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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三 婉如清扬小娘子 人生最恨离别时(下)

第二更。

这话落到李从璟等人耳中,三人面面相觑,不禁失笑。

李从璟实在是不得不佩服这些制造传闻的家伙,幻想的本事真是不赖,他们若是知道此刻他们口中的正主就坐在他们旁边,也不知是什么模样,估计得惊呆下巴。

听到人家当面夸赞自己的容貌,说自己和李从璟是天作之合,任氏不免羞红了脸,微微低着头只顾着吃饭,不过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这从她心不在焉的举止中就能看得出来。

惜玉捧着心口,又是顾影自怜又是花痴的叹道:哎,也不知我惜玉,何时能碰到命中的如意郎君,若是有人在外如此祝福奴家,奴家便是少活十年都心甘情愿了

闻言,李从璟和任氏差点儿没一口饭喷出来。

开元寺外有一条小河潺潺流过,吃完饭,李从璟和任氏在河边漫步,惜玉被两人甩在后面好几步。她颇为不平的望着两人的背影,手里掰扯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扯来的花草,气呼呼的腮帮鼓鼓的。

春去夏未至,小河边杨柳依依,随风轻舞,河水清澈。不远处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正蹲在河边,从瓮中捧出一条小鱼放生河中。李从璟和任氏走过他身边时,小沙弥站起身,微笑看着小鱼游走,双手和什轻念一声阿弥陀佛。

从眼前趣事聊到天南地北,李从璟和任氏最终的话题回到了情爱上,李从璟肚子里爱情故事多得一箩筐,一个杜十娘的百宝箱,一个崔莺莺和张生,拿出来哄骗任氏这种待字闺中的少女,实在是手到擒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正午的骄阳滑落成西下的夕阳,李从璟和任氏便在河岸边的杨柳余荫下告别。经过大半日的相处,两个就要成亲的人之间,那股生疏感驱散不少,面对彼此时都自然了许多。

临走之前,任氏鼓起勇气凝视着李从璟,温柔如水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偕行。妾身虽不能与君同去沙场征伐,但妾心会一直跟在君之身边,若那明月,总在君侧。无论来日若何,妾不负君,望君亦不负妾。

她没说君不负妾,妾不负君,她说的是妾不负君,望君亦不负妾。

李从璟拉着任氏的手,看着她的眼眸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终生如初。

府门外,在曹氏等众人面前,任氏泪眼朦胧,仍是坚定的望着李从璟,道:君远行,妾相送,君归来,妾相迎。妾不负君,君不负妾。

李从璟为任氏拭去眼角的泪,柔声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身远在千里,心近在身侧。君君妾妾,妾妾君君。

曹氏瞧着自己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如此情意难舍,既是欣慰又是感动,转过身悄悄摸了一把泪。

将任氏拉到自己身边,曹氏对李从璟道:去吧,我儿,你是人间难得好男儿,当为国再立功勋,光耀门楣。儿媳有为娘帮你照看,你大可放心。

李从璟向曹氏深深一礼。

好不容易分别,李从璟和李嗣源策马一同出城,官道上一路奔驰,到了岔口,父子俩也要分别了,李嗣源激励李从璟道:从璟,王彦章的人头就在河上摆着,你若是来晚了,别怪为父不留给你

李从璟抱拳:父亲放心,孩儿不会比您晚到的

父子俩相视大笑,就此分别。

来魏州的时候,李从璟带了一些随从官吏,向朝廷汇报怀州的工作,这些人早已归去,现在李从璟在路上赶路,身边就只有两名贴身亲卫。赵象爻等五十人本是要与李从璟同行的,不过他们到底是军情处的人,李从璟也不想他们多在人前露面,就让他们在后面缓行,待他与李嗣源分别之后,再加速赶上来。

半路上,李从璟打开任氏递给他的包裹,里面却是一双崭新的布鞋,手工精细。想起任氏的模样,李从璟心中一暖。

一路疾行,正午时分,李从璟到了一家驿站外。

驿站发展到现在,早已不仅是官方信息传递的中转站,作用已广泛很多。李从璟眼前的这座驿站,不大不小,前后两个院子,前院设酒馆,作为来往行人歇脚吃饭的所在。

军帅,要在驿站用午饭吗两名亲卫中的一人在马上问道,他面相粗狂,身材高大,名叫七月,据说是在七月出生的。

歇歇马,你我顺便也吃顿饭,就在这里等赵象爻他们前来。李从璟边说边下马。

大爷您来了,里面请酒馆小厮笑着迎上来,为李从璟等人牵马,瞧他的模样,全无官门中人的做派,倒像是地地道道的酒楼跑堂了。

伺候好这几匹马,好水好食招待,依照你们这最好的标准,银子不会少你的说这话的是亲卫名叫初三,生得一副精瘦身板,眼小鼻子尖,和七月站在一起,对比很明显,据说是初三日生的。

