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喜方才把话说过头了,没想到秀娘嫂子还真说出一件他不知道的玩意儿来,这让他有些惭愧。
楚二哥跟秀娘嫂子对他不错,这点小事儿他都不上忙,可不是那啥么,所以当时他就跟秀娘说了,回去问问他双柱哥,这次担货出去,再帮着她问问。
秀娘忙说不用,跟贵喜说她也不着急要,让贵喜别管了,她不过就是听着新鲜,随口问的。
贵喜听了才稍稍安心些,秀娘暗中也叹了口气,双柱是贵喜的表姑亲,应该不会坑他,啥能买卖啥不好出手都得跟他说,他没听过搓衣板也没见过,估摸着现下还没有这玩意儿。
她早就存了这个心思要捣腾搓衣板,原先她没弄清楚状况,她要做就是做头一份儿的买卖,要是别人家吃剩下的,她也没必要跟着掺和。
早上虽说叫田掌柜气得够呛,可午晌贵喜跟她说的这事儿又叫她乐开了花。
不过就是有些不巧,贵喜要是早些把这个告诉她,那今早那件作坊铺子她就不赌气甩给田掌柜了。
下半晌秀娘回了村,到家没看到楚戈的人,想来不是下地上山,就是到旱池子那里去了。
把从田掌柜后院绞下来的二宝藤种到自个儿院子,随后就坐在那里发呆,琢磨着这阵子的事儿。
这个二宝藤看来是弄不了了,不是因为田掌柜知道了她的种养方法,而是她压根就不想干了。
年前楚戈无意间说过一句话,那会儿她跟楚戈说起双柱,这人原是个卖货郎,自个儿媳妇年前好不容易怀上了,他就撂下挑子回家种地,好守在她身边。
那会儿她觉得奇怪,双柱不会种地是全村人都知道的,可他咋忽然就要回家种地了,他能伺弄的好么?
但当时楚戈就说了,‘大伙儿都是庄稼汉,在地里待上一天,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伺弄了,原就不是多大的难事儿。’
这话她一听就上心了,她原是想在自个儿地里种养二宝藤的,一来二宝藤走得快,二来在地里种养二宝藤就是头一份儿的买卖,她自是乐得。
虽说下阳村早年间就有人在种养二宝藤了,就是村尾的高家,且她公公也有跟着高家捣腾过几年,只是后来那一地的二宝藤没养活,就散伙了。
如今她在自己院子里把二宝藤养活起来了,到时弄到地里去,那种养的手法又不能藏着掖着,大白天的在地里忙活,四下里好多双眼睛可睁得溜圆等着哩,她可不想前人栽树后人砍苗。
而田掌柜那里就不一样了,镇子外头的地贵的很,虽说也有在那里种庄稼的,可那是少之又少,她打听了,那些地是镇子上一些大户人家的,他们种庄稼不是买卖,而是种出来自个儿吃,讲究的很。
田掌柜的那几亩地她也特意去看过了,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地离得远,大伙儿是各自管各自的,俩下里不搭嘎,那大户人家的伙计闲的没事儿跑到他们地里去看人家干活,这不是闲出毛病来了么。
但她到田掌柜那里去也不好,她一个人忙活不了那么一大片田地,就算拉上楚戈楚福也不行,只能摁着田掌柜打发伙计来,但到时她就是腹背受敌了,等田掌柜知道了种养的法子,那他还能给她好脸色?
所以她必须把牛鼻子的牵绳攥在自个儿手里,这事儿她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只等田掌柜来找她。
而如今这个搓衣板可不一样,这个绝对是头一份儿的买卖,虽说只是婆姨手里洗衣裳的玩意儿,可这里头也是有讲究的。
下阳村的人使得是洗衣棍,说白了就是一根棍子,上下一样粗细,与擀面杖差不多,双阳镇的人使得也是洗衣棍,只是他们这里的洗衣棍是头大身细,手把部分小,拍打衣裳的那头大,听说这样洗出来的衣裳干净。
但是不是如此,秀娘就不知道了,原先楚戈见家里没有洗衣棍,他不知道让秀娘拿去当烧火棍使了,就到双阳镇给她买了一根,价钱反正是不少,但她使了次就有给扔到一旁了,那根棍子的份量都快赶上一块砖头了,这抡胳膊吃劲儿的,谁受得了。
这个年代又没啥洗衣裳的玩意儿,就个胰子还贵得要命,她们哪里用的起,要衣裳洗的干净,就得使劲儿拍打,可累人了。
且她的搓衣板就不一样了,费劲儿不多,衣裳还洗的干净,这条路倒是能走得通。
不过她琢磨的再好,还是得跟楚戈商量一下……
“什么?你想捣腾搓衣板?”
