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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梦莲再次入魔掌

李小全吃过饭出门去了,梦莲看看,奶娘又不知到哪去了。梦莲心里有些烦躁:好奶娘哩,怎么犯起糊涂来这么让人操心呢?前几天就跑到东寨圈女人的死院里去了,好歹才找回来。谁能寻思她老人家能跑到那个地方去了呢?真是急人!梦莲正寻思着去找奶娘还是不找,突然,轰!轰!山寨响起了震天价巨雷似的震撼。接着枪声、奔跑声、呼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一浪冲过一浪,冲得房动屋摇。

怎么了?怎么了?

梦莲惊恐地问在外屋收拾房间的宋氏妇人。另一个女人彭氏跑进来,又惊恐又欢喜地慌慌张张地大叫:“莲妮子莲妮子!可好了!官兵攻上山来了官兵攻上山来了啊!可得了救了呀皇天!”

官兵攻上山来了?梦莲一阵喜悦。片刻,心又悬了起来。官兵攻山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剿灭李殿全李小全这些土匪?李殿全李小全是土匪,那么,自己又算是什么呢?有口难辨,难分良莠!一时间,梦莲的心乱糟糟的,说不清是欢迎官兵攻上山来还是不希望官兵攻上山来。原先,可是急盼着官兵攻上山来的……

屋外炮声一声接一声。一发炮弹落在近处,屋顶上的土刷刷落下来。“嗖——啪!”一枚弹片穿过屋顶落下,嵌在桌面上,铮愣愣地抖动,接着,弹片着处一缕刺鼻的糊烟味串了开去。

又要杀人了!又要杀人了!

梦莲吓得钻进了里屋,伏在床上悚悚乱抖。两个侍奉梦莲的女人也抖颤着迈不动步,瘫在外屋地上哆嗦。接着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屋外就响起砍人杀人的欢喝和被砍被杀的惨叫。

喊杀声震天动地。

梦莲心中紧搐。李小全在哪里?是不是也被杀了呢?是不是不顾她只顾自个跑了呢?这样,自己怎么办?要是他死了。自己又该怎么办?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爷呢?奶娘呢?你们都上了哪啦?谁来救我呀?难道都不管我了吗?李小全你害苦了我!冤家!冤家呀……

不知为什么,梦莲觉得李小全绝不会忘了她。也不会不管她了。一瞬间,梦莲想起李小全前些天对她讲的那些话了。李小全讲官兵来到山下了,到时他可能顾不上她了,但他只要活着,就会来接她。他忘不了她,永远。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忘不了她。这话,梦莲当时听了还有些似懂非懂似信非信。“到时”能有什么大变故使李小全这么强悍的土匪都顾不了自己的老婆了?现在,梦莲明白了。信了。李小全不会再来了,哪怕是与她再见上最后的一面!……

“轰轰隆隆”的声浪渐渐弱下来,接着是挨家挨户的破门搜查的声响,有人大声地呼喝和咋呼,就和正月二十日夜土匪袭寨后破门的声响差不多。梦莲的心揪了起来。她,就是在这种声响中丢掉的一切。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哐!哐!哐当!”院门被人憧开了,咋咋呼呼地残喝传进来:“屋里的人快滚出来!要不,扔手榴弹了!”

梦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外屋两个女人挣了半天。才叫起来:“别别别呀俺是好人俺是好人啊!”

腾腾的脚步响着,两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士兵举着手榴弹冲进屋来,片刻就欢叫起来:“哈哈!这个屋里财物多!这个屋里财物多!排长哎,快进来!咱今每儿发了财啦!”接着是抽屉的拉动声。

冲进这个院子进行搜索逃匪的是石增福营的三名士兵。其中一个是个排长。

排长是个小车轴汉子,脸形狭窄,后脑勺很大。敦敦实实很结实。他警惕地贴着墙壁,持枪对着倒在地上磕头的两个女人:“说!这是谁的宅子?”话语带着本县南部山区一片的乡音。

“是是是土匪。是是土匪李小全的家,俺俺是他抓来的庄户人庄户人庄户人……”

“李小全?”排长突然变貌失色。一下趴倒在墙根处,另两个士兵也紧跳起来贴在门后。排长沉着些,大声喝叫:“李小全滚出来!李小全滚出来!快缴枪!不,扔手榴弹啦!‘观着向里屋开了一枪。快枪的爆响震得人耳中嗡嗡乱叫。

梦莲吓得惨叫起来。两个女人惊嚎一声又急声说道:“他他不在家!是他他的媳妇!”

