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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对外扩散 四

铁路是个准军事单位,严复大校新官上任之后没有先来三把火,而是嘴一闭,到基层视察去了。“李中堂”没去陪同视察,或许是自认得到了韦泽的器重,李鸿章对视察组道:“我去了也看不出什么新门道,还不如让我留在汉城和高丽官员打打交道。在公司干活的官员,若是能让他们回到高丽王庭里面当个官,他们应该不会反对。我们也好做些伏笔。”

这等传统封建权力斗争的工作是李中堂的强项,严复、袁慰亭、王士珍他们都不怎么擅长,严复同意了李鸿章的请求。袁慰亭私下和王士珍谈起此事的时候对李鸿章的选择有意外,“李局长这是怎么了?要是以前,他可是一定要陪同领导视察的。”

王士珍语气还是那么平淡,“领导视察基层,彰显的都是你我的功劳。李局长一起去,那是要抢功么?”

这话的语气如此淡定,袁慰亭听了之后反倒不淡定了。功劳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越多越好,像袁慰亭这等有闯劲有勇气的家伙,只要给机会就能有作为。然而在袁慰亭眼中,李局长过去的功劳大概只有不添乱这一了。把基层工作人员的功劳往身上一5∟5∟5∟5∟,↘↓批,李局长该出手时就出手。身为一个有野心的年轻人,袁慰亭还能清楚的感觉到李局长内在的那种不服不忿。他连忙追问道:“李局长能立功么?”

“这等事情就得看李局长自己。让我们两个去干他的事情,定然是干不过他。我们靠的不是走上层,而是在下头干。”王士珍还是淡定的做着评价。

袁慰亭一直很佩服王士珍,在任何时候王士珍都能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职责。袁慰亭虽然能干,可他经常沉溺于向前突进。没有王士珍这个锚,袁慰亭发现自己很容易迷失自己的定位。一句“我们靠的不是走上层,而是在下头干”就让袁慰亭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严复在视察的时候没那么多废话,他听的多,却不评价。到了平壤之后,严复看着规模不的平壤火车站,才问了一个问题,“这些地都是谁的?”

平壤古城是高丽北部的重镇,中国企业很本能的在此扎堆。汉城那地方算是高丽精华区,面对着高丽的王庭,有些事情未必能施展得开。在平壤,中国人的身份本就能高人一等了。

袁慰亭连忙道:“高丽王庭对我们在高丽买土地闲置的很严,当地人看到火车站附近是个风水宝地,更是不肯卖地。土地归属几十个地主,这才如此混乱。”

从严复冷静的表情上看不出评价的意思,袁慰亭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火车站附近最大的力量是我们的铁路警察,不管高丽人心里面怎么想,我等在这里了就算。”

情况就如袁慰亭所的那样,铁路警察们穿着制服,手里拎着棍棒和长叉,整齐的在火车站附近巡逻。这要是放在国内,叫做“增加见警率”。只有靠彰显力量才能让地方上知道谁是这里管事的人。严复并没有评价的打算,他冷静的看着火车站出没的队伍。海军的日常巡逻和这些出没的铁路警察队伍一样,要在某个海域反复出现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这办法笨了,却够直接,有效率,属于必须采取的措施。

到现在为止,严复对于铁路和电报公司的工作很是满意。在这个异国他乡,中国有效的建起了自己的力量。严复并没有继续话的打算,袁慰亭倒是跟进了这个问题,“严书记,我们也早就想买地,高丽人却是死活不答应。若不是曾国藩的湘军打进高丽,把高丽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咱们又把湘军打得落花流水。高丽人知道不能真的惹恼咱们,不得不和咱们签署条约。不然的话这铁路也修不起来。”

听了袁慰亭的话,严复依旧一言不发。倒不是严复在装深沉,他只是恪守自己的做事态度。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此时刚到高丽,听的再多,见的再多,与实际情况相比也只是浮光掠影,严复不想此时就指手画脚。

视察组在平壤站停了两天,一来是在平壤有些中国企业,二来是袁慰亭想让严复看看他在高丽的成绩。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几列火车运载了不少物资抵达了平壤站。从火车上卸下来的都是大米、白面,还有一些肉类和其他一些过年的年货。近千的高丽雇员们整齐列队在货场,排成了大方阵。

方针前面有人用喇叭高声喝道:“是给你发钱?”

“是咱们铁路!”高丽雇员们整齐的吼道。中国话的有些怪异,不过差不多的同样声音一起喊出来,那也是震天动地。

“是谁给你发粮?”中国的铁路宣传部门人员继续大喝。

“是咱们铁路!”高丽雇员继续大吼。

“你们靠谁吃饭?”标准化的问题历经数次修改,已经基本确定下来。

“是咱们铁路!”高丽雇员们的回答也很一致,同样也很符合事实。

“你们要怎么对咱们铁路?”问题很快就到了最后。

“听铁路领导的话!跟着铁路领导走!谁敢对咱们铁路动心思,我们绝不放过他们!”