楚戈坐在床头,双脚泡在盆中的热水里,听到秀娘说的话有些疑惑。
他下半晌到地里忙活完,顺道到旱池子那里去看看,他大哥一天到晚在镇子上干活,家里没个能干活的人,他去瞅瞅有啥要帮忙的没。
晚晌楚戈回来秀娘没有说,做好饭收拾好了,俩口子回屋休息了她才说的。
她靠坐在墙上,借着油灯缝补衣裳,晌午她遇到贵喜的事儿回来就跟楚戈说了,还把自个儿的想法说了出来。
秀娘拿着绣花针在鬓间划了划,“原先我就想捣腾来着,就是没琢磨明白,怕咱这不是头一遭。”
楚戈闷了半晌,原先要下地种二宝藤的事秀娘跟他说了,早些时候不想种了,她也跟他说了,虽然他觉得这样变来变去的不好,可秀娘说的有道理,他也没说什么,总归一句话,秀娘想做的,他都跟着。
他瞅着盆里的水,这会儿已经温了下来,“那这会儿你咋想捣腾了?”
秀娘笑了下,“这不我听贵喜说了,咱这搓衣板别的地儿没有,咱不趁着这会儿搂上一把,不是白瞎了我那俩根洗衣棍么。”
楚戈听了,木木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没说话了,拿过一块帕子擦干净双脚。
秀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瞧这直愣子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用手肘碰了碰他,“咋不说话啊?”
楚戈没有回头,“其实你不用啥都跟我说的,你琢磨的那些都好着哩,我、我听了又不能给你出点啥主意……”
秀娘一愣,合着这直愣子是闹别扭了,她有些好笑的瞅着他,“可我不问你问谁去啊,不问你的话,我心里不是没底么。”
楚戈回过头,眼眸一亮,毫不掩饰一脸笑意,“真的?”
秀娘觉得好笑,这大致就是所谓的性情纯真吧,她笑着点点头,“真的,而且我还想让李老伯帮咱造这搓衣板。”
这李老伯住在后巷,过年那阵秀娘见过他,是个怪老头一个,不过是个有手艺的怪老头,听楚戈说他的木工活做的不错,这可是现成的师傅。
楚戈听着点了点头,李老板是个手艺人,要是由他来造搓衣板,那要比他造的那个还要好出许多来。
秀娘见楚戈赞同,也是笑了,其实这个搓衣板也没啥手艺好讲究的,只是她还有些想法,想把这个搓衣板改一改。
楚戈跟秀娘说,早先李老板给他造家物什,他还跟着学了俩手,所以才能给她造那个搓衣板出来,那会儿若他去找李老伯,估摸着比这个还要好。
他还说李老伯对木材特别在行,那木料是好是坏,敲一敲,摸一摸就知道了。
秀娘原还欢情着,一听这话稍稍有那么点受挫,她把针线活收到一旁,“楚戈,其实我现在倒有些发愁。”
楚戈偏过身子,“咋了?”
秀娘叹口气,这啥事儿琢磨起来是容易,可要动手干起来的话,那就麻烦事一大堆了。
“我是想,咱要捣腾搓衣板,这木材料子咋办哩,咱村子附近有几座山,但是要砍树下山还是很麻烦的。”
楚戈想着这确实是个问题,山上地势太高,单单就他一人的话,确实没办法就地取材。
不过他想起一茬来,“秀娘,你知道苑木行么?”
这个秀娘自然知道,就是专门给人家做家物什的,听说那里头卖的桌椅板凳啥的都特别贵,当然秀娘没去那里买过家物什,不清楚到底贵到多少钱,她之所以知道,还是沈氏告诉她的。
原先沈氏到下阳村来,她家的地方不够住,只能让楚老大俩口子住在她家,而沈氏跟楚老爹则住在二叔公家里。
沈氏心里不服气,一早从二叔公家里出来找她麻烦,把她家烧火用的柴禾藏起来,随后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她的不是,说日上三竿了,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还不起来烧火做饭给公婆吃。
秀娘当时没找到柴禾,但知道是沈氏藏起来了,若是明着要她肯定不给,还会反过来说她的不是,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沈氏那套桌椅上,那套座椅还是沈氏从苑木行买来的,她最是宝贝了,那会儿她才卸下一个椅子腿沈氏就受不了了,直嚷嚷着她这个椅子是花三两银子买来的。
“这个苑木行我知道,就在后街那块,咋了?”
楚戈道,“秀娘,我有一个想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