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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节、回娘家(六)

柳原的这句话讲的含糊其辞,他并没有说明是回哪个家。刘姝的心里还残存着一些希望,想着他也许是嘴硬心软,半路就把她直接劫持回家了也不一定,他以前经常干这种事。

她满怀希望地走着走着,一路上经过了自己租出去的房子所在的小区。她想起了当日他们还在“热恋”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这个楼盘举行活动,她带着女儿过来参加。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天气非常寒冷,台上演着东北二人转,台下一群姑娘婶子傻乐着。她正看到一半忽然收到了柳原的短信,说:“往后看”。她往身后看去,只见柳原倚在街角的一个广告牌上,远远地望着她笑,像个孩子,他的笑容是如此干净温柔,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后来他坦白交代,原来他吃酒吃到一半跑过来,就为了偷偷地看她一眼。

那个时候,他对她真的是非常迷恋吧!她很享受这个男人全心全意地依恋她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非常重要,她的存在也因此有了特别的价值。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存在感是依附在他的身上的,他是她的魂,是她的魄,没有了他她觉得自己活的像一个孤魂野鬼,没着没落,这一点她在葬礼上有着非常深刻的体会。

也许正因为曾经爱得太过热烈,所以无法承受被冷落的痛。

就像此刻,离娘家越来越近,离婆家越来越远,她的心就越往下沉。刘姝多么希望柳原能够打破沉默,告诉她,其实这么多天他一直想着她,他很后悔之前冷落了她,希望她和他回去,若他这样说了,她必定会泪流满面地说:“我也想你”然后跟他一起回去。什么绯闻,什么传言,她统统都不管了,只要他说他没有骗她,她就相信他。

可是,柳原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一个人径直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月光下路灯将他的背影拉的好长,好长,长得刘姝觉得他们距离如此遥远,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还有几步路就到娘家大门口了,柳原转过头对刘姝说:“好了,我就不继续送你了啊,保重。”

他转身想要离去,刘姝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地说:“你站住!”

柳原停住脚步,回头问:“怎么,还有事?”

刘姝上前几步,仰起头对柳原说:“柳原,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欺骗过我?”

柳原冷冷地说:“反正我说了你也不相信,又何必问?”

刘姝说:“信不信是我自己的事,你只要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欺骗过我!”

柳原轻描淡写地说:“我只能说,我从来没有故意欺骗过你,就算是骗,也是出于某种善意的目的。”

刘姝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这个答案自然说不上让人满意,欺骗是没有善意恶意之分的,善意的欺骗并不会比恶意欺骗更加值得原谅。可是此刻并不是一个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好时机,柳原还保留着往家的方向去的姿势,看起来归心似箭。

刘姝一咬牙,继续问道:“那,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柳原眉头一皱:“为什么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刘姝说:“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柳原想了想说:“以前是爱的,现在,有时候爱,有时候不爱。”

刘姝穷追不舍地问道:“爱就是爱,怎么可能有时候爱,有时候不爱?”

柳原耸了耸肩,说:“我都告诉过你,你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了.就算我告诉你真相,你也不会相信。”

刘姝说:“好,就算我相信你。那现在呢?现在还爱不爱?”

柳原说:“现在?”他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能说,现在我没有感觉到对你的爱,只有厌烦。”

刘姝的心仿佛被扔入了油锅,她强忍着痛才站住没有向后倾倒。她仔细地辨认着眼前这个人,她永远都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冷的像当时的月光,它像一把尖利的冰锥刺向了刘姝的内心,她感受到了那里喷涌而出的寒冷与屈辱。可是奇怪的是,他居然在笑,那是一种挑衅的微笑,一种“你奈我何”的微笑。此刻他就带着他的微笑毫不掩饰地肆意向刘姝炫耀着。

刘姝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了,再多一刻她的心就要被炸焦了,她倔强地一扭身,头也不回地往爸爸家里走去。

刘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在了床上,只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在发抖,浑身像抖筛子一样的抖个不停。安琪在隔壁和白厚仁睡,刘姝一个人在儿童床上滚来滚去,始终睡不着。她起身倒水喝,不自觉地又走到了窗口,她看到马路对面家里的灯依然亮着,可是那不是为她而亮的。就在三个小时之前,她的爱人刚刚说过,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他对她的爱了。

这就是她轰轰烈烈为爱牺牲的结局!

