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濯雨奔出大殿,停步,大喊一声。不远处两道离去的身影顿了下,身着藏色官服的青年俯低身子请示后,小心转过轮椅,坐上的紫衣男子温润如玉,面容清俊,眉宇间似有着淡淡的光华。他的双手放在腿上,干净整洁,左手上一枚紫玉扳指,没有什么花纹,普普通通。
这个男人仿佛是一块凝结着日月灵气的美玉,淡雅而润泽,而他的眼却和他所做的事一般冷酷无情。
“为什么?”濯雨疾步上前,大声质问:“为什么还会如此?明明那彩石是到了你手上不是?为什么还会如此?”
重楼半仰着玉一般的脸,笑容清雅却很冷。他说:“这不就是三哥你要的吗?”
濯雨面上血色尽褪,浑身难以抑制般地颤抖了起来。自下定决心那日起点点累积的罪恶感几乎就在瞬间将他打倒,剩下的支持他面对重楼毫无谴责却冷淡的目光只是对千翡与南陵的坚持。
随后跟出的尉辰未走几步就见两个弟弟面对面停在园中,重楼淡漠,一如往常,濯雨面色却是极为惨淡,就如适才殿内那般反常,一点都不像素日里那只狡猾的火狐狸,顿觉其中必有异常,遂向罢月道了句“先回府吧”。
罢月轻颔首,不多问,只嘱咐了声“要照顾自己”便转身离去。
尉辰欠了欠身,往那两人走去,未走几步,两人的对话已经清晰,就听重楼不紧不慢地说着:“三哥原不就是打算将蛊石送给悬月的吗?”
“我只是想让她倒下,想趁此拿下遗昭,没有想到……会如此……”
听闻至此,尉辰只觉怒不可遏,一把揪起了濯雨的衣领,“原来是你!原来都是你做的!你这蠢人,当真愚昧至此!竟相信握有那一纸诏书就能改变什么!你可知道你这一下手的代价是什么?且不说父皇如何处置,不说悬月会如何,当说个中牵涉了多少无辜之人,全都将为了你的愚蠢付出生命的代价!这里,你我成长的家园要染上的是不知道第几层的血腥!而罪魁祸首就是你!经历了这么多,看了这么多,为何你就不知什么叫放手!”
“我不能!”濯雨吼道,“我也有相保护的人、想拯救的人。我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什么叫放手?我只知道我不能像你那般活得自私!”
“你!”尉辰扬起一掌,轻轻颤抖,又落下,同时松开拽紧他衣领的左手,咬牙道:“无药可救!”
濯雨看着他的背影,深吸口气道:“不是我做的,蛊石早被重楼截去,并没有送到悬月手上。”
尉辰猛转身,看了他一眼,又求证地看向重楼。
重楼神色依旧和淡,幽幽转过眼,“这个宫里还有多少真实?还有多少可以相信?”摇了摇头,向展风道:“我们走吧!”
一番话说得迷糊,尉辰同样了解重楼,即使他与悬月相反,从他的表情永远看不到最真实的一面,可这样的重楼的话却永远比他的人真实,会如此一说必有理由!如此一想,顿时有些恍然大悟,转向濯雨问道:“你可确定身边竟是可信之人?”
尚且有些失神的濯雨因这一问瞪大了双眼。
同样恍然大悟。
再看向那紫衣之人已经走了远。
那样看起来脆弱的人却是强悍无比,强悍不在身体,在于他缜密的思考,高人一等的观察力。
相形之下,自己根本毫无竞争力,若是他当真是龙帝的亲生子。
这日的街道因正逢集市而有些拥挤,一道蓝色身影灵巧地闪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停步在一家酒楼前。
“这位客倌,住店还是用餐?”小二迎了出来,上下打量。
这个青年气质上优,衣色清爽,可惜相貌平凡不起眼,五官之中惟有一双眼漂亮的紧。
青年不及开口,一名红衣女子自楼上走下,相貌绝色,言语飒爽,英气不凡,仔细打量了那青年一眼,拧眉偏头,很是困惑,“来人可是云公子?”
“正是。”青年开口应道,其声温润,十分好听。
他随意摊开手心,就见那细白掌心一叠银片,其身细长,边缘锋利,上头似乎雕上了花纹,却不完整。
红衣女子一见此物,面上顿升敬畏之意,抱拳道:“红梅见过公子,阁主已在楼上等候。”
那青年轻颔首,随她上楼走进拐角一间厢房。
这间厢房安排极为巧妙,设于楼层的拐角,却不影响观赏外头的风景,而从外面看来,却又是瞧不见里头人的行动。这也是极为雅致的屋子,古书名画、青松白花,布置绝妙,无半点附庸风雅之劣。屋内更是盘绕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甜而不腻。红檀木桌前坐着一青衣男子,美貌更胜女子,正是明昼。
他淡看了来人一眼,托起茶壶,微微倾了个角度,青色的茶水伴着极好闻的清香淌了出来。
“这里无外人,摘了你的面具吧,让你的脸也透透气,还是你真想毁了那张皮?义父可是会哭的。”
青年淡淡一笑,确知出云阁老阁主的奇怪嗜好,乖乖撕下面上琉璃面具,露出一张倾城容颜。
“急着传书让我出来,可是四哥出了事?”
洵玉道:“一切安好。只是……”迟疑了一下,又问:“你可见过这种彩石?”取过纸笔,绘了大概,略略说明。
明昼细想了下,道:“该是北羌雌雄蛊石。雌石以男子之血为引,吸食接触女子之血,雄石恰恰相反。”
“也是说,这种石头可有两种?”
明昼点头称“是”,又补充道:“这种蛊石极难培养,若是需要,想查出所有者也是不难。”
洵玉点头道:“拜托了。”
明昼拧眉问:“宫中出事了?”
“这次若是处理不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洵玉叹道:“悬月早决定以命换重楼的命。可不到最后,我是定不让她走这条路。你也抓紧时间再试试,定还有办法治好重楼的。”
“我与义父已试过上千种花草……”摇了摇头,目光又是坚定,“我会再想办法的。”
洵玉再道:“两边都拜托了。”起身绕过圆桌,拉开房门,就见一素衣男子,坐在轮椅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