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羽欲言又止,低声道:“郡主,昨日太太请你过去,可是要给你订亲了?”
与温令姝一般大小的,早两年就出阁了,有的连孩子都满地撒欢了。薛玉兰早前的婚事没音讯,突然订下来,人家就成了太子正妻,而今也嫁入太子宫。
“杜白论容貌,难与李公子相毗;论才学,三十出头方得中榜眼。爹娘说他年轻有为,要我嫁他,我没应。”
但凡温思远夫妇提一个女婿人选,温令姝就不由自己地将那人与李观作着比对,比完了家世背景,又比容貌,再比才华,甚至还要比性格、情操,但凡有一处比不过,她就觉得对方配不上她。
李观成为她心头不能逾趣的界碑,定要未来夫婿如他一般优秀,否则就要处处高出一等方才甘心。
蝉羽凝着眉头,外头都说,李观要与凤歌公主订亲,现在李观吏部任职,太子给了杜白一个“奉天府同知”的实缺,又赏了李观做正五品吏部郎中。这五品郎中可是个实缺,还是极好的缺,在吏部也是个说得上话的。
“郡主,奴婢以为,其实这杜公子也不错……”
会试的时候,名次可以李观之前。
蝉羽上回因瞒温令姝“书信”一事,被温令姝责罚,赏了她二十大棍,打完了还不解恨,好些天都不搭理蝉羽。
蝉羽又被温三太太唤过去训斥了一顿,指责她挑唆郡主胡作非为。她现在不仅在温令姝跟前失宠,便是温三太太也厌恶她。
温令姝待她也不如早前,以前有什么事,温令姝都会告诉蝉羽,而今温令姝能让蝉羽的都是些小事、琐事,遇到大事就与蝉鸣商量。
她唤声“蝉鸣”,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奔了进来,“郡主有何吩咐?”
“你使个机灵的小厮去外头打听,本郡主要知道所有女学堂的事。”
蝉羽不语。
蝉鸣领令出去。
温令姝揪着帕子,“这么大的事,凤歌公主把我给撇开,这几年我是一直拿她当朋友的。”
蝉羽心里暗道:男子还讲‘朋友妻不可欺’,李观可是凤歌公主的人,你亦要去抢,人没抢到,反因此失了名声,被京城贵女所不耻,就连三太太也因这事觉得没脸。但她不能说出来,只能闷闷地在心里思量着。
不多会儿,打听消息的小厮归来,“禀郡主,消息打听到了。听说女学堂的事是凤歌挑的头,又拿了好几十万两银子,原是在青溪县时就想好主意的,已令那边建造女学堂、女子作坊,还给女学堂置了良田当试种田地。
初步的章程原是凤歌公主拟定的,凤歌公主回宫之后,又召了玉鸾、雪鸾、青鸾三位公主帮忙,后来请了嘉秀县主、嘉律县主入宫帮忙,定下章程后,呈了莲贵妃、贤妃、德妃过目。
皇上答应先在青溪县试点,若青溪县的女学堂与女子作坊成功,要在京城选地建造女学堂与女子作坊。前几日,莲贵妃、贤妃亲自给青溪县女学堂挑选了女先生。凤歌公主已令侍卫将人送往青溪县。”
温令姝拧着眉头,“怎还有几位娘娘?”
“听人说,女学堂、女子作坊由内廷皇后掌管,由嫔妃协管。女子作坊所赚的银两除了供养女学堂的学生外,剩下部分要上交内务府,由娘娘们使用。听人说,女学堂、女子作坊都归后妃们打理。几位娘娘要先看青溪县女学堂、女子作坊的成绩,若是可行,下一步就要在京城开办女学堂,专收贫苦人家的女儿入学,每人学三年,除读书识字,还学《三从四德》、《女书》,更学一技之长,如女红、厨艺等。三年学习后,可入女子作坊做工赚钱,待年满二十便可嫁人生子。”
这不是说后妃们有自己掌管的生意,赚的银钱归内务府,岂就是皇帝的私库,难怪皇帝会支持。
温令姝愣愣地坐了良久,反复琢磨其间的利弊,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六宫的后妃有银钱来源之处,往后这月例定是还要上涨,江若宁此举于后廷,让后妃们高兴、感激;于民间,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定会心生感激。
几位公主草拟章程,后廷几位娘娘修订,这传扬出去,娘娘、公主皆有贤名。以前每年从户部拨一批银子到内务府,多了,户部的官员就叽叽歪歪说一通大道理。往后人家内务府可以不从户部拨银,他们有了自己的生意,直接从各地收回盈利。
温令姝心头幻得幻失,若她参与此事,又是功劳一件。“可有听人说,青溪县女子作坊准备做什么生意?”
