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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旁居小馆窥世面淘尽烟尘灵与肉(一)

还是大县饭馆好,那里有家乡的天、家乡的地、家乡的人、家乡的情、还有家乡的瓦罐鸡!老板娘伊阿妮没等他进门,就堆满热情地迎上去。“哟,韩总,稀客!”她又朝店内喊:“老乡来啰!”又对他说:“里面请。”韩翔宇也打着江湖腔:“老板娘,别来无恙啊!”又说:“今天就坐大厅。”伊阿妮问:“有几位?”韩翔宇随便在个空位上坐下,侃说:“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我一人。”马上有小姐递上茶来,老板余庆洲也从厨房出来迎接。说:“韩总,新年好!”韩翔宇说:“正月都过去,还新年好!”余庆洲在旁坐下,说:“韩总今年第一次赏光来店,我肯定要祝贺新年好的。”他说着便递上一支金白沙,并要点火,韩翔宇便自己搜出感应火机点上。他说:“余老板经营有方,也祝贺你生意兴隆!”余庆洲笑说:“谢韩总吉言!都是这些老乡的捧场。”尽管现在是淡季,也还有几桌客人。韩翔宇诚恳说:“都是出来谋生计的,应该相互照应点。”他说着话的时候,目光确盯上了另一桌。有个入时老头一腿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女人,在相互用嘴喂饭火热着呢。他来深圳都几年了,在这里也吃过几次饭,可从来没有见到曝露性的情形,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悔不该在大厅坐的,躲到包房里就眼不见为净了。余庆洲从他的表情里也觉察到了,便岔开话题说:“韩总,今年没有回家过年哪?”韩翔宇移过目光,说:“出来几年了,心里怪欠的,回去了几天。”余庆洲又问候说:“那家里人都好啊!”韩翔宇爽朗说:“都好!”他并不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大县哪里人,反正听口音是大县人,认老乡就是了。他是从不打听顾客的这些事的,除非顾客自报家门。不知道要比知道好,会少惹事端。他接着感慨说:“回去几天就一个感觉,家乡这几年变了,公路都跟深圳这边样好行了。”他又说:“哦,余老板,你馆子里来往的人多,比我接触广。我这次回去,县里的曾县长交我一个任务,要给大县作宣传,搞项目,招商引资。哪个老板愿投资的,可以介绍到大县去。大县有的是漂亮女孩。嘞,曾县长你认识啵。就是前几年给国务院上书,为老百姓说话的那人,名声大着呢,你怎么没听说。”他这话好象是说给余庆洲听的,也象是说给那帅老头听的。余庆洲说:“韩总,不瞒你说。我只管把饭馆开好,让老乡们有在家的感觉,吃得实惠,喝得舒服。管哪个曾县长假县长,他又不发我工资,也不得来我这个小饭馆捧场。不过,你韩总说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韩翔宇豪气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有了。”他接着说:“你给我来个瓦罐鸡。”余庆洲自豪说:“好!”又推介说:“还有家乡带来的,正宗的大县干鱼腊肉,要不要来一盘。”韩翔宇说:“来一盘那种腊香味,你一提起,就让我留口水了。回家几天,到处应酬,那腊货硬是没有吃够的。”韩翔宇还要点菜,余庆洲阻止说:“就你一个人,我给你加个青菜就行了。吃了再说,再要再加。”韩翔宇同意了,余庆洲就起身离去。当余庆洲经过糟老头那桌时,老头得意说:“余老板啦,你的什么腊货,也来一盘。”余庆洲答应地走了。他又对俩小姐亲昵,恬耻说:“你们两个宝贝,欢喜大县的腊肉啦!”俩小姐笑嘻嘻的应允着。

韩翔宇似乎在专心抽自己的烟,等着来菜,不闻他事。其实,他清晰听着那边的动静。有糟老头的话,还是夹生的普通话,偶尔露出香港话。看来自己没有看走眼,他还真是香港的大老板,只有有钱的大老板才能包女人。他记得在哪个杂志上看到,一个国家的经济学家提出一种新奇论调,要牺牲一代少女的青春,把国家的经济搞上去。这是在大学里都没有研讨过的。在计划经济年代那更是奇谈怪论,要遭到深刻批判的。韩翔宇再窥视其他桌上,也有老男少女在嬉笑吃喝碰杯,就自己一人干坐着,仿佛与这里的气氛不协调似的。终于来了一单身汉子,他好象和余庆洲很熟稔,很随和的,直往厨房内闯。并大声说:“洲哥,有蛋么,炒两个。”黑子坐到斜对着他的桌边,那糟老头腿上的一女子向黑头递了个媚眼,不过老头没觉察。他也不在乎,尽在自己的欢乐中。跑堂小姐给韩翔宇摆上碗筷酒杯,又端上茶来。并问:“您喝么酒?”韩翔宇发泄说:“这还要问,来茅台不成!大县饭馆还不是大县的散装白酒。”酒菜上桌了,韩翔宇自斟自饮进行着,又停住搜出手机给翟正伟通电话。兴冲冲说:“你完没有。我正在大县饭馆,一个喝得没滋味,你来,我等你。”对方央求说:“翔宇,今天的确不行,对不住了。翔宇,我们在酒吧,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韩翔宇扫兴地关了手机。细心的伊阿妮向余庆洲悄声告知了这一情节。余庆洲让老刘接着锅勺做菜,来到前厅,坐到韩翔宇对面,望着他说:“菜味么样?”韩翔宇夸说:“没说的。家乡的水都甜啦。”他接着说:“余老板,有空了,来喝一杯。”余庆洲喊:“晓红,拿杯筷来。”跑堂的晓红忙前跑后地不停歇,就象装了轴承的转动车。伊阿妮在忙着迎送,照场子,和结算收银。