“啥?媳妇?”排长慢慢起身,“土匪还有媳妇?好啊好啊!”

排长一个箭步冲到里屋门口,一瞧,就大笑起来,叫着两个兵:“爷们儿,这下可叫咱‘狗咬驴门——裂了个肥的’,挖着了!这里绝对有大财发啦!”笑罢又兴奋起来,“瞧呀,小土匪的媳妇多么俊呀!太好啦!喂,钱物待会儿再找,咱先办办土匪的媳妇再说!”

排长吩咐两个官兵:“把门掩上!里屋我先来——闲不着你俩!傻屌!这外屋不还有俩吗?正好,你俩一人一个!待会咱仨再换过来。嘻嘻,刚恣来!”说罢,走进里屋,把枪往门后一立,掩上房门,外屋立时响起了两个女人的央告声和士兵的唬喝声及淫笑。

进来的这三个官兵,是石增福的老乡,都是南乡一片的人。

梦莲缩在床角,连连央告:“官长官长俺是土匪抢来的俺是被逼的”

排长一边解着上衣一边乐起来:“可不是逼的?这事不逼还行?就得逼哟!”说着探身去拉梦莲,“来呀,小土匪老婆,看咱比你那土匪男人强不?”

“哧”的一声梦莲的上衣被扯开了,排长又一把扯开她的腰带,抓住她的裤子硬往下拽。

梦莲双目紧闭,泪水涌出:“劫呀劫呀!”

“嘻嘻,在山下就听说北乡咱老公家出了个俊闺女。真是好喂!”排长猛压过来。

梦莲突地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睁圆眼。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莫非你也姓公?”又心存侥幸,“我可是方字辈!”

排长忙着脱上衣。闻言无耻地淫笑起来:“姓么不管乎,日了你才管乎!就算是一家人,不吱声又有谁知道?这户事多啦!麻利地脱吧!咱们弄开,才咕吱(姑侄)咕吱哩!”

不行!不行!俺不能再随谁就谁!俺是人不是猪狗!愤怒从梦莲心中升起,她双手一推,双脚一蹬,奋力将排长掀了出去。

排长原想干一个吓得半死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这种事他干得多了,还没遇过哪个女人敢反抗的,一时没防备被掀到了床的一边。背贴着窗台,头碰到了窗户沿上。排长揉着后脑勺,恼怒起来,狞笑着:“嘿,小土匪头老婆还真有些土匪劲唻!这更有味。今天不硬干了你不是你官兵大老爷!”他扑上去,几把就扯光了梦莲的衣裳,却发现了这漂亮女人手上的金戒指,腕上的金镯子,脖子上的金项链。耳朵上的金耳环和细细脚腕上的金脚链。他得了便宜似的嘻嘻尖笑着,—一摘取下来,拾起脱在床上的单军装,装进了衣兜里。梦莲见他脱下上衣又取衣过来。心中一喜:“也许他得了财就会放过我?”刚刚动念,那排长已扔下上衣,解开皮带。褪下裤子,迫不及待地压住了她就是一阵乱啃。劫财还要劫色?梦莲狠起来。一下咬住了排长的下唇,排长“嗷”地一声尖嗥起来。一伸手拤住了梦莲的脖子,梦莲被掐得直呛咳,这才松了口。排长猛立起身来,嘴唇已被咬下一块肉来当嘟着,满下巴都是血。排长怒起来,一手揪住梦莲,一手抢圆,“啪啪”抽打着梦莲,梦莲顿时就昏了过去。排长掩掩嘴,吸一口气,面目狞恶如鬼,翘着下唇说道:“奶奶的,死了?死了我也日你的尸!”双手抓起梦莲的腿往身前一拖,“嗷”地叫了一声,就压了上去。他边发疯,边叫真好耶!真好耶!老子从来也没玩过这么嫩的土匪老婆唻!正在这时,窗外一支黑黑的铁管捅破窗纸伸了进来,排长一个悸冷,觉得有异,忙停下动作,正要反应,“啪”地一声闷响,从他左侧后脑勺上钻进一粒子弹,排长身子往上奇怪地一挺,顿时从头上喷出了鲜血脑浆,溅了梦莲一脸,接着向前一倒,扑倒在梦莲的身上。