“宫廷秘制配方饯果、宫廷御膳腌菜,莲贵妃特意从六宫选了几名精通厨艺的女子送往青溪县,让她们潜心研制秘方饯果与腌菜,这秘方得由大师傅关门调配,不得外泄,若传出去,就得担心泄露皇家秘方的大罪。”
这不是说要做独家生意。
后廷的厨娘、宫廷的秘方……
光是这个由头,一旦开办起来,各家还不得竞相买回去尝鲜。
销量定是不愁的。
温令姝道:“凤歌是怎么想到这些主意的?”
她只认,凤歌的文才不如自己,可她的脑子灵活,总有一些奇思妙想,而且最后还由她办成了。
蝉羽低声道:“郡主应与公主交好才是。”凤歌公主待自家郡主够好,以前有什么事都会说,拿郡主当朋友。
温令姝想交好,凤歌却不一定理她。
她的心情有些差,感觉被朋友抛弃,因她与李观的事,薛玉兰不理她了,薛玉兰大婚前,她去薛府添妆,薛玉兰淡淡地道:“嘉慧,今日家里客人多,若有怠慢处,还请见谅。”
与其说薛玉兰在客套,不如说薛玉兰与她疏远。
温令姝心情沉闷,出了阁楼,习惯性地往父兄的书院而去,往日推开书房,就能瞧见东边书架旁挂着的巨幅李观画像,可今儿那里摆了个铜制花架,上头摆了盆吊兰,翠绿的叶子垂落下来。
“画呢?”温令姝快走几步,四下寻觅,整个书房,除了临窗的书案、砚台、笔架,与一张太师椅,就是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
“画呢?”温令姝的声音又提高了三分,仿佛是她的珍宝突然消失一般。
蝉鸣道:“郡主莫急,奴婢去找弄墨。”
弄墨是书房服侍的小厮,通些文墨,他正在书房厢房里打扫,温家三房的书房很大,依然是一处体面的院子,正房三间是通的,全都是书;东西厢房里亦摆满了书。
“回郡主,前儿凤歌公主忆起早前请老爷帮忙装裱的画像,特意令小马公公把画像取走。”
温令姝脱口而出,“画像不是送我们家的?”
当年温思远将画从装裱后取回,就曾说过“这是凤歌公主的墨宝,原是托我装裱,现下凤歌公主失忆,皇上下了暗旨,着令不许任何人再提她过往之事。这幅画不知如何处置了,先放我家书房。”
从那时起,这幅《才子如兰》就一直挂在温思远父子的书房一壁上。任时光流转,看岁月匆匆,就连温令姝已经习惯了书房挂着的翩翩少年画像,每次看着这画像,就似看到了真实的李观,仿佛他就从画上走下来一般。
江若宁此次回京,听尚欢与身边人提到了这幅画像,便令小马向温思远取回,又付了五两银子的装裱费,就算是京城最好的文房铺子,这个装裱费也是给得极高。
弄墨道:“回郡主,凤歌公主只是暂放温府,并未说过送予我们家。”
画像上的人可是当朝状元郎,而今的正五品吏部郎中大人——李观,是凤歌公主喜欢的男子,凤歌公主昔日绘分画像有追思、有想念,她可以送一幅山水墨画,怎么可能把她喜欢男子的画像送与旁人。
弄墨暗道:郡主喜欢李状元近乎成狂,也难怪说出那画像送她的话,怕是心里巴不得凤歌公主把李状元让她为夫才好?
昔日敏王府七郡主不顾廉耻地央求,江若宁也未曾把喜欢的男人相让,今日更不会把李观让给温令姝。
看不了画,可不可以去瞧瞧他的人?
温令姝此念一动,恨不得插上双翅,立时见到李观。
出得温府偏门,乘上马车,“去吏部!”
蝉羽惊呼一声“郡主”。
温令姝恼道:“你回去吧!”
蝉羽跳下马车。
温令姝对李观是思之成狂,一副已到非君不可的地步,明知李观与凤歌公主才是一对,到了现下,还想去纠缠李观。
蝉鸣面无表情:温令姝是郡主,她只是个服侍丫头,她既不能支持,也无法阻止。蝉羽还是与郡主一道长大的呢,多少年的情分,不同样因为温令姝的事受了连累。
吏部公房大门外,停着各位吏部大人的官轿、马车、马匹。
温令姝下了马车,手里提着个食盒,微微福身道:“请这位大人帮忙通禀一声,小女是来找李观李大人。”
那年轻的官员似此届的同进士,谋了个吏部九品笔帖式的差事。这李观在吏部算是个名人,高中状元、太子门生,乃太子亲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