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桂花,慕叶最终还能去看成。
秋狩的时候,苏琛兴致高昂,亲自狩猎。
苏琛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饶是左锋都没能劝住他上马,结果,苏琛从马上摔下。
病危。
胡媚临盆在即,长公主府一切事宜交由慕叶打理。
当然,在这之前,还发生了其他许多事。
比如,北漠王子为两国停战一事亲至洛阳。
北漠王子便是耶律明。
慕叶再见此人之时,是在雍和殿的夜宴上。
酒宴过半,助兴的歌姬退下。耶律明便端着酒盏,自席上站起,向苏琛情愿。
“皇帝陛下,我北漠与大周已停战,可除了一纸约定,耶律明还想立一门婚事。”
苏琛已有些乏了,威严的神色中夹杂了丝丝倦意,沉吟道,“朕也有此意,只是大周公主已出嫁,恐无人能配上王子了。”
“不必!”耶律明可谓豪气冲天,“在北漠时常遇上大周的商队,那里人人都在说一位女扮男装的慕少,耶律明想向皇帝陛下求她为妻。”
苏琛眉头微蹙,眸光暗了暗,略向右侧落座的苏延夫妇。
不待苏琛回答,苏炜站起向苏琛一拜,“父皇,万万不可!”
耶律明也不管苏琛了,扭头便向不过瘦弱的少年问道,“敢问太子殿下,有何不可?”
苏炜仍是拘着里,目光望向苏琛寻求旨意。
苏琛颔首,“你且与北漠王子说说为何不可。”
苏炜收了礼,向着耶律明道,“我大周人人皆知慕家乃首富,其家产不计其数,可谓富可敌国,而这当家做主的便是慕少!且不说她已是我嫂嫂,即便不是,敢问王子殿下欲娶慕家掌舵人意欲为何?”
苏炜瘦弱,又年仅十四,此刻对着高他许多的耶律明,却又一股别样的淡然,一丝丝的畏惧都不曾浮现。
耶律明眼光一亮,着实没想到这名小小弱弱的太子竟也有这般镇定自若。
耶律明便冲着太子道,“太子殿下误会,耶律明求的是慕少这个人,与慕家并无关系,还请太子与皇上准耶律明之求。”
两国言和,联姻乃是常事,通常是派出公主和亲,若无公主,便是郡主,又或是皇上认下一名女儿封了公主。
可若是两国之中有一方开了口,只要不是皇后,便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亦为同意。
毕竟,国事为重。
所以,耶律明从不在意慕叶是否嫁人。
慕叶想了想大漠瞧不见尽头的黄沙,心说,鬼才愿意去和亲!
苏延便开口了,“昔日北漠求和,我大周怜苍生无辜,愿两国交好,可既然是求,那便有求得、求不得,王子何必如此执着一人?”
这话听的,好似两国言和与慕叶之间之能选一个似的。
慕叶心说,我不要做祸国的妖妃。
慕叶又想,不对!我哪是什么妃子啊!我只是个太傅夫人,了不得是朔风侯的夫人。
慕叶心里开始流泪,苏延你这是要遇阻代庖啊!
凤目轻转,以余光轻扫过殿中,慕叶却未发觉有哪怕是一丝丝的异常。
下至内侍宫女,上至百官,乃至苏炜苏琛,皆没有异常。
好似苏延此话说的甚有道理。
慕叶不自觉的瞧向苏延。
苏延坐着,左手把玩着右手大拇指的墨玉扳指,俊雅无双的玉容含着丝丝浅笑,疏离而清贵,那双黑眸温和无比,眸光正对着耶律明熠熠生辉的鹰眸。
这般温雅的苏延竟生生把豪迈高壮的耶律明比了下去。
这一刻,殿中的苏琛苏炜已是摆设。
慕叶俊美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不知是苦还是涩。
竟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啊。
耶律明身为北漠王子,生来被认定为是下一代北漠王,被苏延这么一说,心里过不去面上挂不住。
可到底还是不敢真与大周撕破脸。
鹰眸闪过一丝狠绝,耶律明便朝着苏延道,“你们大周说兹事体大,若为一女子而伤两国之和气,未免轻率。”耶律明顿了顿,又道,语气并无方才那般客气了,“我想这位慕少既能执掌慕家,那么便必定不是对人言听计从之人,若大周陛下不同意此桩婚事,那么,耶律明只能亲自问她一问了。”
“不必了,”霍娇忽然站起,嘴上噙了一抹讥笑,“慕少已然成婚,那么已是做出选择,耶律王子何必自讨没趣?”
“哈哈哈,”耶律明豁然笑开,笑意传在殿中,盖过如水的丝竹声乐,空旷得仿若置身北漠草原,耶律明侧身望着霍娇道,“我与她未曾见面,她择夫婿又如何?”
