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骄宠 > 307 有孕全文阅读

都说在封建王朝时期,女子在闺阁中时,只有两次光明正大过生辰的机会。

第一次毫无疑问便是在周岁抓周宴上,古人谓之抓周可以预测婴儿前途和性情,是为“观其所先拈者,以为征兆,谓之‘试晬’”。

这是女子第一次可以大肆举办生辰宴会的机会,第二次,毋庸置疑,便是昭示着女子已成年,可嫁人生子的“及笄礼”。

及笄礼大都在女子十五岁芳辰时举行,可谓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生辰礼,而一般女子出阁,也大都是在举行过及笄礼之后。

池玲珑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因为她早在未曾及笄之前,就嫁的秦承嗣为妻,所以,按礼已为妇人的她,及笄礼是可以不举办的。

然而,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已婚妇人的及笄礼可以忽略不计,但身为大魏超品的秦王妃,她的身份贵不可言,平常她的一举一动尚且被人重视非常,多的是人想从中窥探出她的喜好,好巴结她。

如今既遇到这样重大的日子,哪怕是池玲珑自己不在意,外边也多得是人,想借此和秦王府攀关系。

池玲珑本不是好热闹的人,原本是想着省事一回的,可她虽然可以不关心外人的意见,对于秦承嗣的要求,却都会尽量满足。

秦承嗣不想让她嫁了他后,还要受任何一点委屈,况且及笄礼又是女子一生中,几个最重大的日子之一,秦承嗣无论如何,也不想池玲珑平平淡淡的,就将标志着她成年的一天,稀里糊涂就这么过去了。

——尽管她早已从女子,转换为小妇人,可他就是不想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由此,有了秦承嗣插手其中,池玲珑想偷懒都不成。

只能打起了精神,在几个丫头的帮衬下,开始准备一应事宜。

及笄礼本是大日子,可想而知该忙碌的事情会有多少。

宴席之类的事情,池玲珑可以全权丢给墨乙处理。

可有关她及笄礼上要穿戴的衣物首饰,要宴请的宾客,要郑重斟酌邀请的,帮她行及笄礼的正宾、有司、赞者等等一应诸事,却无一不烦扰的池玲珑一个头两个大。

索性,眼下还只是刚开春,时间也只是二月初,池玲珑的生辰又在三月中旬,还有好些时间可以张罗这些事情,但尽管如此,每日惦记着这件大事,池玲珑也颇为头疼。

宴请宾客之事,池玲珑自己先选取了一些交好的女眷,随后就把写好的帖子交给秦承嗣处理。

她知道,秦承嗣还要在她写的那些人家的基础上,再添加上好些京都的勋贵,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秦承嗣到底在那天,会邀请多少人过来观礼。

最大头的宾客一事,池玲珑琢磨了五、六天时间,也便都抛砸一边不再搭理。

她再重新量身,让府里的绣娘抓紧时间,赶制了两件礼服后,就又开始考虑起有关正宾、有司和赞成的人选。

正宾是女子及笄礼上,最能显示其身份的人物。

多数女子行及笄礼,父母为了给女子提身价,都会千方百计邀请身份高贵人家的当家主妇,为自己的女儿插簪。

池玲珑自然不用担心,请不来这样身份高贵的正宾,毕竟京都满满都是勋贵,想要挑选一个为她插簪的宗妇,还是很容易的。

可那是放在以前,以前她是忠勇侯府的庶女,随便挑选一个勋贵妇人,都可以帮她完成插簪之事,然她现在是品级等同于当今皇后的秦王妃。

这世上,若果真用身份来提身份,怕也就只有当今太后和皇后,能给她插簪,顶多了再添上一个盛宠多年,执掌后宫的岚贵妃。

可让宫里那三位大头给她插簪,这事情想想都知道是痴人说梦。

可若是让别的皇室长辈来,那些人于的身份和她比起来,明显不够贵重,看来……也只能选取辈分高的长辈了。

池玲珑想到这里,更头疼了。

好在,正宾的人物虽不好挑选,为笄者托盘的有司,和协助正宾行礼的赞者,还是很好挑选的。

有司多为女子闺中好友担任,赞者则为与女子关系较好的家中姐妹,池玲珑稍稍一思考,便决定让孙琉璃和池明瑄,分别充当她及笄礼上的有司和赞者。

池玲珑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关系特别亲密的手帕交,虽说之前她和谢晖关系很好,之后和右相家的嫡长孙女顾明月也算合得来,在去年邙山围猎之后,两人偶尔也传过几次书信。

