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倭寇肆虐东南,大明东南原有军事体系,基本已经被破坏殆尽。为了应对倭寇的入侵,不得不编练营兵,招募勇壮,以营兵替代军卫,承担保卫东南抗击倭寇的任务。
而在编练勇营的过程中,又发现温台勇营皆不堪用,反倒是义乌人能杀善战服从性纪律性强,是练兵的好苗子,于是戚继光编练浙兵两营,作为抗倭之用。
后来他又结交上了张居正家的管家游七姚八,搭上了张居正线,朝中有了奥援,自己手里又有实打实的战功,这浙兵的体系也就越来越大。
如今在东南地区,浙兵已经扩充到了二十八营,兵力八万有余,是一个庞大的作战单位。可是倭寇却已经越打越少,海面上基本已经平定,这支庞大的军队维持经费,就成了个问题。
戚家军每人每月军饷九钱,加上军粮战具等开支,每月也要十几万两银子。战乱既然已经平息,这十几万两白银的开支,哪一个地方也不愿意承担,已经有人上书,希望朝廷裁撤浙兵,就地解散。
这些人马跟着戚继光四处征战,有不少人落了一身伤病,全指望熬大营养活自己一家老小。所谓就地解散,就是朝廷不再承担,任其自生自灭,这不是逼着这些人去死?戚继光也知,这背后有高拱的推手,基本已经不可逆转。
哪怕张居正建议其移防蓟门,转去打北虏,也没能换取高拱的退让。其只同意戚继光带两营浙兵北上防范图门汗,其余二十六营,则不想再保留建制。
这些兵马都是戚继光一手练出来的新军,他在这些人马上付出了巨大心血,哪忍心看着这支大明最好的部队,就这么散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眼下只想尽可能的为浙兵争取一条出路。南京的魏国公在这事上是能说进去话的,若是他能够将浙兵吸收到南京防卫体系里,这些人就算有了出路。为此他特意带了全部身家来南京打点,为自己的部下谋个出身。
李炎卿听后颇为感动,自来落袋为安。钱到了自己口袋里,再想拿出去千难万难。李天梁编练新军,自己也没少往口袋里装钱,若说让他拿出自己的积蓄为部下买出身,还不如杀了他的好。
这戚继光的手脚算不上干净,否则也没钱为张居正买千金姬送。可是他的钱拿来不是给自己买田买地,而是给部下打点个出路,这却也算不得错处。
戚继光道:“自来狡兔死,走狗烹。倭寇一灭,浙兵保不住,这个我其实也想过。曾经有人向我出过主意,要我学那辽东李家,打仗时胜三仗败两仗。让这倭寇屡剿屡兴,屡兴屡剿。到了那时地方上不管压力多大,也得捏着鼻子养我这支能打战的部队,部下们也不怕没了出路。”
他说到此,心情颇有些难过。“可我戚某实在不是一个聪明人,用不出这聪明人的办法。让我玩夷养寇,挟倭势自重,靠着残害百姓来维持我的部队,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只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希望有人肯给浙兵一条活路。也别说,总算我这张糙脸有点用处,如今已经安置了三营浙兵,有地方就食。”
二十六营的庞大建制,不过安置了三营,可戚继光脸上的笑容,却似打了一个天大的胜仗一样。
“三个营头,也是一万人马了。再说那几位大人十分客气,不但肯收容浙兵,连家眷也一并接收,答应予以安置。虽然军饷只能发六成,但好歹这些人不至于饿死。他们跟随戚某转战东南,立下不知多少功劳,身上不知落了多少伤疤。除了当兵,他们再无所长。他们的手可以拿的动刀,却再也扶不动犁。若是让他们自谋生路,等于就是要他们活活饿死。这一来总算安顿了一万人,我这心里多少舒坦了点。前些日子,我又遇到了张大公子。”
他说到此朝李炎卿拱手道:“刘贤弟大仁大义,肯给这些浙兵留条活路,我在这里先替他们谢过了。可是这些人马数量太多,若是让你的东印度公司养活,那未免强人所难。我还是尽量让地方官府解决一部分才好,还望刘贤弟为多多美言。”
他的浙兵是朝廷经制营兵,只要保持住建制不被裁撤,那就依旧是朝廷里的官身。别看地方上寄食之处,只肯给六成饷,但那也是算朝廷官军。东印度公司的双饷,性质可变成了私兵。一私一公,差距悬殊,戚继光心里有自己的算盘。
这些人马是他一手练出来的精锐,还指望日后拿来北击胡虏,扫荡蒙古,从心里不想他们成为某个势力的私人军队。
李炎卿的东印度公司,只能算是这些浙兵的最后出路,能找到地方安顿,还是找地方安顿为好。南京当初编练振武营,可是足足五万营兵的庞大建制。这里是大明陪都,六朝金粉之地,财力雄厚,可以养活大兵。
振武营兵变之后,这十营大兵裁撤过半,如今南京的营兵不足一万。只要魏国公肯点一点头,上一道本章,那么起码也能收容三万以上的浙兵,那便解决了大问题。
只是徐千岁何等尊贵,他的头哪是那么容易点的。戚继光在南京没有门路,连片子都递不上去。眼下又被人当肥羊来斩,实在无以为继,只好找李炎卿帮忙。李炎卿见这位打的倭寇落花流水的国朝英雄,现在是这副困顿模样,心内大生恻隐,点头道:
“戚老哥你只管放心。我今天就和徐千岁讲一讲人情,看看我的面子管用不管。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角色,在南京这地方一抓一大把,满大街都是,我说的话未必管用。不过我在东印度公司说话还是管点用的,若是戚老哥赏脸,就让浙兵到东印度公司,帮我带带部队。多了安排不起,两三个营头,兄弟还是养的活的。”
戚继光自是没口子道谢,只是苦于手里无钱,无法表达谢意,只好说有情后补。李炎卿回去之后一说,几位夫人倒也通情达理,袁雪衣道:“相公这也是做好事,我们怎么好阻拦。只是你吃花酒可以,那些女人你不许带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