这种上千人的场面对高丽人来或许有震撼,对于严复来不过是毛毛雨。他曾经在战列舰上服役,一艘战列舰上的官兵总数就有近千。海军的誓师大会很轻松就有数万官兵参与,这千把人的场面根本不够看。

队列不齐,服装不整,严复可以轻松的从中挑出大量的毛病。不过严复还是一言不发,能够笼络起这么多人已经非常不易,更不用是笼络起了这么多为中国效力的高丽人。单看这些人表现出来的精气神,严复能判断出让他们大概打不了硬仗,打不了狠仗。不过一般的低烈度对抗或许能够干一干。参加过很多战斗,严复的经验与眼界大开,从外表上看,这帮人比英国佬麾下的殖民地军队没有什么差距。都是一样的脸上发狠,都是一样的注重队列。总的来,大概是能用吧。

这部分流程走完,平壤站的武装科科长就起来喊话,“去年我们打击针对铁路的犯罪活动,整体工作比较有效。除了把外面的坏人和坏人团伙打掉,我们也把内部的坏人挖出来打掉了。铁路上被盗事件迅速减少,这都是大家服从命令听指挥的结果……”

科长的话是汉语,也有高丽人把这些话翻译成高丽语对着这些雇员高喊。强调了纪律,告诉这帮高丽雇工,别对铁路动歪脑筋,铁路也不会亏待他们。下一环节就是发响。雇员们排着队,到一大溜排开的会计们面前领取年终奖。

有些雇员拿到了厚厚的红包,还有相应的领取凭据之后立刻奔向堆积如山的物资堆。旁边有架子车,几个人可以合着用一辆。架子车上堆着垒得高高的口袋,有人拉有人推,雇员们欢欢喜喜的离开了货场。有些则只是笑逐颜开的把红包与凭据收进怀里。

袁慰亭连忙解释道:“那些立刻搬东西的是平壤当地人。没有立刻搬的大多数都是外地的,他们的凭据上有戳,可以到他们家乡附近的车站领取物资。这样就省了来回跑的麻烦。所有的凭据到最后还要汇总起来,一个萝卜一个坑,对照之后确定没问题,然后存档封存。”

见袁慰亭等人做事如此细致,严复很是满意。他开口问道:“高丽的铁路与电报的利润能够让这些够本么?”

袁慰亭和王士珍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道:“我们在高丽的经营不仅仅有铁路与电报,过去一年里面新开了一些产业,获利还行。我们这就请严主任去参观一下。”

这次出行的目的不是城市,而是山区。在山口有不少哨卡。到了内部,严复见到了袁慰亭在路上介绍的矿山。火车上运载了不少粮食以及肉类。把守矿坑的却是以高丽人为主。

“这些矿中,大部分是我们领着高丽工头来管。矿工挖出多少矿,我们给多少报酬。”袁慰亭介绍着情况,“有些矿,我们完全交给高丽人来管。那些矿里面死了多少人,用了多少人,我们都不干涉。我们管的只是高丽工头给我们多少矿,我们就跟高丽工头多少钱。”

严复很聪明,简单的叙述中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息。他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为何?”

袁慰亭也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严复问的不是正常经营的矿坑,而是那些中国根本不管的矿坑。他并没有因为这种做法略显道德有亏而有丝毫的退缩,直视严复,袁慰亭答道:“这些人是工头,背后都是有人的。他们中间不少是地方上的大户,还有一些能从高丽地方上拉来矿工。那些要打矿洞的,自然是用有经验的矿工更好。万一出事的话矿山损失太大。对于露天矿场,让他们来管,我们的成本低了很多。”

沉默一阵,严复道:“带我去看看。”

袁慰亭性子爽快,对于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的事情,他觉得宁早勿晚。带上一队卫兵,袁慰亭领着严复上了火车直奔高丽人自行管理的矿场。这些矿场不是中国企业从高丽官府手里得到的,而是高丽官府和中国企业协商之后给了高丽人的矿场。袁慰亭并不想这么为自己在严复面前撇清,整个高丽的矿石基本都卖给中国人了。从成本上计算,从高丽矿头手里买矿石,比中国人自己经营的还要低。之所以没有在所有矿山都实施这样的模式,只是袁慰亭不愿意让高丽人垄断矿石定价权而已。

登上矿坑,看到的是矿坑周围持枪监视的高丽私人武装,矿坑里面是蚂蚁一样背着矿篓在开矿的矿工。大冬天,这帮人穿的破破烂烂跟叫花子一样。不少监工也在矿坑里面,见到有矿工干的稍慢,立刻上去棍棒教育。不仅严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袁慰亭自己也是第一次实地看到这些。虽然距离远,袁慰亭倒也看得清楚,不少矿工居然带着脚镣。

“这是矿工还是矿奴?”袁慰亭心里面忍不住想。心里想归想,袁慰亭什么都没。哪怕是见到严复的脸色很不好看,袁慰亭也没有给自己做任何辩解。

见到这样的表现,随行的王士珍心里面一阵感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士珍不讲话只是因为他习惯沉默,袁慰亭并非一个不爱话的人。面对上级的冷脸,面对这样不人道的场面,换了别人只怕总要什么才对。不用王士珍提醒,袁慰亭就能一言不发,这和袁慰亭平素敢作敢当的风格倒是完全一致。

与严复和袁慰亭一样,王士珍同样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同样不喜欢看到的东西。在此时还能保持沉默,接受包括上司怒火这等发生以及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需要相当的心胸才行。对有这等心胸的袁慰亭,王士珍还是颇为佩服的。

默默的看了一阵,默默的离开了高丽矿场。严复走了好远,上了火车之后才问道:“这些矿场能够盈利么?”

“勉强能够盈利。”袁慰亭也没有任何吹嘘,“这些矿山投资没多久,我们买了不少设备。现在的情况只能有薄利。等这一两年我们把买设备的钱赚回来,那就能开始大量盈利。好在国内粮价越来越低,运输也方便很多,这盈利就足够让跟着我们的高丽雇员维持远高过普通高丽人的收入。”

王士珍心里面有些紧张的看着严复,此时严复必然会表态,表态的内容又会是什么呢?

严复开口了,“民主从来都是同一阶级内部才存在的东西,我们和高丽人之间不存在什么民主。双方根本不是同一国家,这就更不可能属于同一阶级。这是由利益决定的事实。”

王士珍眼前一亮,严复看来根本没有指责袁慰亭的意思。就在他一块石头落地的时候,就听严复继续道:“袁慰亭同志,我觉得在高丽工作的同志们干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