屋门被人硬撞开了,两个在椅子上抱着赤身女人大呼小叫的士兵刚要起身,一声枪响,一个士兵倒下了,另一个士兵还没弄明白发生了怎么回事,也被来人抡起的枪托击翻。

刚才里屋响起的一枪并没使外屋的这两个士兵警觉,他们正在疯劲上根本没有在意。山寨已被攻占,开枪也是自家兄弟的肆虐,也许排长玩够了那小土匪老婆又来了个先奸后杀?这也是常事,原先干土匪干过这种事,后来干了官兵打下土匪寨子,更是如此。这是被招安时上面应允下的好处,要不,谁这么卖命?何况他们刚刚得趣,不愿为此分心坏了兴致。一时的大意招致了杀身之祸。

“梦莲是我的梦莲是我的!哪个敢动她我就杀了他!我早该会杀我早就该会杀!杀!杀杀!”

来人形同疯癫,一件白缎上衣沾满斑斑血迹,舞着一支快枪在屋内狂呼大叫。两个女人吓得从椅子上栽了下去,钻进了桌底。

原来此人是包布新。

这天清晨,妞儿惦记着包布新,悄悄将包布新从西寨墙岗哨上叫了领到了东内寨的一个空屋内,一阵丑事玩毕,妞儿拿出早先备好的酒、肉、煎饼,两人吃喝着叙谈着亲昵着,不觉天已不早,正要离去,炮声响了。妞儿经验丰富,马上说道:“是炮!八成官兵开始攻山了!小包子,快跟我来!”拖起包布新窜出屋来就往四合院跑,正跑着,“轰”的一声,就见四合院的北屋和西屋碉楼塌了下来。妞儿大呼:“殿全哥啊……”就要向院里冲,正在这时,空中又响起刺耳的“日——”的啸音,妞儿回头一看,包布新正呆立在空场上一动不动。妞儿急了:“唉呀等死啊你!”一扑,将包布新掩倒在身下。“咣——轰!”炮弹爆炸了。一团黑烟紫火升腾半空。“噼噼啪啪”,石片土块纷纷落下地来。炮声渐渐向东移去。包布新用力掀开身上压着的妞儿。只见妞儿后背血肉模糊,已径一动不动了。

包布新摇他喊他,妞儿已无了声响。看着妞儿那张阔脸挂着的紧张关切的神情,包布新哭了。包布新的长衫已被妞儿的鲜血浸湿,妞儿用自己的命换得了他的命。包布新扒下长衫,盖住妞儿,又下意识地拉起妞儿的那支长枪。

包布新一片茫然,一时间万念俱灰,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漫无去处。这段时间。李小全占用了他的宅院,他被赶到了西外寨碉楼居住,有了妞儿的安排照应,少营的小土匪们才没有再作践他。对妞儿这个老匪,包布新有一种依恋感。在他为人不齿的日子里,只有他,还能给他一份温暖。尽管是那么畸形,总还是一种温暖。而且除了那件事外,这个老土匪对他百依百顺。百般呵护。他没给他弄来梦莲,他不稀理他,他怨他哄骗了他,但想想这不能是他的错。妞儿在李殿全李小全父子手下,无非是个下人,莫看他们是一处的人。又称兄称爷们。今天,他为他死了。为救他的命而丧了自己的命……

包布新呆立在枪林弹雨之中。说也奇怪,横飞的弹片、子弹却没有伤着他。包布新已不再害怕。慢慢踱着,不知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家,而且神使鬼差地插死了院门。这时,他清楚过来了,原来他潜意识里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这个地方。第一这里藏着他的钱财,第二这里有梦莲。现在,不管是谁阻挡他办这两件事,他一定挥枪杀了他!他现在谁也不再在乎,哪怕是李小全在,他也要干掉他!

