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以前都是她布菜的,出了宫尉迟枭布菜就像上了瘾一样,一日三餐一顿不落。
尉迟枭斜眼看她,玩味的说:“楚王爱细腰,不等于所有帝王都是爱细腰的。你就是太瘦了,多吃点好,肉嘟嘟的抱起来才有手感。而且谁说夹到碗里的菜就一定要吃光的,你吃不下,可以留着我来吃呀,我又不嫌弃你。”
说着还真把云裳那一碗端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起来。
“你……”云裳脸一红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人竟众目睽睽之下耍起流氓来。
袭燕和夜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夜在尉迟枭身边多年,何时见过这个少年君主这样无赖的一面。
从来没见过的幸福在尉迟枭脸上春风一样漾开,夜的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释然。那感觉就好像一个兄长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卸下一个重担。
也许于修说的是对的,他们自己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别人终究是个看客,体会不了其中滋味。
云裳盯着尉迟枭把一碗饭吃完,心里五味杂陈,她真的该觉得庆幸吗,这个男人这样宠爱她信任他,可是为何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疼。
“公子!”云裳软语呼唤,举起手里的帕子要给尉迟枭擦拭嘴角,尉迟枭却赌气似的偏过头去。
“公子……”云裳又换了一声,尉迟枭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还用袖口抹了一下嘴巴,起身就要向二楼去。
看尉迟枭真的走了,嘴角上还有白色的米饭粒,这样有失形象的事情,亏他做得出来。云裳心里好笑,还是服了软,咬牙跺了下脚,娇啼一声:“夫君……”
尉迟枭奸计得逞,满意的顿下脚步,回转身,微微张开双臂:“娘子!”等着云裳投怀送抱一仰。
这是尉迟枭单方面的强制,出宫以后,自然不方便王上娘娘的叫,云裳想随夜一起叫公子,可是尉迟枭不肯,非说他们是夫妻,这样称呼生分的很,琢磨半天,终于敲定,在外人面前,云裳要喊他夫君,而他自然要唤云裳娘子的。
私底下叫也就叫了,可是今日这里尽是陌生人,云裳当然不好意思叫出口,偏尉迟枭又是执着的很。
云裳脸登时一红,羞涩的走到尉迟枭近前,抬手擦干净嘴角。
这一幕看的袭燕“咯咯咯”笑个不停,夜也是肩膀耸动,强作抑制。
别人的反应, 尉迟枭视而不见,一手环着云裳的腰,一手牵着柔弱无骨的小手,上得楼去。
他就是要紧紧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世俗的眼光和流言从来不是他在乎的,尽管他是一个帝王。
德兴是个美丽的地方,鹤翅兽台,小桥流水,烟雨如墨。
自从到了德兴,便是连绵的细雨不断。云裳心急,不知这样的天气会不会耽误尉迟枭的行程,当然更心急的是,环宇的事越拖对她越不利。
尉迟枭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事不关己的整日悠闲的喝茶赏雨,兴致起时还要云裳弹奏一曲。
一曲终了,纤指一收,尉迟枭一杯茶也饮完了,招招手,云裳走了过去,正要坐下,尉迟枭臂上用力,又把云裳拉起,顺着这力道,云裳不偏不倚正坐在他怀里。
袭燕和夜挤在西边的一间,倒不是没有房间了,而是两个人要轮流服侍,这样反而更方便些。虽然室内在没有别人在,可是云裳到底脸皮薄,如此亲昵的动作让她的脸直红到脖子。
纤细白皙的脖子,被镀上薄薄的一层红晕,云裳实在无语。不知怎么了,最近尉迟枭特别的黏自己,无理取闹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经常大庭广众之下,倒水布菜之类的做的信手拈来,惹得夜和袭燕一阵阵嘲笑。
温热的鼻息扑在耳后,就像阴雨时候的潮湿,云裳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尉迟枭现在起伏的胸膛,低沉的嗓音擦着自己的鬓发,撩拨的耳朵一阵麻痒。
“云儿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琴声也是烦躁的很,可是有什么心事,还是为夫哪里做的不好?”
云裳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真的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她的烦躁自然是这阴雨耽误了行程,可是人家皇帝都不着急,自己怎么有正当理由说的清楚。
手掌覆上交叉在自己身前的大手,云裳问:“臣妾斗胆问一句,王上此行为的何事?”