他和七月是双胞胎兄弟,如此说来,这两人出生的准确时间应该是七月初三。不过他们只有两兄弟,没有第三个叫某某年的,要不然别人仅是听他们的名字,就知道他们是何年何月何日的人了。

大堂里人不少,总共五张桌子,有三张坐满了人,只有中间两张桌子空着。其中两张桌子都是汉子,另一张桌子上倒是有个妇人,头上裹着一方手帕,着碎花裙,模样俊俏,看她的风情和年纪,应该是少妇无疑,看见李从璟进来,竟然抛了个媚眼儿给他。

李从璟微笑回应,捡了一张桌子坐下,今日他没有穿甲胄,也没有着刺史官袍,常服打扮,看起来风流倜傥,他没有让七月初三站着,要他们俩和自己同桌而坐。

随意点了菜,李从璟打量起厅中环境,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要观察四周,做到对周围事物环境了然于胸。从心理上说,这应该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不过作为一名将领,这样的习惯用在军事上,无疑是很有用的。

军帅,我去趟茅房。坐下没多大一会儿,七月起身,先跟李从璟禀报了一句,又对跑堂小厮喊道:伙计,茅房在何处领我去

李从璟打量厅堂,目光从妇人身上挪过的时候,见她正对着自己笑,依旧回以淡淡微笑,眼神又到了别处。

军帅,旁边那娘子老是盯着你笑哩初三挤眉弄眼的提醒李从璟,倒像是希望那妇人是对他笑一般。

李从璟很正式的回答初三道:对着我笑的娘子多了去了。

初三本想说什么的,立马闭嘴不言,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过了一会儿,初三纳闷道:七月上茅房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两位爷,您的菜来了跑堂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过来,摆放在桌上,又放下三碗米饭,您慢用。

初三端起饭碗,本打算立即填肚子,却看到李从璟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不得不放下碗筷,正要询问,听到李从璟轻声道:去叫叫七月。

初三纳罕不已,心道哪有大人吃饭等小人的,军帅您先用,我去叫他。

正起身,看到李从璟微笑看着他,说了一句:别出后门,就在门口叫。

初三这回是惊讶了,不过看到李从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都有些神秘莫测,又见他没有动碗筷,肃然点了点头,向后门走去。

七月,七初三走到门口,掀起布帘,正叫了一声,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闪身就退了回来,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柄如影随形的长刀。

长刀握在人手里。

方才,初三掀开门帘,后面就刺来一柄长刀,也亏他见到李从璟面色,心里早已有了警惕,要不然这会儿已是一个死人。

能做李从璟贴身亲卫,初三自然身手不俗,一脚踢开追杀他的人,退回桌边时,立即抽刀在手,护在胸前。

然后他看到,厅中所有的食客都站了起来,握刀在手,虎视眈眈盯着他和李从璟,不仅如此,前后门俱都围上了数人,堵住了他们逃生的通道。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谁能料到一座官家驿站,竟然会在突然间变成这副情景,隐藏着这么重的杀机

前前后后,不下二三十人,人人持刀。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几人,手中端着旅臂短弩

军帅初三一脸愕然,但这丝愕然瞬间被愤怒和杀气取代,同时,还有些许不安。

李从璟仍旧坐在桌前,没拔刀没起身,一动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想动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时候再动,就是吹响厮杀的号角

可惜了七月李从璟叹了口气,七月上茅房后就没出来,不消说已经死于非命了。

碎花裙妇人依旧笑嘻嘻的看着李从璟,眼中仍旧充满勾人的媚意,不无得意道:小郎君啊小郎君,便是你足智多谋,也想不到这里会有人要杀你吧饶是你料事如神,也料不到你今日会死在这里吧咯咯,真是可惜了呢,如此好的一副皮囊,马上就要被大卸八块,倒是没机会消受,可真是叫人伤人哪

说完,笑得花枝乱颤,胸前波涛汹涌,妩媚而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