刘姝悲不自已,剧烈地恸哭了起来。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意识到自己站在窗口,那股想要往下跳的冲动又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并且再也无法遏制。她又拨通了李玫的电话:“李玫,我现在又站在窗口。”

李玫说:“刘姝,你怎么了,又和柳原吵架了吗?”

刘姝说:“是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对我什么态度,他说,他现在已经不爱我了!”

李玫苦口婆心地说:“够了,刘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刘姝说:“像什么?”

李玫说:“像个怨妇!地地道道的怨妇!”

刘姝冲动地说:“是,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是个怨妇,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李玫说:“刘姝,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柳原也不会来找你,他只会更加瞧不起你!”

刘姝哭着说:“李玫,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恨他,可是,我还是想他!”

李玫说:“可是,他可有一分钟想你?你在这里为他要死要活,可是他根本就不关心!就算是你死了,他也不会来为你收尸,他根本就不想见你,你明白吗?”

刘姝呆呆地说:“不,不会的,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会伤心,最低限度,他会后悔,会自责!”

“不,他不会!”李玫大声说:“刘姝,你怎么还不明白,几天前你告诉我要跳楼的时候,我告诉过他,可是,他来看你了吗?他慰问过你一句吗?不,他没有!他觉得你根本就不敢死,他更不在乎你是生是死!”

“叫他去死!”刘姝发出一声怒吼,她把电话猛地摔在了地上。

从来没有一个事实让她如此愤怒——她不但可能被背叛,而且事实上被抛弃,她用生命去爱过的人,却给了她最大的伤害!她想起了很多她们在一起的细节,想起自己曾经在道德感下的那些煎熬,想起他曾经给她写过的那些情真意切,缠绵悱恻的信,想起了他曾经许过却一个也没有实现过的承诺,想起了他对她的种种冷落,想起他跳车前的那个疯狂的眼神,想起他撕裂的那个包,想起他给安琪的那个耳光,想起了那一声声“你给我死的滚!”,想起了春节那几天的颠沛流离,想起了那扇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敲开的家门,想起银行里不超过五位数的存款,想起耳边的流言,想起胸里那两个结节,想起刚刚去世的母亲,想起年幼的孩子,想起岌岌可危的工作,想起刚才他那张决绝的脸,她的心里充满了委屈和绝望,统统化作了一股子同归于尽的劲头。

她喃喃自语道:“柳原,你不是不信吗,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罢,她抖抖索索地拿起了抽屉里的一把剪刀,往右手的动脉剪去。

那把剪刀年代太久了,刀口已经很钝,她剪了半天只剪破了一点皮,血都没有流一滴。刘姝此刻已经进入了半疯狂的状态,她想起之前自己已经做过关于自杀的功课,溺死,摔死和吊死太难看,吃安眠药难配到,开煤气家里人太多,只有割脉自杀最方便,既不影响死相,又不影响他人。

她咬了咬牙,换了一把美工刀来割,这次终于割破了更多的皮,并且流出了几滴鲜血。

她恶狠狠地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柳原:“你不是不相信我会死吗?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这下你满意了吧!”

发完了照片,她想起自己还有很多身后事没有交代,于是赶紧拿出了纸笔,写了一封简短的遗书。大致内容是:

“亲爱的父亲,女儿,弟弟,还有其他所有关心我的亲人们:

很遗憾我即将终了自己的生命。此刻我对生命已经了无眷恋,活着不过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请原谅我的自私,但是现在,我只想解脱。

感谢你们的爱和陪伴,抱歉无法继续陪伴在侧。请不要责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死后,有如下事项授权父亲代为处理:

女儿安琪年岁尚小,希望由前夫家明代为照料,前提是他愿意返回古城,因为老父年纪太大,不希望将他与孙女分离。若家明成为安琪的监护人,则本人名下的住房一套将由安琪和家明共同继承。

若家明不愿意回到古城,则我将安琪托付给父亲白厚仁照料。住房所有权归女儿安琪所有,在她成年之前,父亲白厚仁有权对其进行处置,包括出让,以支付其生活费及教育费。

如变卖房产,请从中支出一万元,用于支付柳原在本人装修住房时投入之用。

以上所有事项委托我最好的朋友李玫代为见证,如有纠纷由其出面调停。

永别了,望来世还能做你们的亲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