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险恶,这却如何是好?不过这只是应然和苗依几个的想法。文树人虽然恐怖,但铁连比他还要恐怖;老子四面八方都要应付,正缺人手,先把你绸缎庄打痛了、赶出老巢、离开霞飞路再;这等人物如果去对付日本鬼子和76号、让什么山口组和李士群之流去抱头痛苦岂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如果真是死心塌地的扭住我党不放时,再收拾你几爷子【四川话】不迟。这才是铁连和李四的真正用意。
苗天龙和应奇几个都是进过绸缎庄的人,那是一对父女,老的近五十岁了,虽然有了些白头发,但精神健硕、上下楼梯都极是利索;那女子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剪裁得刚好合身的绸缎旗袍,却也玲珑曼妙、显出些好身段来;除了像貌和穿着比平常人稍好一些外,也看不出有什么矫揉造作之处,待人接物也极是客气周到,像极了一个生意人;屋里还有一个伙计,三十岁上下,招呼客人、端茶算账样样能干,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当之处。铁连不信,从外面路过两回,确如苗天龙所;感叹不已,认为特工做到这种朴实的份上也是了不起了,此后便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有了不杀他们的念头。
绸缎庄左右各摆着两层绸缎布匹,尽头处有一道木楼梯直上阁楼,下面还有道门,门上虽然挂着布帘,但苗天龙在挑选绸缎时也是看清了里面的布局的;这是个宽大的房间,靠铺面这方是沙发茶几、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看样子是个客厅和吃饭的地方;后面有个转角的凹处,依稀有灶台和厨具之类的东西,像是个厨房;后面还有一道门,是从里面闩上了的,潘婕几个也去过两回,也从没见这道门开过;客厅向后面的墙壁上开了个孔,可能是平时用来采光的地方;上海滩像这种房屋比比皆是、极普通的一户平常人家。
黑狐李四也早已把绸缎庄四周的地形摸了个详细,知道绸缎庄后面高低不平、犬牙交错般全是民房。绸缎庄除客厅里的那个窗口外还有阁楼上两扇木质窗户,窗户下面就是一溜平房,三间平房后面就是条后街了。李四熟悉这种地方,知道像这种屋子后面一般都开得有后门,门后就是房挨着房极狭窄的滴水巷道。这些房子都是几十上百年的建筑,没有什么市政规划,各建各的房子,又不愿意共用一面墙,就离距离另起炉灶,但又要考虑两间房屋的滴水问题,所以自然就形成了墙与墙之间的缝隙,走人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在巷道里一般人家都是开得有后门的,是放泔水捅和马桶的地方。
那女子从文树人处回来后不久就有两人从绸缎铺走了出去,这家铺子肯定是和后面哪家相通、亦或后面这家才是真正的秘密窝也不定。所以李四早就带了苗天龙、应奇和自己的四个兄弟到了后街,叫苗天龙和应奇把住后街北头,自己的两个兄弟守南面,担任掩护和二次跟踪;让自己另外两个兄弟在正对绸缎庄的五、六户人家周围布下了暗桩、不论从哪间屋子出来的人都进行跟踪、摸清去向。
“鑫隆”枪声响后,跟着就从第三户人家里出来一个人,李四看时,却还不是绸缎铺子里的人。这人警惕的向两边看了看,直接就向“鑫隆”的方向去了。李四知道这人是前去打探消息的,但要从后街到“鑫隆”最少要绕道二十分钟,就看这家伙来不来得及回来报信了。好戏马上就要开场,李四怕屋子里的人从房上跑了,遂寻了一低矮处翻身上了房,在一道屋脊后隐了身形,不一会就见铁连从另一个地方也上来了。
铁连寻着大伯李四,低声“来了”,让大伯警戒,自己猫腰摸到了绸缎铺子的耳窗前。屋檐虽然和对面的耳窗有滴水过道隔着,但这还难不到铁连;借着月光,他见耳窗上有一排横砌的砖,身体一长,单手抠住凸出的砖墙,一缩身就贴了过去。耳窗已经从里面关上了,从窗木板的缝隙里仍透出些亮光。铁连双脚在砖墙里寻得些缝隙,身体像壁虎一般在墙上贴牢了,伸左手试着推了推窗木板,却是从里面闩牢了的。他贴耳听了听,屋里毫无动静,又把眼在窗缝里瞧了,刚好看得见一些桌椅板凳和通向外间的门,不见一个人影。铁连料室内无人,用匕首轻轻拨掉从上向下的窗板搭扣,正把窗户推得开了时,屋外大门却响起了杂乱的敲门声——巡捕房的巡捕到了。