荒乱岁月,买卖人的大钱是自有藏处的,面上摆的无非是些小钱。包布新更是如此。他原有的钱财分散隐藏在山下家里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当勾子卖山得的钱折成的几条黄金,他藏在了院东侧厦棚地下那个他盖屋时偶然发现的石劈缝改造的地窖底下的石板里,为了应急,他还存在里边一条大绳。这个地方除了他,再无人知晓。今天回来,他就想从这逃逸。先时不是不想从此逃,一是李小全看得严,后来李小全住进来,他又不敢来了。眼下,他什么都不怕了。

院里没人。

包布新迟疑了。是取钱走了还是找找梦莲见上一面?见到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就因自己当了勾子,卖了山寨,才祸害了她呀……走了走了,而今要务,逃命要紧。得赶紧逃!要是落到山上人家手里,自己还不知要经受多少折磨才会死去呢!还是进洞先避一时,躲过这个风头再谋他路。不管怎么说,家乡是万万不敢待了,待不住了,仇人太多了!一个山寨,两千多口子的仇家呀……

包布新想到万一落到山上人家手里的情形,不寒而栗,头皮发炸。

他正在犹疑不决,大门外响起了撞门声和骂骂咧咧的喝叫。包布新立时打了个冷噤,看看手里提的枪,想想自己干过的事,浑身紧了起来。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紧张,来不及细想,就一头钻进了东厦棚,在堆放的柜台货架后面掩住了身形。他准备一消停,就下地窖钻洞逃走。

官兵进院、进屋的呼喝,包布新听得清清楚楚,但没听到梦莲的声音。他怀疑梦莲已被李小全带着逃下山去了,心中有了一丝失望。突然,他听到了梦莲的尖叫和哀告。一股怒气一份关切使包布新冲动起来,勇气不知从何而生,钻出厦棚,持枪就向堂屋冲去!包布新并不明白他要冲进去干什么,他也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听到了梦莲无助的悲惨尖叫呼唤着救援!

包布新刚转出墙角,就见窗上现出一个人的背影,突起的后脑勺顶破了窗户纸很是醒目。包布新听清了梦莲的尖叫就传自这间房子,他听清了后脑勺发出的狞笑和话语。包布新想都没想,似是下意识地抬起枪,触着那后脑勺扣了扳机。顿时,一阵快感传遍了他的全身。包布新就手一拉大栓。飞快地撞开堂屋门,一枪又是一枪托。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动作十分敏捷快当有效!包布新兴奋极了。杀人原来是这般的简单!这般的好玩!自己早就该杀人,早就该在李殿全失约霸占梦莲的那一天杀死这狗日的父子!也许一杀,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也许梦莲早就在他的手中了。李殿全,该杀!李小全,更该杀!是他爷俩无耻背约,霸去了事前早已讲好而且应该属于他的梦莲!他娘的,早该杀!杀!杀!杀!

包布新疯魔一般,满屋子寻觅着可杀的对象。包布新从没迈过近处亲手杀人的门槛。今日为梦莲的几声尖叫而踢开了。杀!杀!杀!

包布新突然记起了什么,持枪冲进了里屋。

“梦莲!梦莲!莲妮子,是我是我!”

梦莲悠悠被人唤醒,睁开眼一望,一个血头血脸的人正拿着一件衣服往她身上披。她一惊,尖叫起来,这次她没能倒下,被人扶持住了。

这一瞬间,梦莲勇气顿失。浑身软得如一摊泥。现在,谁对她施暴也好,干什么也罢,她都再也无力无法反抗。梦莲麻木得如同一节枯木。她认命了,听天由命,任由命运去随意摆布。

但那人对她并没有什么非分之举。梦莲有些木愣:“你你你是谁要要要干什么?”

