀桀地笑了两声,一边抱怨着“血奴都已经走了,怎么还有股血腥味”,一边啪嗒啪嗒地远去。
确定碧老头不会再回来后,李夜吟捡起衣裳,扔上屏风,同时道:“能一路摸到这里,你,很不容易。”
转过身,坐回软榻,支颌道:“这血粒子的气息,浓郁中带着熟悉,是……媛媛的吗?”
“来冰原的路上遇到了她。”
李玉暖轻声说着,解开血粒子的屏蔽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