然谢晖现在怀有子嗣,身体贵重,劳累不得;她和顾明月的关系又不是亲密的无话不谈,且顾明月也已经成亲嫁人,已为妇人的她,明显也不附和有司要挑选未出阁小姑娘担任的限制。

由此,池玲珑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让表姐孙琉璃担任有司一职,简直就再合适不过。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把她如此赤果果的昭示在京都的勋贵世家面前,合不合适?又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晚上等秦承嗣归家后,池玲珑将自己这一天的思量,都一一告诉他。

秦承嗣在听了她的考虑后,也是笑着吻吻她的唇,说道:“一切由你做主就好。”

“那正宾呢?正宾邀请谁出任较好?”池玲珑把这个伤脑袋的问题,踢给秦承嗣考虑。

秦承嗣稍稍想了片刻,眉头微挑,也只提出了两个人物,可供池玲珑挑选。

一则便是早先在她出阁时,做了她的全福妇人,给她梳头的惠郡王妃。

惠郡王早先和秦琼关系较好,连带着,在秦琼过世后,也一直待秦承嗣如自家子侄一般亲厚。

由此,秦王府和惠郡王府的关系,一直较亲厚,选取惠郡王妃这个婶婶给她插簪,也算合宜。

第二个人选,秦承嗣却选取了现今的安阳大长公主,也就是朝中正二品都察院右督查使何大人的母亲。

相比起朝中其余放浪形骸的公主,安阳大长公主虽不得盛宠,可阖府子孙都争气。

她如今又是弘远帝唯一幸存在世的小姑姑,连弘远帝都得敬重三分,可以说是现今皇室辈分最高的长辈,如此,以她贵重的身份,倒也配的起给她插簪。

池玲珑在仔细回想了一番,安阳大长公主的生平后,也觉得这个人选不错。

不过相比于秦承嗣说的,他更看重“安阳大长公主人品贵重,辈分较高,福气深厚”之话,池玲珑却更看重安阳大长公主的长寿和为人极其妥帖。

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公主,为人行事自有一套盘算这不奇怪,而有关长寿……在“池玲珑”的记忆中,安阳大长公主,的确是整个皇室最长寿的老寿星。

她生来身体便孱弱,在接连生下了两个儿子后,何府听取了御医的建议,更是早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下葬时的寿衣和棺椁。

可这安阳大长公主,的确是个福气深厚的人。

她磨死了她那身体健壮,可以打死只老虎的寒门婆婆,在她鹳蝶情深的相公,去逝二十年后,自己挺着病巍巍的身体,也拉拔大了两个儿子,如今更是熬到做了太婆婆。

这还不算,毕竟这是满京城中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池玲珑看过“池玲珑”的记忆,因而,她也还知道,别看病巍巍的安阳大长公主,如今已经是年逾六十的老人花甲的老人,她后边最少还有二十几年好活。

便连现如今的弘远帝,连同他的几个儿子,都先后去逝了,匈奴攻城之前,“池玲珑”都没有听说过,安阳大长公主去逝的消息,可想而知这位还算睿智的老夫人,福寿该有多么绵长。

池玲珑和秦承嗣初步确定了她及笄之日时,邀请的正宾和有司、赞者,去了心头一桩大事,接下来一段日子,也着实过的还算清闲。

秦王府中,池玲珑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一应事宜,可整个京城中,现在各个勋贵世家,却是已经抓破头,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起,到时候该给她送什么贺礼。

秦王妃的及笄礼,虽比不上皇后的千秋节隆重盛大,但是因为这是秦王妃的及笄之日,满京城勋贵家世家的宗妇,现今也是打了鸡血似的,在距离池玲珑及笄之日还有两个月时,便已经忙的脚不沾地的,开始准备起到时候穿戴的衣衫首饰。

