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回到季宅,就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里,季瑾航还在外面拼命的找寻她,自接到严明的电话,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
她知道了,到底还是知道了!
是梁阿姨来电通知,赶回家里,梁阿姨一脸忧切的望着他,说:“在卧房里,谁都不想见,唉——————你,你进去看看罢,但愿——————她能懂。”
怀揣着巨大的不安及恐惧进了卧房,有钥匙,要开门轻而易举,他几乎是屏着息进去,心里有过千万种结局,最多是她的一通泄愤,一通怒骂,只要——————只要不要离开他就好——————就好!
一室漆黑。
还是能找着她的身影,窗外月光投入,把她的身影拉得极长,愈发显得单薄瘦弱。
她的身影隐在月光中,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入膝盖,长发遮挡住她的脸,他不敢想象她的脸。
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直接就曲腿跪在她的面前,哑着嗓子:“桑青。”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安静,令人心悸的沉默。
季瑾航的手甫一碰到她,她如同惊吓一般身子一震,适才抬起脸,面对他。
惨白如纸,仿如伸手一戳杳然破碎,眸中黑不见底,平静的凝着他,长时间的凝睇,不说话,就是不肯说话,像是陷入长久的梦魇。
“桑青!”季瑾航脸色惊变,心乱如麻,嘴唇抖动,毫无血色,握住她的手,冰凉如雪,心里止不住颤动心疼,哀道:“你跟我说句话好吗,桑青,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桑青,说句话,说句话,或者,你打我——————骂我也好啊。”
她轻轻一挣,就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将双手十指交缠,绞着,以至指节泛白,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很长时间,抬起头,看住他,声音毫无情绪:“要我说什么,说什么呢?瑾航,我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说什么!!”
她的黑眸是他未见过的平静,平静到令他连呼吸都停滞,季瑾航喉口急遽收缩着,他试图伸手去拉她的手,尚未到她,她的声音倏然一叫,尖得变调:“别碰我。”
她躲到角落处,缩着,缩成小小的一团,身子在抖,喃喃自语:“别碰我。”桑青紧紧环着自己,头埋到膝上,努力将自己缩小,希翼能缩掉心底那股强大的恐惧感。
她这样子,季瑾航只觉得心肺绞在一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起来就像空气,伸手怎么都捉不住,随时会消失,再也忍受不到,上前将她抱住,低叫:“桑青,求你了,不要这样!”
他把她收得越来越紧,紧到她无法挣扎,低声哀求:“桑青,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当年——————我也没想到会那样,真的—————桑青,是车子的引擎给人做了手脚,我才——————我不想的,不想的——————桑青。”
桑青在他怀里默默的落泪,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带火一般的灼热他的肌肤,五脏六腑抽疼,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她止住泪水。
“桑青。”季瑾航叫着她,心里忧伤无措,想温暖她冰冷的身躯,奈何自己的手早已冰凉如霜,无法温暖啊。
“爸爸死了,死了,我一直记得他临死前的模样,他那么疼我,把我抱着,用下巴蹭着,说,青儿,等爸爸回来,爸爸很快就回来,可是——————没有回来呀,他再也没有回来啊,就躺在那里,不动,也不叫我了,我叫啊,嗓子都破了,他不应我啊,静静的睡着,不理我,再也不要理我了。”
桑青抬眸看着,泪水涟涟,“你懂我吗?懂我当时的恐惧吗?懂我当时的悲伤吗?懂我吗?瑾航,那床好高好高,我几乎是踮着脚尖看他,他的脸一片血肉模糊,我有多害怕,这是爸爸吗?一定不是,他们跟我说,快看爸爸一眼,以后——————以后就再看不到了,快看,快看,可是他不是呀,他的眼睛,睁着,恐惧的光,不冥目,他的嘴,他的脸,都不是啊,那个人怎么会是爸爸呢?”
“我用很长的时间去接受,爸爸不回来,永远都不回来了。”
她像是经历一场浩大的劫难,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濡湿整张脸,手触着他的脸,说:“我居然——————我居然嫁给我的杀父凶手,爸爸——————黄泉之下,如何瞑目!如何瞑目!!!”
“桑青!”季瑾航嘶声大吼,自己也泪眼模糊,仿佛有人用刀一小下一小下的剜着他的心脏,脸去贴着她湿润的脸,颤抖着声音:“桑青,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不要说,不要说。”
她的每一个字如同荼毒的刀锋,毫无犹豫的划过他的心房,他血肉模糊。
“做什么都行?”桑青望着他,嘴角浮起一丝淡若云烟的笑,“我要爸爸活过来,你可以吗?可以吗?”
他如遭雷击,定在原处,木木的不知说什么,桑青挣开他的怀抱,如此轻而易举。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他,看他半跪在地上,温润如玉的脸上苍白如雪,温暖好看的眼睛里浓郁的悲哀和惊惧,她将前尘过往通通笼聚,才恍然醒悟,这就是他宠她的来源!
她以她父亲为筹码,挥霍他的宠爱,享受他无限量的包容。
一念洞明,万念俱灰,她咬着牙笑,看着他笑,那眼神里,显露出疯狂的恨意,说:“季瑾航,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