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坐在孙霓的对面，满含期待地看着孙霓，尽管一夜未眠眼圈有些浮肿，但依旧精神烁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里放出来的光，像黑暗中的贼。
孙霓虽然仍旧全神贯注地看着陈佳交给她的策划案，但已经没有了原先的那种激动，一个多小时前，她已经从自己的邮箱里看到了这个案子，和现在拿在手里的一字不差。
“嗯，还不错。”孙霓淡淡地夸赞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看着陈佳。
孙霓的态度就像一杯温吞水，不热不凉不咸不淡，陈佳心里有些吃不准了。孙霓的态度，究竟是认可了呢，还是用打官腔的方式只是片面肯定了下属的辛劳？
如果连孙霓这一关都无法通过，就更不用说清源公司那边了，陈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鉴别能力了。
听华青阐述创意的时候，陈佳内心激动的简直都不行了，在她看来，华青的策划方案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可从孙霓的表情里传递出来的信息，好像很稀松平常。
陈佳本来是准备贪天功为己有的，她想借助这个策划案，漂漂亮亮地在总裁助理的竞争中为自己赢得足够的加分，孙霓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像一盆冷水把她从头泼到了脚。
陈佳此刻的心情就像一个赌徒，她在牌桌上偷了一副上好的牌，满以为会稳操胜券，于是把所有的赌注都押了上去，结果却遭遇了一手更厉害的牌。
陈佳最担心的，就是此刻孙霓询问这个案子是谁的创意，如果说是自己的，万一让孙霓给否定了呢。
孙霓这样冷处理，完全是处于对陈佳的爱护，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孙霓对陈佳还是蛮有感情的，如果陈佳硬要把这个案子说成是集体智慧的结晶，那么陈佳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将毁于一旦。
孙霓在心里祈祷着：陈佳啊陈佳，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两个人正各怀心思地沉默着，李莎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策划案摇晃着，大声叫道：“孙霓，我看那个狗日的陈浩轩这回还有什么屁放。”
陈佳专注地观察着李莎的表情，从她手舞足蹈的表现上可以看出，李莎对这个策划方案完全是赞赏的态度。
李莎是个直棱腾个性，如果她不是对某一件事充分肯定，她是不会表现出这样的状态的。陈佳心里有底了，但心思缜密的她，还要从与李莎的直接对话中了解到更加确切的信息。
“李总监，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案子做的还行？”
“行，太行了，简直是无以伦比。”李莎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能得到李总监的认可，我感到十分荣幸。”
“对你们这个策划团队，我一向是充满信心的。”李莎翘着大拇指说，“到底是集体的智慧高，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陈佳十分大度地笑了一下：“李总监要把这个案子归结为策划部的集体智慧，我当然也不会反对，我是策划部的一把手，自身就代表着整个策划部嘛。”
李莎听出了陈佳的弦外之音，愣怔了一会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策划案是你自己独立完成的？”
陈佳羞涩地笑着，腼腆地说：“说来好笑，这个案子的灵感，竟然来自我的一次意外摔跤。”
李莎瞪大眼珠看着陈佳，心里骂道：别他妈瞎喷了，我还不知道你丫罐子里有几粒米，别说摔一跤了，你丫就是摔成肉酱，有绝对想不出这么有创意的策划案来。
在一起共事将近十年了，在李莎的印象里，陈佳从来没有做出过一个像模像样的策划案。
但此刻李莎却情愿陈佳所说的话是真的，她实在不想让这个案子与华青扯上任何关系。
“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创作体会呗。”李莎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明显带着调戏的成分，抬头看到孙霓那面色阴沉的样子，她的情绪在一瞬间完全被切换。
于是看陈佳时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期待，她希望陈佳能够用事实证明这个策划案完全是自己的成果，更期待陈佳的描述能够让孙霓深信不疑。
陈佳自然是反话当成真话听，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说实话，直到自己被摔之前，我还一直纠结在女贵人乐园这个名字与其实物主体之间的矛盾中不能释怀，当自己的身体摔向地面的一刹那，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说到这里，陈佳有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孙霓和李莎，这个举动，确实如其所愿地达到了吸引两位老板注意力的效果。
“说到贵人，我们往往习惯性地把它和尊贵高贵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完全模糊了女贵人和贵妇人之间的区别。”
李莎敲敲脑门笑着说：“你还别说，女贵人和贵妇人好像真不是一个概念。”
陈佳咬文嚼字地分析道：“女贵人这个词，从延伸意义上来说，完全可以被理解为给别人帮助或者施恩于大众的女人，就像八仙中的何仙姑的化身。”
李莎插嘴道：“你说的没错，人们在危难时被好心人帮助脱离困境，往往会说，遇到贵人了，这种贵人，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好心人，大善人。”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理解女贵人乐园，就不存在名字与主体之间的矛盾了，于是我尝试着从这个角度，去寻找女贵人乐园与广告宣传上的契合点。”
说到这里，陈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的，是许许多多相关的数据，陈佳鹦鹉学舌的本领虽然不俗，华青所说的话，她基本上能够复述的一字不差，可一碰到枯燥的数字，她就不灵了。
“在女贵人乐园小区周围，一共有21家社会福利机构，其中养老院6家，各种残疾人康复中心6家，智障儿童学校5家，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学校2家，戒毒中心和流浪儿收容所各1家。”
这些数字，是华青向陈佳口述的时候她用铅笔记下的，因为过于匆忙，下面的数字已经看不清了，陈佳只得把纸折起来，把确切的数字变成含糊的表达。
“这么多的社会福利机构，里面当然有许多服务人员，志愿者更是不计其数，这些人，都是人们眼中的贵人，这次宣传的主旨，就是利用这个地利上的优势，把女贵人乐园打造成这些好心人的乐园。”
李莎完全被陈佳的演说感动了，她站起来，兴奋地对孙霓说道：“策划案从打造好心人的乐园这个角度出发，着力渲染乐善好施者的情操，我相信，我们的这次宣传，一定会取得良好的社会效应。”
孙霓的心情却异常沉重，陈佳表演的越出彩，她的心里就沉重得越厉害，如果不是看在同事多年的面子上，孙霓真想当面揭穿她。
孙霓强压着不满，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再给陈佳一次机会，如果她仍然执迷不悟，那就是她自寻死路，自毁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