秦王府地位特殊又贵重,可以说,京都的这些勋贵,多是想借由秦王府往上攀,或是拉拢秦王府入自己阵营的。

虽也有些勋贵世家,担心弘远帝因为他们和秦王府走的近了,对他们生了嫌隙,心里打定了主意,要与秦王府保持安全距离,可在秦王妃及笄这么盛大的日子,在大家都忙着准备重礼送过去的时候,若这时候有人特意与秦王府保持距离,那就不是睿智,简直就太不符合主流发展趋势,想要不招人眼都难。

池玲珑还不知道,她一个及笄礼,不仅闹得秦王府中日夜不得安宁,便连整个京都都因之沸腾起来。

更因为此事,京都最好的衣裳铺子锦绣坊,最好的首饰店珠玉斋,这几天可以称得上是客流如潮。

店老板每日接待着各勋贵府邸的夫人和姑娘,看着她们手一挥,几千两银子便这么甩了进去,进了自己的腰包,一个个心花怒放不已,简直恨不能秦王妃池玲珑天天及笄,回家后,更是恨不能给池玲珑立一块儿长生牌,和财神爷一道供起来。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很快,池玲珑便觉得,从二月初到三月中这一段时日,她累的简直要掉几斤肉,好似眼睛就这么一闭再一睁,距离她及笄,也就没两日时间了。

不仅她累,她身边侍候的几个丫鬟,包括六月、碧云,连同姜妈妈等人在内,更是忙得晚上脑袋沾了枕头就睡,白天起来还频频打瞌睡,一个个都有些精神不济。

在及笄礼前两天,池玲珑一应礼节都学习完毕,也终于可以歇口气。

她放了姜妈妈和碧云碧月回房先且休息一下,却留了六月七月暂且在身边侍候。

池玲珑身边丫鬟少,因为这个原因,分担在七月几人身上的事情,难免就多了些。

六月和七月因为有功夫在身,内力也强,精力和体力都不错,反观碧云碧月和姜妈妈几人,要不就是没有功夫,要不就年老体衰,身体承受不住太大负荷,如此,在这难得空闲的时候,池玲珑少不得要让六月七月忙碌一些,让那几人松散松散筋骨。

正在和七月叙话,池玲珑却见外边的六月过来通报说,阿壬领着魏释锦过来了。

池玲珑略有些狐疑,稍迟疑片刻,也好笑的让六月放了那两人进来。

待那两人进门后,池玲珑看见明显长高了不少,小脸蛋白里透红,睫毛卷翘,小嘴樱红,鼻子挺翘,穿着一袭锦绣华服,十分小正太的魏释锦,略有些怔愣,回过神后,也好笑的招手让那小家伙过来她身边。

自从有一次秦承嗣对她说了,早先魏释锦在一进秦王府后大哭大嚎,乃是鬼精灵的在测试他们对他的忍受底线后,池玲珑便再不敢小觑皇家血脉的聪明劲儿,在和小鬼头魏释锦说话时,更是不得不提起两分心思。

这孩子果真是个惹人疼的,只可惜,就是聪明的太过头了。

早先她还不觉得,可现如今看着那小子咕噜噜转的欢快的眼睛,池玲珑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在她嫁进秦王府后,俨然将她当真他自己的嫡母敬了起来,虽不能每日早晚都过来给她行礼问安,可一天跑一次致远斋,那也是雷打不动的事情。

不过,自从年后她开始为自己的及笄礼忙碌起来后,这段时间倒是没见着这小子。

听秦承嗣说,魏释锦乃是又被他丢出去训练去了,感情,今天这应该是才回来。

魏释锦和阿壬此番过来,出乎池玲珑意料,竟是来给她送及笄礼的。

池玲珑看着阿壬一副鼻孔朝天、耳尖红红的模样,送了她一对价值连城的夜光杯,再看了看呆萌的让人心都软了的魏释锦手中捧着的,两只小号夜光杯,着实好笑的,嘴角简直要裂到耳后根去了。

这两个活宝,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尤其是阿壬,恁大一个人,都快要到加冠之年了,还天天领着一个小屁孩儿胡闹,这是真不打算成亲的节奏咩?