后宫不得干政,尉迟枭这一趟明摆着为的是政事,没有她干预的权利,是以云裳察言观色问的小心翼翼。
“有几个人需要处理一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看南方的旱情缓解的如何。”赈灾的款额巨大,从春种就开始下放,可是古来贪官污吏就是害群之马,更何况司徒丞相势力刚刚瓦解,尉迟枭接手过来的真的是一个烂摊子,千疮百孔,百废待兴。
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司徒初入仕途就是在淮阳一带,这里有他最原始的势力。也是天高皇帝远的鞭长莫及,很多政策颁布下来容易,实施起来却是阻力重重。
尉迟枭就是要亲眼看看,亲耳听听,这里百姓疾苦,官员勤懒,政策利弊。他想了解的很多,但是了解的渠道并不只有一种。
他近身的虽然只有夜一人,但是暗卫保护在暗处,又有暗中巡查,所以就算是他坐在这里喝一个月茶,照样能办许多事。
“臣妾忧心王上行程搁浅,会误了政事。这些话本不该臣妾说,可是如果王上没有带臣妾出宫也就罢了,王上既已带了臣妾,那么王上稍有不是,可是都要被谏官怪到臣妾头上来了。”
尉迟枭点点头:“嗯,爱妃说的极是,那我就出去体察一下民情好了。”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可是,这外面还下着雨啊!”云裳急道。她不知道尉迟枭这话是真是假,她才不信尉迟枭真的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顶风冒雨的出去体察民情,可是该做的还是要做,这人要真是淋了雨伤了风寒,还不是自己辛苦。
“那王妃想让本王怎样做,呆在屋子里喝茶?你不是说本王不务正业?要出去体察民情,爱妃又怕被与雨淋了,做你的王还真是不容易。”
“你……我……”云裳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睛眨呀眨的,含羞带气的。
尉迟枭笑笑“那不如爱妃就陪本王一起去吧,给本王撑个伞也算是你功德一件。”
云裳还以为尉迟枭只是说说,没想到真的带她下了楼。
街道上冷清的很,偶尔有小贩叫卖的声音,在雨声滴答的空间里奏着高音。有赶路的行人,因这雨不大,走的倒也不甚匆忙。
尉迟枭撑着一把油纸伞,把云裳搂在怀里,用身体遮住细雨中的微风,风不大,吹在人脸上痒痒的,还有一丝清爽气息,伴随着一股花香,是淡淡的海棠。在这水墨氤氲的水乡,勾勒出浅淡的却又如幻如梦的画面。
就这样信步走着,时光都变得悠长起来,悠长而又静谧,相挽的手,交错的掌心,厚实的温度,连云裳都有一种错觉,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也好。
有低沉的钟声自远处响起,遥远的穿过小山,穿过花香,穿过这雨巷。云裳不由的一醉,透过纸伞的边缘,偷看那雨帘,薄薄的一幕,是苍天最博爱的洗礼,心仿佛都沉静下来。
“能住在这里真好!”发自内心的感叹,云裳只是说给自己听,却一字不差的传进尉迟枭耳中。
真的想住在这里,哪怕没有小哥哥,哪怕没有洛尘,只有着接天连暮的细语轻风,就好。
之后很多年尉迟枭偶尔想起,都不自觉会问,如果当年他真的如了云裳心愿,在这里安置一件青砖碧瓦的民居,是不是也就不会有后面这许多摧肠折肝的煎熬,他们是不是就真的能相爱相携到老。
云裳还在兀自沉浸在如诗如画的境界里,突然一直是尉迟枭撑着的伞,被放进自己的手中。虽然让王上亲自给自己撑伞实属以下犯上,不过不得不说,她心里还真是受用的很。
只是,这股被捧在手心里的兴奋劲还没过,尉迟枭就把伞给了他。高大的身形俯下身去,蹲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顺着尉迟枭的手看去,云裳才发现他的手竟是抚在自己的绣鞋上。
绣鞋的鞋底有些高,最适合雨天穿,可以避免鞋子被弄湿。鞋尖上绣的蝶恋花,栩栩如生,花蕊中间还缀了宝石。
刚才看的出神,不知什么时候踩到哪里,鞋子上溅到污泥。尉迟枭俯下身子,就是为了给云裳擦干净鞋子。他从来被人伺候惯了,没有随身带着帕子的习惯,所以直接拽了袖子,在云裳的绣鞋上面擦拭起来。
云裳下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被王上这样对待当然受宠若惊,让一个高高在上睥视天下的王者屈身为自己擦鞋子,云裳纵使天大胆子也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是尉迟枭就是做了,做的那般顺其自然理所应当。黑色的袍袖被小雨沾染氲湿,擦得宝石晶晶闪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