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我们骄傲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众人身上,语气冷硬的道:“再说云仙子的否定。是,她说的没错,得隆的药价是远低于同行。对此,她定义为恶性竞争。可是,那是因为她并不了解我们作坊。”
她在‘不了解’几字上加重了声音,引起众人的重视和兴趣后,如是道:“云仙子不了解得隆,她不知道我们供产销一体化的经营模式大大的节约了成本,她不知道我们通过税收筹划大力降低了税务负担,她不知道我们用了一系列办法让药品在价格上取得绝对优势。她是按常里在判断,是在用一般的价推比我们的价——但我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田蜜定定的道:“所以在此,我要郑重申明——得隆,绝对没有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恶意掠夺市场。我们是在用我们的头脑转变经营模式,我们是在用我们的技术降低成本,我们是在用我们的诚意打动客人,这是我们的能力,也是我们的实力,我们有实力做到今天这一步,有实力远远超越同行,有实力以更低廉的价格让利客户造福百姓!”
“我们凭此取得优异的成绩,”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晶莹的眸子雪亮,泛着冰凌般清冽的光,一字一句地道:“我们骄傲。”
字字句句,皆铿锵有力。
得隆的伙计,一个个的眼睛都闪闪发光,满是热枕的看着她。而德庄的药商们,均忍不住扬起个笑容,失笑地摇摇头,又肯定的点点头。
余音良久歇下,众商眼中,已没有最初的轻蔑,反倒很是认真的问:“姑娘,可否说说得隆的解决之道?”
田蜜对说话的人点头问礼,而后抿了抿唇,沉呤。
这沉呤,让众商相视一眼,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田蜜抬起头来,双眼坦然的看向众人,坦诚道:“相信众位都不是第一天和得隆合作,得隆的信誉如何,众位心中都有数。今天,在这里,我不想说多漂亮的话做多重的承诺。我有的,是一个请求。”
虽然大部分商家听闻此话都皱着眉头,显然是不太满意,但他们也没说什么,那看向她的眼神,显然是在等着她继续,他们听后再做决定。
但众商中,却有位留一头长卷发,脸部轮廓深刻,有着厚重双眼皮和深褐色眼睛,着一身异国风浓重的服饰的商人,操着口不算太流利的昌国官方话,用他重重的口音,不满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提出办法解决,反而要给我们提请求,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此时,刘管事上前一步,在田蜜耳边低声道:“这位,是来自东楚的商人扶桑,从我们得隆在德庄打出名气始,这扶桑便是我们的大客户,轻易不能得罪。”
田蜜微微点了点头,刘管事悄然退下,一切井然有序,无声无息。
众商虽未出言为难,但有个异籍商人替他们出头,他们也是求之不得的,他们也想知道,得隆推出的这位小姑娘,究竟有几分急智,他们又能信她,也是信得隆几分,之所以将这两者划等号,是因为一个好的领导人,往往能决定一个作坊的命运。
当场被人反驳,小姑娘,这一次,你又要怎么扳回这一局呢?
高台之上,那姑娘半拉眼帘,静静站立,长而浓密的睫毛覆下,阳光透过睫缝,流连在眼底,稀疏难辨,有种超越年龄的深邃质感。
时间在瞬间凝固,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瞬间。
忽然,那姑娘动了,阳光之下,双眼‘唰’地一下,如蝴蝶展翅般睁开。然后,阳光照进来,照进琥珀色的眸子里,那光滑璀璨,转瞬之间,惊心动魄,
“扶桑阁下,很感谢你的发问,这表示您看中我们之间的合作。”她手握成拳,抵在胸口,对着扶桑行了一礼。
扶桑有些惊讶,众人也有些惊讶,而后便是浓郁的兴趣。
一个礼节,看似简单,实则寓意丰满。对一个异国人行对方的礼节,首先,表示了你充分的尊重,其次,还说明了你渊博的见识——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国的礼节是什么样的。
而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这小姑娘能知道东楚的礼节,焉知她不知道其他的?再听这不气不恼,满是谦逊的话,就知道,这姑娘,不简单,至少这为人处世以应变能力,值得赞叹。
而事实呢,却是田川和乔宣这两个真正‘学识渊博’的人,没事儿总天南地北的闲谈,她就是不想听,也不行啊。
田蜜的目光,始终平和的落在扶桑身上,微笑道:“扶桑阁下,您和我们得隆往来已久,是我们几大最重要的购买方之一,而且,很荣幸,我们也是您最大的供货方。”
她不认识扶桑,但她看过太多有扶桑签字画押的契约文书了,因此,对双方的情况,那是了然于心。
她此话一落,那些心思活络的商人便明白过来了,均是暗自点头。
这姑娘,一语中的,直戳要害,倒是有几分本事。
得隆成为扶桑最大的供货商,不正是因为它绝无仅有的价格优势吗?
