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康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释康尊佛旨行事。”
赫旦闻言,心中大笑:这释康,真是心口不一的老狐狸。
但在李恒那里的人就没有这般幸运了,李恒听了一半,就止住了来人:“赫旦以为朕就这么没脑子,会中他的离间计。”
来人被拖出去时,还试图说服李恒:“霍昭智乃虎狼,战后定反噬大魏,到时安西独立,陛下悔之晚矣。”
“将双耳割去,送与安西王。”李恒下令。
耳朵还没送到安西,释康已发挥了作用:看样子释康所知的,远胜于赫旦所掌握的,一举便成功。
但此时赫旦收到玉佩和信。
“卿还记去年誓言否?青城玉山,时时在昭智梦中。唯身陷摩羯寺,常对冷茶发痴,思君成疾,望君救我!”
赫旦见信,气得直发抖,立时将玉佩和信掷还易虎,赶了人出去。
可说也奇怪,从此后,夜夜梦中,皆是其人影,惶恐不安,簌簌发抖,惹人千般不忍。
赫旦终于忍不住了,派人去摩羯寺打探,却听到一消息:安西府的樊荣将军带了一帮重臣到了摩羯寺,杀了无数僧兵,到后院带走一人。
据说此人被立时送往上京。
赫旦夜不能寐,借着给永和帝祝寿的机会,也去了上京。
李恒也接见了这“表弟”,对赫旦十分客气,寒暄之后,赫旦切入正题,要求见安西王一面。
“以前在西都,屡次与此人接触,如同故交,望陛下成全。”
李恒看了人一眼,一双凤目里霎时都是寒霜:“赫旦,你还敢想见人?朕和皇贵妃还没找你算账!朕待他一向如同手足,若你还想入非非,朕定杀了你!”
赫旦见李恒心知肚明,便也推开天窗说亮话:“我接到他的求救书信。现在他人在你这里,我自然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你好意思说这话,”李恒冷笑,“还不是你弄的鬼,将他从安西府逐出!”
赫旦知道李恒是绝对不会让他见人,自然有备而来:“陛下最好让我见一面。否则我不知自己是否把得住嘴,将李玄一事说出。”
李玄是永和帝的唯一嫡子,是中宫陈后所出。长大后,面临着宁淑妃所出的五皇子李烨的严重挑战。
宁淑妃是宁阁老的最小女儿,自小就长得天姿国色,千娇百媚。长大后,正赶上当今永和帝的第二春。
李直自幼失母,外表懦弱,在强悍的兄弟中受尽欺凌。长大后,夺位之战如火如荼,他与原配高贵妃甚至连长子都保不住。永惠帝病重,安西府的陈亮旭带密旨进宫,拥李直即位。后永和帝迎娶了陈亮旭的小妹妹陈薇。陈皇后温柔体贴,端庄大方,在陈家极有威信。她坐镇昭阳宫后:在外,帮他树威,规范自家子弟的行为;在内,管好后宫事务,孝敬两宫太后,拉拢马、白两家。而永和帝,励精图治,千方百计的周旋于重臣之间——终于,形势渐渐稳定,国内太平。
于是,永和帝就广开后宫,颇纳了些娇嫩的妃嫔。宁淑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番较量下来,宁淑妃人娇媚背景硬,硬是脱颖而出,集后宫宠爱于一身。永和帝由于先期失于调养,身体并不好,纳了这么多美人后,又用力过猛,弄得一年到头汤药不断。永和帝是个极理智的人,明白过来就干脆停了选秀。没新人进宫,宁淑妃的地位更稳了。
她的肚子又争气:一举生下了五皇子。五皇子李烨又是个出众的:龙姿凤章,聪明伶俐,极讨熙正帝的喜欢。帝曾当众赞称:“真乃吾家虎子也!”