包布新抬起衣襟抹抹脸。兴奋地叫道:“我是包布新我是包布新啊!别怕,是我啊!”

包布新?

“你?你!你要干什么?”

包布新有些慌乱。指着梦莲的身子说道:“我,我是见你……”

梦莲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胸前腹部腿上全是红的鲜血和白的脑浆,身边躺了一具赤裸男人的尸体。她忙扯过被子护住身子,哭了:“你,你呀!你祸害得我还不够吗?你害得我……天哪,苦啊!”

包布新被梦莲惨痛的大哭弄得慌乱不堪,持着枪不知往哪儿放,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突然他发现那死去的官兵头搭在床下,下半身还折在床上,忙将尸体拖下,表白地说道:“我看他踢蹬糟踏你,就,就开了枪,杀了他!”

梦莲半晌才明白过来,是自己的这个仇人救了自己。梦莲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片刻,长叹一声,放下被子,敞开胸膛,仰面躺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孽!孽!你……唉!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不就是这个样了吗?你要是不嫌腌臜,就拿去吧!”

包布新连连后退,急急说道:“不!不不不!我不这样!我要娶你我要正儿八经地娶你!我不嫌你我不嫌你!你,你要明白我的心啊莲妮子……”

包布新失声痛哭。

梦莲愣住了。她不明包布新为什么也要哭,也会哭。

“梦莲!梦莲!我为了你,才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呀!梦莲哪,都怪我怪我啊,怪我鬼迷了心窍啊!我一错再错,陷进去出不来了啊!我不是不后悔啊!我悔死了啊!啊啊……”

包布新捶胸抢地。梦莲见他哭得可怜,又觉得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十分为难。此时,远处近处炮声、枪声猛丁止住,接着屋后响起了大群人跑过的脚步声响,接着又从东寨方向传来千百人的欢呼声。包布新一惊,突地抹去泪水,站起来,紧张地说道:“梦莲,快跟我先藏起来!我有藏处!要不咱就都没命啦!你,解释不清,也没法解释!你信我的吧!”

紧要关头,包布新恢复了买卖人的精明和果断。

包布新忙抓起枕巾胡乱为梦莲擦擦脸上和胸部腹部上的血浆,擦了几下,那白嫩如玉的身体就使他忍不住抱住了梦莲,贪婪地吮着抓着。顿时,包布新只觉得手滑溜溜的,鼻孔间一股血腥,满嘴咸腥,是那排长的血和脑浆子。包布新忙啐几口,兴奋地说:“我可捞着了!我可捞着了!”他顿时疯了,把梦莲往床上一放,自己解开了裤带……包布新朝思暮想两年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而得不到的美女,而今却是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屋后爆起了枪响,包布新刷地一下冷汗下来了。他被惊醒了:这是要命的关口哩!忙停止动作,系好腰。又从地下拾起梦莲的裤子给她套上,系住腰带。把梦莲拉了起来。梦莲迷迷糊糊下得床来,下意识地拾起内衣穿上,却吓得哆哆嗦嗦系不住扣子,包布新忙拾起红外衣给她披上。梦莲胡乱掩上怀,却不会走路了,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包布新使劲儿一挟,半架半拖将梦莲拽出里屋,正要走出外屋门,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怪叫:“跑?哪儿跑!跑就炸死你们!”

那名被包布新击倒的士兵醒过来了。摇摇晃晃扶着椅子慢慢立起身来,单裤还堆在脚脖上。他一手高举着一颗手榴弹,一手拽着弦,怪叫着:“快给你官兵爷跪下!听候处置。跪下,跪下!我起来可就费了事!”

