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客气地请唐天正稍候,然后屁颠屁颠跑了一趟,然后一脸为难地道:“唐大人,娘娘与皇上在碧螺亭赏雨呢。”
如果不是端坐在马车里,唐天正一定一脚把面前的守卫踹倒。虽然迁怒不该,可此时他却克制不住自己如山崩地裂般的怒火。
唐伦出门他没有在意,直到唐伦的小厮五果回府结结巴巴报信,说唐伦被皇帝关进天牢,他才追问起唐伦刚才去哪里,得知他进宫,所为何事却是不清楚。
总共不到一个时辰,唐伦便从立国以来唯一的三元及第者、本朝状元、皇帝面前的红人、外戚沦落成为天牢的囚犯。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他来不及处置五果以及跟随的随从,马上换了官袍,赶到宫门口,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后还有心情与皇帝在碧螺亭赏雨。这个时候,皇后不是应该为唐伦求情的吗?
唐天正握紧双拳,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模样狰狞。守卫吓得连退三四步,却见唐天正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不知陈公公可方便,若是方理,还请通报一声,下官有事求见。”说完,给身边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从怀里掏出一碇银子,悄悄塞进守卫的手里。
只一息,唐天正已克制住如火山般的怒火,这份涵养功夫,首辅之位实是当之无愧。
守卫惊魂未定,感觉到手心里硌着硬物,结结巴巴道:“阁老请稍待,小的进去通报。”
陈公公便是欢喜了,他本家姓陈,进宫后偶遇还是四皇子的周恒。周恒见他机灵,长得又清秀,改名欢喜,把他叫到身边使唤。周恒继位后,欢喜自然而然成了秉笔太监,再也没人敢直呼他的大名,便称呼他本家的姓,尊称为陈公公。
唐天正求见周恒和崔可茵的消息并没有报到御花园,守卫递了消息,内侍宫人一层层通报进去,递到安华宫,珍珠毫不思索,实话实说,只说帝后在碧螺亭赏雨,并没有让人去碧螺亭通报。
守卫并没有说唐天正有要紧事,若是说了,现在周康谋反,事态紧急,就算珍珠不知轻重,安华宫里诸人如琥珀等也会到御花园通报的。
欢喜和墨玉在假山下侍候,听说唐天正来了,要见他,奇怪地道:“唐大人见咱家做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外臣不能私交宦官的规矩么?
墨玉却很是上心,道:“唐大人可说有什么事?”
进去通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人很是机灵,懂得在欢喜这位宫中内侍第一人面前如何回话,不说不知道,而是道:“宫门守卫没有问清楚便报进来了,小的这就去问。”
有品级的太监以咱家、老公自称,但这位小内侍并没有品级,而且是在秉笔太监跟前,只能自称小的了。
墨玉担心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长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话传清楚,望了望天空,天上飘着雨丝,雨快停了,便道:“还是我去吧。”
她是崔可茵跟前得用的人之一,地位与欢喜在周恒跟前没有两样,周恒又把崔可茵捧在手心里,欢喜哪敢让她给自己跑腿,忙道:“那倒不用,皇上和娘娘在这里还请墨玉姐姐多担待些儿,我去去就来。”
如果不是看在崔可茵的面子上,他自然不用理会。墨玉含笑道谢,承了他的情。
唐天正没想到欢喜亲自出来,意外之余,怒火稍减了些。从马车下来,对欢喜纳头便拜,吓得欢喜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唐阁老,你这是怎么了?”欢喜扶住唐天正,一迭声地问。
唐天正老泪纵横,道:“陈公公,老夫一把年龄,须发已白,只有敦文这个不孝子……”
欢喜立即明白了,原来是为唐伦而来。唐伦激怒周恒时,他在廊下候着,并不太清楚原委。可随后皇帝怒气冲冲拂袖而出,不顾暴雨如注,跑到碧螺亭中吹冷风,可见事态很严重。
“还请阁老稍候,咱家这就进去通报,看皇上和娘娘可有宣你进宫叙话。”欢喜说得十分诚恳,让唐天正的怒火又减了些。
“如此,有劳公公了。”唐天正拱了拱手道。
目送欢喜进了宫门,他便站在马车边相候。护卫几次请他入马车歇息,他都没有理会。
崔可茵一曲抚罢,周恒击掌叫好,道:“果然是高山流水,不同凡响。茵茵琴抚得好,雨中听琴更好,今儿听琴的地儿也选得好。”
总之,他现在心情十分地好。
崔可茵微微一笑,道:“皇上喜欢便好。”
周恒煮水泡茶,把一盅热茶放在崔可茵面前,看着她慢慢喝了,道:“茵茵不想问朕为何要把唐敦文下狱么?”
崔可茵拿眼看他,似乎已经把唐伦还关在天牢,不知会受怎样的折磨,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一脸茫然,粉红色的樱唇微张,露出两颗小小的贝齿,样子十分可爱。周恒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粉嫩嫩吹弹欲破的肌肤,笑得十分温柔,道:“怎么了?”
崔可茵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想起唐伦被下到天牢似的,道:“表兄触怒皇上,皇上降罪于他,原在情理之中。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臣妾又何敢说什么?只是此时正是楚王谋反,举国上下一致平叛的紧要关头,只怕姨父父子情深,难以安心筹备平叛诸事。”
唐天正不仅是首辅,还是兵部尚书,正是此次平叛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之所以没有下朝后随即回庑衙办公,便是因为周恒留他说话。说完话从崇政殿离开,又回庑衙处理一些紧急军务,得到大姜氏病倒的消息才赶回四条胡同,因此回府反而比唐伦迟了。
崔可茵娇娇弱弱的话,却是绵里藏针。周恒如何听不出来?他把崔可茵拥进怀里,哈哈大笑道:“朕的小茵茵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待崔可茵再说,道:“欢喜,传朕口谕,敕唐敦文回府。”
欢喜去午门见唐天正,并没有在假山下候着,墨玉听到周恒的话,又惊又喜,忙入亭中行礼,把唐天正来了的事禀了,道:“欢喜担心惊动皇上、娘娘,扰了皇上、娘娘的兴致,因此去问唐大人何事求见。”
“唐大人找欢喜,自然是为了表大爷的事。”墨玉心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