铁连正缩身向后撤,不想脚下巷道却响起“吱呀”一声,后街房屋的一道后门开处,绸缎铺子里的伙计当先走了出来,随后是那个女子和老者。三人出得那间屋子,已经有人从后面掩上了那道木门。伙计和女子进了自己的屋,老者在摆弄巷道里的杂乱时,想是见了头耳窗泄出的亮光,突然抬起头来,一眼就见了像大老鼠一样爬在墙上的铁连影子。
铁连那里躲得急,只听老者轻喝一声“鼠辈”,斜下方就是块烂砖头砸到。铁连走不脱,借头上和绸缎铺泄出的灯光,一脚踹飞已经到了的半截砖头,手上拿捏不住,身体急坠,落地前胡乱踢出一脚,老者不退反进,模糊中竟然一把将铁连的脚腕拿了。铁连见老者厉害,不敢藏拙,顺老者外扭的手势空中翻身踢出右脚,这一脚正是名冠江湖的弹腿第十二式鸳鸯连环踢。任老者厉害,也是吃了先入为主的大亏:初时见了如耗子般爬在墙上的铁连就以为是鼠窃狗盗之徒,又见了这鼠辈极不成章法的一脚乱踢,还被自己一把就拿住了,只想一扭之下就断了这鼠辈的腕骨,然后再打个半死,交给门外的捕快还少了自己许多麻烦。因为“鑫隆”响过一阵枪后,一直不见派出去的两人回来,老者待要亲自去一趟,只是巡捕房已经先一步去了,远远的见了巡捕已经向这边搜查过来,他知道出了事,正和人商量时,就听到了巡捕们砸门了。但出去的两人、包括“鑫隆”老陈和他身边的伙计都和自己绸缎庄没有什么瓜葛,量巡捕没有证据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正要出去和巡捕耍赖纠缠,却不想遇见这种不识相的毛贼。
老者大意被一脚踹中左手,吃痛不住,“蹬蹬蹬”连退几步,后背撞在门框上,闷哼一身就退进了屋子里。后面才掩上的门又重新开了,一条大汉见巷道里突然就多了个不速之客,忙挥一把煤锹劈头盖脸的向铁连砍来;铺子里的伙计正要去开大门,见一下子又出了变故,也操了菜刀向铁连抢来,眼见得铁连要腹背受敌,耳窗上却响枪了。
事出突然,李四一下不见了铁连,等他抢到耳窗边时,铁连已经被逼在一米不到的巷道里,险象环生。李四开枪向伙计乱打,想是救人心切,竟然伤伙计不得,但伙计要想前冲却也不能。铁连少了一边威胁,见大汉的煤锹堪堪劈到,突然矮身右挫,挥左手斜引,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拨开铁锹,右手顺锹把直抹大汉手腕。大汉一击不中,铁连右手已经缠上了大汉手腕,同时右脚横踹,一脚又把大汉踹回了门里。铁连没有了纠缠,双手双脚在两面墙上只几个横撑就到了瓦檐下,李四稍一搭手便翻身上了屋面。
起来话长,其实也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但就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那女子已经藏在沙发后和李四对射了几枪。而那些敲门的巡捕们见里面的人居然无视自己存在,不但不开们还把枪声整得天响,不再客气,砸破大门冲了进来。这个时候李四的枪子却鬼使神差般的撂倒了冲进门的两个捕快。巡捕们大怒,分出六、七个人从外间的楼梯上了阁楼,五、六支枪同时向客厅里乱打,警笛声也跟着在大街上吹响了起来。
遭铁连一脚踢脱臼手腕的老者晓得今天是黄泥巴钻裤裆,不是屎都是屎了,拔枪退回巷道里,本想先结果了那个在耳窗上肇事的枪手,可是这时哪还有李四和铁连的身影,遂转身和巡捕对射,要救女子出来。那伙计却也凶悍,先要杀铁连却被耳窗上的枪手一阵乱枪给逼回了炉灶间,后见巡捕冲了进来,一脚踢翻饭桌做掩护,几枪就又伤了两个外国巡捕。巡捕不敢靠近,那女子就趁乱退回了巷道里。本以为阁楼被巡捕占领、巷道里极危险,却见阁楼上的巡捕正和不远处屋两支枪对射,想是被那两个毛贼纠缠上了、不敢伸出身体来对付下面的人。
“打死这两个不长眼的混帐,老子几十年的家业算是彻底毁在了这两个狗东西身上了”,老者恨得想帮巡捕的忙、上房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