到这了,那士兵还以为他能吓住别人。

包布新猛一使劲儿将梦莲甩出了屋门,抢圆枪向士兵扑去,那士兵急了眼,不自觉地抬手招架。恰巧拉断了弦,立时手榴弹冒出了嗤嗤的白烟。包布新怪叫一声,丢下枪回头要跑,那士兵往前一扑。抱住了包布新的双腿,死不松手。那士兵本意是想让包布新把他拖出屋去,正如溺水之人抓住什么就不放的下意识动作一样。这下坏了。两个谁也跑不动了。手榴弹在他们的身边打滚。包布新大叫一声:“梦莲快跑!东棚下——”声音未落,“轰”的一声。手榴弹爆炸了,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这颗手榴弹的爆炸引爆了外屋一名士兵身上的另外七颗手榴弹。连续的爆炸声中,这原是包布新的杂货铺,后是李小全与梦莲的新房,化成了一堆瓦砾。包布新那东厦棚下的秘密也随着爆炸而成了永久的秘密。

李殿全趴在最后一盘碾台的碾子后面,嗷嗷叫着,指挥着老土匪们向西射击。他打得很兴奋。正打着,突然觉得有人从背后挨来,他以为是自己的老弟兄,喝道:“散开!别挤一堆儿!”刚说完就觉得不对,知道不好,一缩身子一躬腰从绑腿里抽出小插子,反手猛力向后捅去。捅出的当空,他已被人紧紧勒住了脖子,紧接着耳间一阵剧痛,耳朵已被人咬下。李殿全惨嗥一声,猛甩头,颈间皮肉又被人死命咬住,李殿全忍痛猛丁一站,反手又是一戳,身后人再次中刀向后一倒,两就劲儿,李殿全颈间皮肉已被撕带下一大片,颈动脉已被撕裂,涌泉一般的血流喷射到碾子和碾台上,光滑的碾子和碾台上就滚撤出一片血红的珠子,在光滑的石面上滴溜乱滚。

李殿全踉踉跄跄,捂住脖子回望,咬他的竟是平日呆若痴人如同怅鬼的山长公玉东!

公玉东捂住小肚子,李殿全刺出的两刀因中间受阻,未刺中他的要害。公玉东心满意足地望着李殿全怪笑。

公玉东坐倒在碾台上,吐出口中烂肉,一手捂住小肚子,一手扶着碾面,一面大口喘气,一面莫名其妙地说道:“狗日的黑脸汉!我早认出你来了!”

公玉东满面血污,十分狰狞可怖。

李殿全魂魄皆失,怪叫一声,向前逃去,但没跑上几步,血已从颈间直窜出来,如同血箭,身子一跳,就往地下倒去。正在要倒不倒之间,一颗手榴弹飞到他的脚下爆炸了,立即将他掀到了一边,一片锋利的弹片嵌进他的鼻梁正中,落地一震,将一颗头颅劈成了两半。

攻山前一日,石增福对老弟兄们讲透了一个道理:“三箱手榴弹,一条老兄弟的命,咱和李殿全也算是恩义两清了。撒开手办吧!”同时,石增福也很讲信用,李殿全托付他攻山之后设法关照一下他的儿媳妇、山长的女儿梦莲的事,他记在了心上,并为此对全营下了一条命令:“上山后只杀男的别杀女的,先归拢起再说。”这件事他要办,因为县长张尊孟也特别叮嘱过他,而且县侦缉队队长边四又专为这事带人上山来了,发现梦莲,交给边四也就行了。小县长说他是受吕区长父子和章信斋老会长、公巍东老区长之托,转托他办好这件事的。他能不办吗?而且,这又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石增福的兵上山之后,也真的严格执行了这条只杀男的不杀女的命令。石增福下的这条笼统的命令。是因为他不知道哪个女的才是梦莲。就这一笼统,活人无算。严格说来。山上几百女人是沾了梦莲的光了。当时,石增福心中还在怪:这妮子还怪有福气唻。这么多人关心着她。而那位排长对梦莲的祸害只能说是个别名为官兵实为惯匪的匪性一时发作。即使做了也有话说:不是没杀她吗?不是没杀女的吗?你说不让杀,又没说不让奸不是?况且,过后还可醉死不认半壶酒钱,来个翻门不认账,你又有什么凭据证明咱爷们几个祸害过这个女人呢?是吧!石增福部多这种不要脸的狡赖“论堆”之徒。