送走了一大一小两个逗比,池玲珑坐的没有形象,一下就斜倚在了软枕上。

她这几天总觉得累,还天天困的不行,以前每天只需要睡三、四个就会一天精神,结果,昨天入夜她就睡了,今天也直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没想到,睡了这么长时间,现今眼皮子就又开始打架了。

七月见池玲珑捂着帕子张嘴打哈欠,泪珠子更是在她打哈欠时,一古脑跑出了眼眶,也是好笑的不行。

不由就开口道:“这是之前积压的困劲一下子都上来了,人一松散下来,难免犯困,王妃,今日无事,不如奴婢扶您回内室再歇息一会儿?”

池玲珑略思索一下,也就直接点头答应了。

七月笑着搀扶她进了内室,直到给她掖好薄被,看她眼皮子忽闪忽闪几下,随即,呼吸便慢慢舒缓下来,也是好笑又心疼。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人就睡着了,看来,这两个月时间,着实把王妃累坏了。

啧,若是主子得了信,肯定又要心疼的不行了。

七月出了内室,转身又如往常一样,将池玲珑今日的言行都记录下来,传给秦承嗣,随即,也便又忙碌自己的去了。

却说,到了池玲珑及笄那一日,秦王府恢弘阔达的朱门大开,一路红毯直接从秦家巷门口,只铺到今日池玲珑要举办及笄礼的花厅中。

沿路鲜花开道,更有身着银色轻铠,面貌英俊、身姿笔挺的秦王府心腹中将们把守,这阵仗,委实将今日过来秦王府的,京都各勋贵府邸的夫人和姑娘们被吓的不轻。

若不是这一片地界都是秦王府的,他们险些就以为,这是到了那个国宴的门前了……

忠勇侯府做为池玲珑的娘家,周氏自然一大早就率领了阖府诸人过来,帮忙迎客。

池玲珑亲自招待了片刻,等到宾客渐多,长乐长公主携韶华县主亲来后,也不得不亲自去迎了一程。

早在池玲珑忙着挑选正宾时,韶华县主便来信给她,说是可以让自己母亲出任她及笄礼上的正宾,她为有司,这建议表面上看着,好似要给她撑场子,可池玲珑一想到韶华县主早先对自己的险恶用心,也是忌讳的不行。

秦承嗣在知道了这事儿后,更是冷嗤一声,亲自派人去了长乐长公主府,将此事回绝。

如此,现在见面了,池玲珑少不的要再告罪一番。

因为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加之她如今的身份贵重,韶华县主心里虽有气,可也不能说出池玲珑一点不是,反倒又表现的和池玲珑宛若一对亲姐妹似地,好生说笑一番,一时间,倒是又惹来一大堆赞叹声。

京都身份较贵重的惠郡王妃,长乐长公主,大皇子妃,二皇子妃等都到了后,池玲珑也便又回了暖阁,重新梳妆打扮。

花厅中的一应事情,则全权交给了她那娘家忠勇侯府一应人,帮忙应酬。

吉时到,丝竹声起,周氏代表池玲珑简单致词,池玲珑深呼吸一口气,在万籁俱寂之时,身着采衣走进走花厅正中的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揖礼。

随后,才又面向正西,跪坐在笄者席上,由盛装打扮,年已六旬有余,方才净过的手,面带慈祥笑意,和蔼的不得了的安阳大长公主,为其梳头。

高声吟颂的祝辞,在安阳大长公主手中开始动作后,也便响起在花厅中,“今日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池玲珑一脸正色的跪坐当场,腰背挺得笔直,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轻柔的动作,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及笄礼中要行“三加三拜”之礼,一应礼节杂乱而琐碎,早先她已经练习多日,才能确保每一个动作都唯美而规矩,想来她现在的表现, 应该还不错。