听得耶律明这份轻狂,慕叶觉着好笑。
于是慕叶便轻轻笑了。
这笑单纯只是笑,没有嘲讽没有不屑,只有些倦意。
那轻轻柔柔的笑声传入耶律明之耳,引得他侧目,“不知夫人为何而笑?”
凤目轻抬,慕叶含着一抹吟吟浅笑,“敢问耶律王子可曾知晓慕叶为何人?”
耶律明也是直爽,望着慕叶便道,“正是夫人。”
慕叶继续问,“王子可否觉着,若你我认识在先,今日我该是耶律王妃?”
“自然。”
“敢问王子会许我什么呢?”
“他许你什么,我便能许你什么。”
“若如此,我为何不选他呢?”
鹰眸一沉,耶律明便道,“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幸福。”
慕叶又笑了,“王子美意,我受不起。”
耶律明浓眉一锁,这女子所求不都是幸福,被男子捧在手心独一无二的幸福?
慕叶说,“我只要一株桂花而已。”
苏炜微微张了嘴巴,“延哥哥,你便这样把叶姐姐娶到了呀?”
好歹也是皇族,这皇室的脸面也丢的太大了罢?
耶律明当场被拒,脸色颇是难看。
瑞王端着酒盏起身道,“耶律王子,今日言和便是美事一桩,我大周美女无数,择日在尽情挑选,来,愿大周与北漠世代交好,再无战争!”
在瑞王带领下,朝臣举酒盏共祝,“愿世代交好再无战争!”
舞姬自殿外鱼贯而入,在琉璃宫灯下扭着柔软的腰肢,婀娜多姿。
宴会结束,苏延又被苏炜留下,慕叶便独自回去。
出宫路上,慕叶多留意了一番。
一路上,有内侍在前给她掌灯,路上遇上些许人,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宫中内侍宫女,但凡见着她都要恭恭敬敬的拘礼。
这可不是一个太傅夫人该享的礼数。
心里正烦着,身子一轻,慕叶被人携入假山之中。
“慕少若要一株桂花又何妨?我大可送一山的桂花!”
耶律明长臂圈住慕叶,将之抵在山石块之上,不给多留一丝空间。
慕叶并不惊慌,她被携之此却是是她大意了。
一来在皇宫里,她本无防备,二来,她分神了。
慕叶笑了笑,“是吗?”
假山洞中光线幽暗,今夜又非月圆之夜,故而山洞里半明半暗的,一切都瞧不真切。
可便是这样昏暗的山洞里,那双凤目显得格外的清亮,好似问天际皎月借了其光辉,洒在琉璃色的眸子里澈亮无比。
耶律明察觉后腰冰凉,轻轻一碰便是疼痛。
慕叶以三根银针抵着耶律明的后腰,笑道,“耶律王子,夜深了,若是不熟宫中之路我可为你引路,可若是……那北漠王的位置,可轮不到王子了。”
耶律明并不惧怕,仔细着后腰,手上将慕叶圈得更紧,“区区几根毒针又如何?你们大周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慕少觉着如何?”
慕叶的脸便在耶律明的胸膛,身上散着一股浅淡的桂花香气,引得人心魂不宁。
耶律明不自觉的低了头,去嗅那幽香,一时间不知方才之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慕叶手上一用力,针扎入耶律明的肉中。
“大周还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耶律明的动作有所迟缓,原先他是打着慕叶不敢真扎他的主意的。
如今针扎入肉,也不知慕叶扎的是什么地方,竟特别得疼。
“若我死在大周,今日谈和一事便是作废了,慕少还是想清楚。”
慕叶力道又加大,笑道,“听闻北漠还有位小王子,颇得北漠王喜爱,王子说我将你送他如何?”
那俊美的容颜在笑,可在昏暗的假山洞中却显得晦暗,很美,美得叫人不敢触碰。
耶律明松开了慕叶,那针扎得他实在疼,这炎热的六月天气他竟能察觉道背后疼出的冷汗。
慕叶收了针,抬手掸了掸起了褶皱的衣裳,“耶律王子既已不识路,便让我来为王子带路。”
耶律明拂袖,负手一哼,“不必,将解药拿来!”
“解药?”慕叶眨了眨眼睛,“王子要何解药?”
“方才你以毒针扎我,我既放你了自然要解药!”
“毒针?”慕叶笑道,“王子何时听到我说那是毒针了?王子乃贵客,我岂敢怠慢?”
耶律明望着那双含笑的凤目,鹰眸迸出一丝怒火。
竟是被慕叶耍了!
假山外,内侍举着灯慌乱喊着,“夫人,夫人何在?皇上有请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