攻山后,石增福营就很撒手。李殿全,老土匪了,油水足哎,办他!几百个官兵大呼小叫涌上了瞭阳崮。喊杀声响成一片,十分瘆人,也十分雄壮。

崮上烟尘滚滚,天昏地暗。几座碉楼和许多被炮火击中的民房燃起了冲天大火,黑烟红火遮没了湛湛的天空和艳艳的太阳。

西寨这边,贴墙根跪着受伤和没受伤的几十个匪徒,高声哀叫:“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别杀俺呀别杀俺呀俺家还有八十岁的老母……”而他们的枪械就扔在跟前,成堆的子弹散落一地。

上百名残存的被俘又被逼守寨的山丁用石头砸断连在脚上的麻绳,向官兵们惨声声明:“官兵大老爷俺可是好庄户人俺可是好庄户人啊……”

石增福把匣枪别在身后。双手拎着一把长把朴刀,环眼暴睁,大喝道:“弟兄们听着:这边的都是匪!干哪!一个也别留!谁杀的多,马子身上的么就归谁!杀啊!嘿!”说着抡刀砍倒了两个不知死活站起来向解放者欢呼迎接的山丁。

大刀雪亮。官兵一面砍着土匪。一面大声卖乖:“日你猴的,死在咱手上,算你们幸运!咱这是行好哩!咱这是行善哩!落到庄户人手里就惨啦!哥们儿。伸直脖子,拿出土匪的劲头来。来个痛快不遭罪的!”

西外寨没有了任何的反抗,东内寨的枪声还急。

石增福突然记起了什么。招呼道:“绍武!得胜!随我来。”就扑到了内寨墙下,眉头一拧,命令伏在墙上从枪眼里向东射击的突击队员:“傻鸡巴肏的!什么时候了,还不快钻到寨里去抢点洋捞?这边算我的!”

突击队员欢呼起来,踊跃地翻过寨墙,掉头贴着高地北侧向东寨民居扑去。

石增福招呼着石绍武、张得胜爬上崮中隆起部的西崖上,依着山石向东观察。高地上有几个突击队员正和碾台后的土匪打得火热。突然,碾台方向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

石增福大骂:“日他姐,白皮狐子干熊去了?咋还不动手呢?”

张得胜突然在北头高叫起来:“营长!看呐,在那!过来过来,这边看得清。他们在墙茬那里。看清了吧?”

石增福赶过来,一看,狞笑起来,说道:“绍武,这么远,能够上不?你枪法准,你来!”

石绍武“哼”一声,说道:“咱这枪,一里路内,指哪打哪!?好吧。”说着拉开枪栓,从胸袋里掏出几颗子弹,在头上蹭蹭,压上,顺出枪去,看了一下,马上又将枪抽了回来,往地上一圪蹴,抱枪蹲地下了。

石增福瞪起眼来,说道:“你这个面筋头!咋?”

“咋?你看不见吗?立庆和他在一条线上扔手榴弹呢!伤了立庆,咋办?”

“管不了那么多!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石增福回望一眼西面的大崮台。西侧浓烟未消,看不见大崮台了。

“我不办!”石绍武犯了牛性。他和王立庆有亲戚又是好朋友。王立庆比他精明,是他的主心骨,他不能没有他。

“肏个猴的,我来!”

张得胜下腰从石绍武手中夺过汉阳造,将枪顺了出去,石绍武刚寻思过来去夺枪,枪就响了。石绍武红了眼,破口大骂:“张得胜你这个狼羔子!你公报私仇!”刚扑起来,石增福一脚将他蹬倒,枪又响了。石绍武从地上摸了块石头就要和张得胜拼命。张得胜怪笑着抽回枪来,说道:“这枪才办了事。咱的枪法也不差!”见石绍武握石扑来,忙跳开一边,叫道:“干熊啊你!白皮狐子没点屁事,蹿屋里去了!”