一加之后,池玲珑在池明瑄的跟随下,去了暖阁重新换了一身朱红色的锦绣华服出来。

这锦服,乃是用万金难买一匹的缭绫锦制的,最是贵重,尤其适合制作宫宴的礼服,适合在肃穆如朝贺时穿用。

而池玲珑这一身礼服,却不是秦王府的绣娘绣制的。

单单两个月时间,想要绣出一件,背后乃是整个大魏风水堪舆图的礼服,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礼服本是孙琉璃和孙无极两兄妹,早在她和秦承嗣未成亲前,便开始让绣娘赶制的。

前前后后,总共费了二十个绣娘足有一年零五个月时间,才在她及笄礼之前,由孙琉璃送到她手中。

池玲珑穿着红的耀眼而瑰丽的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时间,花厅中只传来低沉又惊艳的,一阵阵倒吸气的声音。

池玲珑皮肤白皙,穿红色更加映衬的她小脸白的极尽透明。

一双远山眉隽秀雅致,黑白分明的眸子灼亮澄澈,她樱唇娇嫩的似花瓣,下颌的弧度极尽优雅,还带着小小的娇俏;腰肢柔软而纤细,好似一折就断,然胸脯却鼓鼓的……

穿上这红色,竟也能压得住,此刻的她倒也不显得稚嫩青涩,倒是别有了一份让人瞩目惊叹的威仪。

这哪里还是一个勋贵世家的庶女?

明明是一个即将要长成的大家世妇。

倒是没想到,这姑娘竟蜕变的如此迅速完美……

暗暗窥视池玲珑几眼,一时间,本还对秦王抱了些觊觎之心的贵女和贵妇们,却不由有些踟蹰了。

如此姿色,着实当得上“国姝”二字,她们若是送女儿来了秦王府,女儿争气得宠还好,可若是……那还不得把秦王妃得罪的死死的。

看来,等回去之后,这事儿还要再考虑考虑。

池玲珑腰背挺得笔直笔直的往前走,身上满负威仪,她之前在孙琉璃的指导下练习的时候,只觉得这样提着气走路的状态,难受的好似随后会闭过气去,可若是她知道,就是她这一个露面,就吓退了好几个想要入秦王府的姑娘,怕是心里也要笑开了花。

众人瞩目中,池玲珑再次走到花厅正中停下脚步,而此时,注意到她身上那身锦服不同凡响的夫人们,却又免不了微眯着眸子,细细审度起,池玲珑身上这衣衫,到底是什么料子了。

同时,众人也免不了,又用审视而狐疑的目光,暗暗的看了看那姿仪比她们更加高贵天成的孙琉璃一眼。

可以说,今日前来秦王府中观礼的贵妇,也都知道,孙琉璃乃是池玲珑生母宁姨娘的娘家人,她乃是池玲珑的嫡亲表姐。

更有甚者,这姑娘还是京都孙府的主人,是珠玉斋和锦绣坊的背后东家。

有关池玲珑与秦承嗣大婚之时,身上那身价值连城的嫁衣,乃是出自孙府的天工锦所制的消息,京都的贵妇人们早已传的人人尽知。

能给自己嫡亲的表妹,用早已失传的天工锦制嫁衣,那池玲珑这及笄礼的礼服,若也是孙府提供的,还能廉价了不成?

只可以她们眼拙,看不出这东西到底有个什么好就是了。

现场诸位贵妇,在明里暗里打量了孙琉璃好几番无果后,也便又将视线转移到池玲珑身上。

而这时,她们也发现了,池玲珑的背部,那身锦服在窗外的阳光照耀下,其中的金线闪烁的光,好似在勾制着什么图案。

可惜,因为安阳大公主挡住了光,她们看不清那图案究竟是什么。

不过,刚才打眼一看之下,怎么恁的像是风水堪舆图?

有把大魏朝图绣在锦绣上的么?怎么可能!

有贵妇断然否决掉,方才袭上自己心中的念头。

这些人都以为自己肯定是想象力太丰富了,脑海中,才有了那么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可若是孙琉璃得知了她们的所思所想,指定会呵呵笑两声,再意味深长的看她们两眼,给她们一个鄙视的眼神。

看,没知识就是这么可怕。

风水堪舆图怎么就不能穿身上了?