扶桑将得隆低成本的药品运到自己国家换取高额利润,那真是赚得满盆体钵。可若是换成其他供应商,它这利润就要大打折扣。
首先,药品本身成本高。而后,高成本再加上数十个运河关卡税额,到了东楚,还有各种名目税目,其中重复征收的不计其数。到最后,交的税都比成本还高,便是高价出售,又能赚多少?唯有得隆这成本低质量又好的,才能最大限度的减轻他的负担,保证他的收益。
这姑娘点名这一点,不就是想说,得隆倒了,对他扶桑完全有害无益吗?你说,你找我茬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最好还是期盼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吧。
笑里藏刀,绵里藏针。
众人暗笑。
虽然意思是那个意思,但田蜜说话就委婉多了,也文艺多了,她客客气气地道:“扶桑阁下,你我可谓是利益共同体,我们昌国有句古话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我们得隆的资金是出了点状况,可是,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所以,作为我们最诚挚的朋友,我们希望您能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有机会能在以后更长的日子里,实现‘互利共荣’。”
田蜜再次深深一礼,嘴角轻含着笑容,双眼平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回复。
扶桑的昌国话说得不算好,但这不表示他听不懂,在昌国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他算得上半个昌国通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完全悟了。
只是,他没想到啊没想到,本想借着得隆这一次遇到困境,狠狠地再压压价,让他们让更多的利的,谁知道第二句都还没说出口,就直接被人捏住要害了——是的,他从没想过要让得隆倒下,傻子才想要得隆倒下。
这小姑娘,不止伶牙俐齿,还锱铢必较,真不愧是做账房的。
扶桑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众商抄着手,一副已经知道结果的样子,虽然气得牙痒痒,还是只得强压下来,对高台上拱拱手,不情愿地开口:“跟得隆做了这么多次生意,我是一直很看好得隆的,希望得隆能度过这次难关,有什么需要,我扶桑是不会推辞的。”
此话一落,便是不战而亡。
田蜜谢过他后,再看众商,均是一副作壁上观样,谁也没有要出头的意思。
田蜜轻微的倾身侧首,行了个矜持而高雅的谢礼,而后面向众人,微笑道:“我的请求其实很简单,就是请大家给我、给我们得隆三天的时间,今天,明天,后天的亥时,明水坊静云街,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到时候,如若我得隆还不清债务,绝对二话不说,自请破产清算。”
日期如此短也如此具体,还应承到了清算资产的地步,足可见得隆破釜沉舟的意志和诚意。
众商家不由沉呤。
这种事情,拖得越久,想得越多,就越难做决定,对得隆也就越不利。
田蜜当然不会让他们沉默下去,因此,她转身面对一个方向,敛身一礼,客气问道:“不知林七管事意下如何?”
林岩正襟危坐,闻言一边故作沉呤,一边不着痕迹的偷瞄那姑娘脸色。
含笑,镇定,还是含笑镇定,好像吃定了他似得。
唉,没办法,他还真被她料定了。
他们家家主,可不就想看看别人到底有几分本事,能挣扎到什么地步吗?现在一巴掌拍死,反倒无趣了。
嗯,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赚钱的过程是否有趣。
林岩丝毫不在意周围紧绷的气氛与众人殷切的眼神,慢悠悠——外人看来分外郑重严肃的思考完后,很深思熟虑地点头道:“姑娘的本事,在下从未怀疑过。”
此一句,既是吹捧,也是应承。
田蜜谢过,抬起头来,正巧撞见角落里一张脸。
她微微一愣,而后便是轻笑着一点头。
角落里的人,也对她一点头,而后便是一声:“我也相信姑娘。”
应该说,从未曾怀疑过。
袁华看着高台上的姑娘,在心头补充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