有了两人对饮,喝酒的气氛浓烈起来。他俩碰杯连饮三大口,就把一两八一杯的塑料酒杯喝了个底朝天。余庆洲是来给他助兴的,然而怎么也觉得助兴的火候并不到位,就向吧台内的伊阿妮使了个眼色。不一会,过来一女子,喊着“洲哥”的坐到他们桌旁。他俩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她,成三角的视交点集中在了她甜润的脸上。她虽然油黑点,但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长得端正,尤其是那双圆圆的眼睛,含情默默,没有一丝放纵的光芒,倒是一种田园朴实的美。她坐下后,主动说:“洲哥,有酒喝也不喊人家一声。”余庆洲故意说:“雨露,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开饭馆,哪时哪刻没有酒喝,一夜到天亮都有。”韩翔宇闷头去搛菜。雨露柔和说:“这位帅哥,怎么不说话呢,客人来了也不瞄一眼。”余庆洲忙说:“雨露,这位帅哥是韩总,也是我们老乡。”他又对韩翔宇说:“韩总,她是我们老乡,就当我妹子一样。”他又对雨露说:“你敬韩总一口,就用我的杯子。”雨露举止大方,端杯说:“韩总,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小妹有礼啦,敬您一杯。”她又改口说:“不。我一口,您一杯。我是不能喝酒的,舍命陪了。”余庆洲说:“都一口,都一口。”同时起身说:“韩总,您慢点用,我去厨房看看。”余庆洲趁机走了,桌上是两人世界了。雨露拿过余庆洲的筷子搛菜,还要敬给韩翔宇。并说:“韩总,不嫌弃,就接受了。”韩翔宇的酒已有几成,也没有推脱,本来不想和她搭理的,也随着酒意飘飘然了。随口说:“你是不是余老板请来陪酒的,还要给小费啰。”雨露微笑说:“韩总,小声点。”又接着说:“余老板这里不请陪酒的,都是约好了自然来的。我看您是老乡,就想来聊聊,陪口吃的就行了,哪还能要小费。您尽管放心,我不会宰你的。你付了这餐饭钱,我就很感激了。我也是出来谋生,讨口饭吃的,只是暂时没有着落。”听她这么表白,韩翔宇似乎引起共鸣,倒升起怜悯之情,也想和她聊聊,听听有关她们的故事。便兴趣问:“你多大了?”雨露显着洁白牙齿说:“二十三,不小了吧。”韩翔宇又问:“成家没有?”他觉得这话问得别扭,应该是问:“嫁没嫁人”,但又怕是女孩子害羞的。雨露没有一丝遮掩,率直说:“韩总,您就直说了。我早嫁人了,16岁读不了高中下学,19岁嫁人,还生了个胖小子,儿子都快二岁了。生了儿子不久,能利索外出,和村里人来到这向望的世界。”她说得从容而甜蜜,目光里却显着愁怅。韩翔宇说:“你年纪轻轻的,也够狠的哇。把爱人和孩子都甩下不管,就跑出来了。”年青人的时代是长了理想翅膀的时代,不愿困守穷乡僻壤。雨露说:“在深圳挣钱的门路多着。呆在家里有么出息。几颗死土能种出钱来!年前,老公来电话问我回家过年啵,我说回去有什么,还给他说种么田,田里种不出名堂,你也来深圳算了。田都让那几个死憨巴去种。他说他来深圳只能做苦力,又没有文化。我说你怕什么,有什么舍不得的。来了不让你做事,你只好好服侍我,我一个月能挣二三千。不说只能养活你,明年我们就可寄钱回去做楼房了。我说你在家种一世的田能做楼房吗。他还真听我的。压了电话就来了。”韩翔宇疑惑说:“他真动心来闲着!”他被她无拘无束掏心窝的话语和朴实纯真的表情而感动,心里象少了那层隔膜。雨露自豪地说:“我不让我老公吃亏,受人欺。我们在不远租了房子,他在家守着。我们商量好了的,等儿子到上学年龄,就接他来深圳上学。儿子能来深圳上学,在村里该是多荣耀的事。”她不觉得自己是无根基的浮尘生活,说不定她这代辛劳,下下代就是名正言顺的深圳人,城里人了。她说着又举杯和他喝酒。有时和人闲聊也是莫大享受。韩翔宇欣然接受了。笑说:“你年纪轻轻的,称什么老公。”雨露笑说:“叫老公有什么不好,说明我们成熟。您家里一定不称老公吧。”韩翔宇喝着,渐渐觉得这酒没了开始的辣味,就不可理解的,这小小年纪怎么就有了这样的人生观呢。他想着想着,她尽情描绘的她家庭美好前景,越想越觉得思路模糊起来。那根理智的神经提醒他,觉得她的前景可怕起来,觉得这酒不能再喝下去了。再喝,眼睛就更浑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