一群孤陋寡闻的后宅愚妇!

怎不问在大兴二百三十五年,昌隆帝长公主出嫁时,皇后为其爱女准备的喜服,背后绣的就是整个大兴的全图。

那大兴全图,只有在夜晚的灯光下才能清晰看见,因为其绣法奇诡,在当时盛传一时。

如今,会那种绣法的绣娘,几乎已经死绝了。

好在,上天对他们还是厚爱的,可以让她和哥哥,给小姑姑的女儿送上最好的弥补。

虽然这锦服的妙处,断然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不过,阿愚知道他们的一片苦心就好。

花厅中一片寂静,在这时,长达一个时辰的及笄礼,终于进行到尾声。

而随着安阳大长公主的吟颂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诚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池玲珑发上的簪子,也被安阳大长公主从中抽了出来。

孙琉璃眸含激动的上前,手中的托盘中,放置着一支由上好的血玉雕刻成的比翼连理枝簪子。

血玉一露面,现场诸贵妇,忍不住又是一阵瞪眼。

她们瞪眼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血玉金贵非凡。

可金贵的东西,不都得好生对待着?

雕刻成簪子不是不行,可这手艺,粗陋的让她们眼晕。

这,这究竟是那个败家子找来的匠人做出来的簪子,说出来人名,以后他们再不去那人店里了!!!!

又怒又心疼的京都贵妇们,心中俱都腹诽不已,再看安阳大长公主手中那簪子,一个个也是嘴角抽搐的扭过头,简直不忍心看第二眼。

可也就是在她们心里哀婉的只将那雕刻血玉簪子的匠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外边却倏地传来一声唱和声——“秦王到。”

秦王来了?

秦王怎么来了?

及笄礼上都是妇人,从来没有过男子露面的说法,虽然她们现在在秦王府,可秦王这主人也不应该再这个时候,过来花厅吧?

一应人等心里都忍不住念叨,便连惠郡王妃、长乐长公主等人,都忍不住面露愕然之色。

而就在她们晃神的功夫,身着黑色锦服的秦承嗣,也逆着光,大步从外边走进来。

众人慌忙行礼,秦承嗣漠然的唤了“起”,脚步不停,越过一众对着他英俊的天怒人怨的面容发花痴的贵女,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在安阳大长公主和跪坐在地的池玲珑面前。

“可是该插簪了?”秦承嗣出声询问道。

回过神来的安阳大长公主不赞同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虽不知道他如此擅闯、打断池玲珑的及笄礼所谓为何,倒也叹息着回道:“就剩这最后一拜了。”

秦承嗣闻此言,好似送了口气,他轻“嗯”了一声,随即,垂首和池玲珑潋滟生辉的眸子对视上,一边也从安阳大长公主手中,接过那血玉比翼连枝簪,笑着说,“阿愚,我给你带簪。”

众目睽睽之下,性情阴晴不定,素来冷冽血腥的秦王,对其王妃说,“阿愚,我给你带簪……”

池玲珑心跳在这一瞬间加快,那宛若擂鼓的声音,几乎要将她的耳朵震聋了。

她眼眶倏地发涩,看着眼前眸中含着轻笑看着她的秦承嗣,嘴唇嗫嚅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这簪子是他亲手给她做的,背着她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才在昨日将这簪子雕刻了出来。

那么大一个男人,平常握着刀剑砍人如切菜,偏偏让他给她画眉,他手拙的画的她的眉毛一边高一边低,为了给他制这簪子,更是毁了无数的玉石,连他那双金贵的手上,都划了好几道伤口。

真是……笨死了!