石绍武向东看了一眼,又咬牙切齿:“肏你祖宗张得胜!要是哄我,我和你对命!”

石增福骂:“穷啰啰!立庆死了,我给你对命!还不快离开这!懦熊。”

这时,大队官兵已拥了过来。

手榴弹连连抛来,躲在碾台后的老土匪们纷纷跳起,刚立身又被盒子枪击倒。

侯镜如大喜,对王立庆一坚大拇指,大声赞道:“王排长,行啊!扔得远扔得准!好——”话没说完,从身后方向飞来一发子弹,击打在扬臂投弹的王立庆的小臂上,子溜子又带着炸响贴着侯镜如的头顶飞了过去。侯镜如一跃而起,将王立庆扑倒在地,抽出匣枪抬起身子刚要辨别枪击来向,又是一声爆响,一发子弹从他背后钻入,侯镜如一下跪倒在墙茬上。王立庆一激灵,想起了什么,仰起身子,一抄手将侯镜如揽在怀里,一个翻滚滚到了墙角。侯镜如努力抬起头来,脸上一片茫然,接着又冲着王立庆感激地一笑,似乎感谢他对自己的救护。子弹从侯镜如的背后击入,又从胸前透出,子弹是开花弹,进口小而出回大,胸膛已被掀开,眼看不得活了。王立庆哭着大叫“侯参谋侯老弟”,将头在墙上乱撞。这时又有几发子弹从头顶掠过,王立庆一惊,看看四周,挟着侯镜如,猛地跃起,飞快地钻进了尚未倒塌的门道房里,把侯镜如放平,左手抽出枪来掩在门后,警惕地守护在内,不再冲杀。

王立庆泪流满面,不敢看身后侯镜如的尸体。他思索着侯镜如对他没讲完的那半句话:“好——好什么?好兄弟?好伙计?好战友?好……什么?”

侯镜如这半句话困扰了王立庆一生,直到他195年4月4日在沈阳被捕,押回沂水专署公安处受审时,还主动叙讲过这段经历这份困扰。当时他是出于想摆摆自己这段打过土匪的历史,表明一下自己对蒙阴父老有过功劳,想减轻点罪过,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衷的心态所致?不好猜测了。不过,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记着这件事,足见侯镜如之死在他心中所留下的印象之深刻了。

大仇已去,石增福心花怒放,赤着膊,扬着刀,带着众多的官兵排成几列横队,自西向东剿杀。走进中心空场,只见四五个老匪抱成一团,刚要杀去,一声爆炸,老匪们引爆了手榴弹集体自杀了。只有一个老匪头拱在碾盘底下,两条腿露在碾道里索索地抖。“哈哈!”几个官兵欢呼着拥上去向外拽,老匪死把着碾底石条不出来。几个官兵拽了几拽,没拽动,又哈哈一声,一边两人,抓住老匪的脚脖分扯开,喊一声号,“哧啦”一声活生生劈了他。

崮顶变成了屠宰场。

枪声已停,瞭阳崮上只听见大刀劈人的霍霍声,石头砸人的囊囊声。告饶声,哀告声,呼痛声,倒地的呻吟,垂死的惨叫,以及官兵的欢喝,交织成一片奇特的声响。

头半晌,官兵已全部占领了瞭阳崮。

清点战场,山上匪徒全被处死。奇怪的是这些隐匿在民房、石隙、角角落落没被炸死没有逃逸的老少土匪,几十个人有刀有枪有子弹,竟无一人反抗!连喜子二十几名平日骁勇凶悍的小土匪也放上一阵枪后,丢下枪来乖乖地引颈受戮,往日的凶狠残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官兵在山下时,这些老少土匪抵抗得十分强悍,打得极有章法,很勇敢很顽强;官兵到了跟前了,却丧失了丝毫的困兽犹斗的斗志和勇气。官兵提刀一呼,魂魄皆丧,无一敢动者,任由官兵肆意地诛戮。(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