永和帝的后宫本来还算是平静的。
陈皇后在大魏宫当然是最有权力的。她本来出自将门陈家,容貌端丽,做事果断。陈家自拥永和帝即位,仍掌军东北,陈亮旭的大儿子陈中旦坐镇上京,官至右相。陈家子弟大多不是在东北就是在京城担任要职。这样的情况下,后宫诸人谁敢跟她做对?就是永和帝本人,也是对她极为客气。大凡要事,都会先跟她商量。
高贵妃在宫中是特殊的存在。她身为永和帝的原配,虽年华老去,但无人胆敢轻视她。连陈皇后,也喊声“姐姐”的。宁淑妃再嚣张,也不敢触犯她。只可惜,教歪了二皇子。永和帝早年对高贵妃母子是不无愧疚的,对高家也是多方提携,高贵妃的父亲就高居左相。但二皇子骄纵太过,后来被永和帝逐渐疏远。
至于其他嫔妃与皇子:四皇子的母亲地位卑微,在宫内,四皇子就像影子,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六皇子是个病秧子,一年汤药不断,只差一口气了,何况生母已去。
所以,唯一只剩下嫡出的三皇子在碍宁淑妃的眼。而且,碍眼得很:三皇子各方面根本不逊于五皇子。不但不逊色,背后还有个陈家。不过让宁淑妃欣慰的是:永和帝的心一直在她这儿,永和帝甚至让五皇子住到他的乾坤殿里,同吃同住,亲自教养。直到群臣反对上折劝谏为止。就是陈家一直上折要立三皇子为太子,皇上也以各种借口拖着。
永和帝之心,昭然若揭。
男人的宠爱有时就是最好的烈火,足以让女人产生燃烧一切的勇气。宁淑妃就是这样,她也是个聪明的,早已与高贵妃结成同盟:高相在朝廷与宁阁老时常联合阻击陈家,战果还是显著的,陈家子弟在要位上被拉下来不少。但越是这样,陈家就越扶持三皇子。前年,宁家好不容易抓住掌握京师神策军的陈亮旭的二儿子陈中辰贪污受贿,滥用私权的证据,在朝廷上发起猛攻,结果陈家就是不交出兵符——双方僵持了很久,朝政一度瘫痪。后来,还是陈皇后出面将陈亮旭夫人请进宫,又哭又说,陈薇本是此长嫂带大的,陈夫人不忍,回去也又哭又说,最后陈家将兵符交给发了重誓的三皇子了事。
但据赫旦所知:陈家是上了大当了,这陈后和李玄分明是和永和帝唱双簧的。
怀恩叛乱,永和帝封这中宫嫡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一切号令,“如朕亲临”,已是最好的证明。
但李玄在胡羌人即将进攻大魏腹地的前夕,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黄河边。
赫旦通过被掳的五皇子李烨得知:李玄死前,实际上是打算去会安西王霍昭智。
“太上皇对当年安西王霍昭智坐视不救大魏一事耿耿于怀。现在又加上此事,李玄可是不明不白死在黄河,任是谁,都不放过皇贵妃了!”
这一击果然正中。
李恒听了这隐晦的语言后,气得一拍大案站起来。
“赫旦,你真是卑鄙!”
“皇上哥哥——”
这时,屏障后面传来一声音,好生熟悉,吓了赫旦一跳,见屏风后露出一腊梅花色的女子衣裳一角来,便目露警惕,直视李恒。
李恒叹了一口气,转头过去:“这事不好办,昭柔。”
“赫旦,你胆子不小!”屏风后的笑声似曾相识,“不过我欣赏你.昭智现在好着呢,你放心。”
“皇上哥哥,赫旦咄咄逼人,所求只不过是见一面而已。我认为他是真心的,就成全他们吧。”
李恒看样子很是不满:“昭柔,他们怎么可能!你不要一再纵容昭智。”
“皇上哥哥迂腐了。赫旦,你要是敢负他,本宫一定杀了你!本宫就这么一个弟弟,他是本宫的命!”
“皇上哥哥,让他们见面吧,我看赫旦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李恒正待说什么,屏风后面的人不依了,拖长了声音就叫:“皇上哥哥——我饿了!”
李恒顿时眉开眼笑,赶紧应一声:“你等着。”
旁边的一个太监早已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去。
李恒的一双凤眼里都是无奈,对他长叹:“赫旦,你运气真好,遇上这样一个姐姐!”
“赫旦,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跟他无关。”屏风后的人大概知道赫旦的心结,“都是本宫干的!”
“昭柔!”李恒喝止。
可屏风后的人明显不怕李恒,相反敲着屏风:“皇上哥哥,赫旦是个有胆量的,正好可以护住昭智。”
“我去吃东西去了,你可不能吓走人!”
“你和昭智好好跟人家商量,找个完美的法子,不准借机敲诈他让步,毕竟他是胡羌的王子,也不容易。”
李恒对着目瞪口呆的赫旦,也很是不快的样子,半晌才说:“幸亏你来了,否则朕只得去羌都绑你过来。有人绝食不算,连带着昭柔也不吃东西,朕的皇儿已饿了两天了。”
“昭智一来就对朕来这套,偏生昭柔,见了人如此,心疼得不成什么样子,对朕又哭又闹,什么法子都使出来了。”
李恒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笑出声来。
“她倒是为了自家的弟弟,什么法子都想出来,没见过护人护到这地步的!”
李恒对着恍然大悟,面红耳赤的赫旦,不无悻悻然:“此事朕是不赞成的,可架不住他俩这般闹腾。让你带走一个也好,朕省事些!”
“昭柔视昭智如命,你当时勾走了人,她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李恒似笑非笑,算是解释,“只是你治好了昭智,她心思转变,现在对你欣赏得很!”
“昭智是摩羯寺长大的,什么都不懂。当时刚刚接替昭柔,就碰上了你,不知怎么的,就被你勾去了。”李恒托盘而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又似同情赫旦,“这么个人,加上这么个维护他的姐姐,出一点事,朕都得担着不是,昭柔听不得人说他半句,朕是受够了,现在轮到你了。”
赫旦跟着人晕乎乎的出去时,李恒居然还拍着他的肩:“赫旦,你厉害,说走就走,想带人就带人,天下的人,朕只佩服你!”
赫旦觉得自己被李恒误会了,可居然不想辩解,只是不好意思的笑。
“可得好好待他。”李恒前半句宛如长兄一般,后半句简直是发泄,“否则朕肯定会被昭柔折磨死!那混蛋起来可不是昭智能比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