可就这样看着这个男人,无惧世俗谣言,这般走到她跟前,说要给她带簪,池玲珑忍了几忍,也没有忍住,说话不及,眼泪就从眼眶里跑了出来。

她轻“嗯”了一声,看着秦承嗣,狠狠的点了下头。

秦承嗣替她抹了泪,闷笑着将那血玉簪子,替她簪带在乌黑的发髻上,一时间,突然想吻她,可顾忌着满室的人……还是等到晚上吧。

秦承嗣来去如风,不过片刻功夫,便又大步离去了。

而从怔忪中回过神来的现场诸人,再回想一下方才秦王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既有羡慕嫉妒恨,恨不能以身代了池玲珑,却又不免暗恨起自己家那性好渔色,只把妻子当管家婆使的夫君来。

不说让她们那相公,于她们及笄之日,为她们带簪了,哪怕是他们能想起,亲自送她们一支簪,哪怕再怎么为他们生儿育女,管家理事,她们也甘愿啊。

可惜,她们竟是看错了人。

原本以为秦王最是冷血无情,却谁知,实际上,这个才是个内里软和的。

贵妇人们俱都抿紧唇瓣思索不止,而一应贵女,方才才被池玲珑压下去的哪一点浮念,现在却又都抑制不住泛上心头。

秦王……若是也能对她们这么温柔,真是死也甘愿啊……

历时一个半时辰的及笄礼,终于在午膳到来之前结束。

在最后安阳大长公主宣布了一声“礼成”后,花厅中的贵妇人们,也都又笑的愈发热情的,对池玲珑说着“恭喜”“恭喜”。

至于这“恭喜”到底是指什么,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池玲珑一一含笑应下,随即也便又与众人道:“前厅备了酒菜,诸位夫人和姑娘,还请一道去前厅用膳才好。”

秦王妃亲自邀请,自然没有人推拒,众人说笑着,移步到花厅,与此同时,酒水也迅速的上了过来。

过了一大上午时间,诸位贵女和贵妇也都早已经饿得不成,因而,等宴席一摆上来,主桌几位动了筷子,大家也都忙着填饱自己的肚子。

宴到一半,有人过来敬酒,池玲珑没有推辞,倒也都微抿一口,给人留了面子。

今日宴席上摆的酒水,都是闺阁女儿家常用的,酒水度数低,喝不醉人,多喝几杯也无妨。

池玲珑饮了一杯酒,接下来再有人过来敬酒,便都以茶代酒。

韶华县主见她如此作为,眸子微眯几下,也道:“你这样就很好,桃花酒虽纯度低,喝不醉人,但姑娘家,到底还是要注意着调养自己的身子。”

又若无其事的看了看池玲珑面前的碟子里,已经用了一只的螃蟹,韶华县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小声的道:“螃蟹性寒,长期服用不利于……那什么,你以后还是尽量少用为好。”

韶华县主话落,池玲珑这桌席上所有人俱都无声。

方才韶华县主说话的声音虽低,可她们也听清了韶华县主说的是什么。

作为未出阁的姑娘家,秦王妃交好的“姐妹”,韶华县主委婉的劝说池玲珑少吃螃蟹,本无错。

可这话里有意无意强调着的,秦王妃无子的事情,……是她们想多了么?

安阳大长公主,惠郡王妃,华国公夫人等人,随意的撇了韶华县主一眼,随即也便又若无其事饮起茶来,好似没有注意到,方才韶华县主眸子一闪而过的冷笑一样。

冷笑……呵,看来就连太后口中最是“纯善”的外孙女,也不过如此啊。

以往,是她们打眼了。

长乐长公主坐在池玲珑对面,她看了韶华县主一眼,也貌似随意的对韶华县主说道:“你啊,随便看了几本书,就显摆起来了,幸好玲珑丫头和你关系好,不介意你,以后可要管严了自己的嘴,勿要说些不靠谱的话,快些回去你席上进些吃食是正经。”

韶华县主好似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在听了自己母亲的解围后,心有戚戚之下,也正了正面上的神色,笑的更加温婉妥帖的说了声“是”,随即,也便又拉了拉池玲珑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笑着就要离去。

而池玲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韶华县主恶心到了,亦或者是,方才吃了一杯酒水,冷了胃,她倏然就觉得一阵恶心的感觉袭上心头。

一时间,眉头微蹙,一把推开韶华县主,拔步就往外跑。

整个花厅的人,顿时都惊呆了。

而当最为年长的安阳大长公主回过神,又听到外边池玲珑难受的,一声声的作呕声后,心神一跳,心里却不由道:“这莫不是,莫不是……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