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感觉到那阵天地元气波动的瞬间,便抬起左手抽出夹在腋下的油纸伞,他挽手一横,化伞为刀,脚下一扭用力地踏在地上的青砖之上,接着腰间倏然发力,一阵细微的灰尘从他的脚底呼然而起,这股磅礴的力道由下而上带动他的身体猛地扭转过来。
罡风已经吹至脸前,江河的耳边的发丝被吹拂得肆意地飘着。
他手中的伞柄那端传来剧烈的震动,一股尖锐而强烈的力道顺着伞柄往江河的手臂传去,他的袖口也被吹起,像是被大风刮飞的风筝,呼呼地飘着。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江河听到的那声冷哼,到转身抵住这一击,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咔!
一段闷沉的声响传来,江河手中那把普通的油纸伞的伞骨发出一声断裂的轻响,像是被一根掰断的芹菜根可怜的握在江河的手掌间。
在江河手中的伞柄处,一只青黑色的毛笔轻轻地滑落而下,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轻响,那阵剧烈的罡风也随之消失。江河皱着眉毛,盯着地上的这只毛笔和眼前那个一衫白衣的青年,那只毛笔就是出自他的手,还带着些许墨汁,溅在了江河的袖子上。
那站在门前的骚包青年也转了过来,依然双手插着腰,不过眉间的笑意全无,他冷冷地看着出手那人。
那青年穿着一袭雪白长衫,一排斜排扣从脖子间向下整齐而有秩序地排靠着。每颗扣子又缝得精致如一,且扣子与扣子之间也是隔着等称之距,看起来很是严谨仔细。
那第二颗扣子旁绣着一朵紫黑色的梅花,看起来极为妖娆诡异。
“你要干嘛?!”那骚包青年指着白衣青年大声指责着,不过却看不出什么气雄迫气势,更像是询问。
那白衣青年的脸色有些不耐烦,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皆是面色高傲地看着江河两人。
“还不滚的话,待会断的可不是伞了。”另一个青年手里捏着另一只毛笔,语气阴冷地对两个人道。此时外面的围观群众早已看见江河几人的争斗,维持秩序的卫兵也提着刀往这里走来。
“那个年轻人不是李寒霜么?”有人认出了白衣服的少年。
“他就是李寒霜?李秋白的学生?”
“肯定没错,被称作今年最有可能进入内院的考生。”
人群里议论纷纷,也有人好奇看着江河两人,李寒霜是谁,他们自然知道,李秋白的徒弟,唯一的徒弟。李秋白是南国第一才人,诗词行赋皆为世人所知,而其一身修为更是高深莫测,传已经是隐约踏入半圣之境的所在,这南国之大,半圣也不过掌间之数。
李寒霜作为李秋白的徒弟,要想不出名都有些难,而且其一身修为和剑法传承其师在这同龄之间也是已然足以傲然而立。
卫兵走至众人面前,见着面前的李寒霜,又扭过头对着江河大声喊道:“考场之内岂得闹事?还不快快离去!”
江河闻言,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抚平手中破烂的纸伞。身旁的骚包青年虽然挡着路有错在先,但这面前的白衣少年悍然出手,且毫无收敛,若是一般人受此一击早就身受重伤。而见这官兵的态度和墙外众人的议论声,江河已经大致明了。
他看着那白衣青年,轻声道:“你这样做,不对。”
那士兵见江河浑然不顾自己,目光更是从自己身前绕过直接到了身后的白衣青年,他勃然一怒,抽出腰间的刀对着江河冷声道:“你若再继续挑事就和我去官府里走一趟。”
白衣青年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河,只是听着江河的话,一抹轻笑从嘴角扬起,带着不屑与傲然,像是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挥着手对抗天空。
江河又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已经拔出刀的卫兵道:“本是你身后的那位少爷先出手伤人,如今却我滋事挑故,这不是黑白颠倒么?”
那官兵闻言一哽,看着江河清澈的眼和他有些因为微怒而皱起的眉毛,不知该作何回答,可他一想到身后那位公子的身份,所有思绪便化作一声冷哼。
“这考场纪律严明,你于此挑事生非,且阻碍公务,来人,带走。”
几个卫兵也从院外走来,向江河围去,江河身边的骚包青年将袖子捞了起来,然后冲着外面的人群大声喊道:“好啊,徇私枉法乱抓人,这南国之法何在!”
人群哄哄闹闹地望着这边,有些好奇地看着江河等人,有几个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已经往这里面靠拢,那领头士兵脸色一沉,他本以为吓唬吓唬江河两人然后带下去就可息事宁人,没遇到想到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硬茬。
随之外面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越靠越近,几个士兵只得提起刀,拦住继续往里靠的好奇群众,而有些人则从墙头爬了过来,蹲在墙头边看着里面的情况。
领头官兵知道不能久拖,不然到时候更不好交代,他心里觉着很烦,身后的那群少年像是个沉重的担子压在他的心口上,那些个面色桀骜的少年代表了这京都城和南国一个个庞大的家族或官僚,随便一个也让他只得仰望,而面前这两个穷书生和他们比起来实在不是一个重要级的。
想至此处他只得一声冷哼,右手持刀,左手向江河抓去,其出手迅速如雷一看便知是个时常练武之人,他想一击制服江河免得再生事端,身后的卫兵也跟了上来,向着江河和他身后的那个青年攻去。
江河看着抓来的手掌,一声冷哼。他抬起手中的纸伞,纸伞的伞骨已经断裂开来,他捏在短裂处像是握着一把双刃剑一般,伞尖一转,一头向着自己,一头向着向那手掌拍去。
那士兵头头的掌确实很快,在普通人的眼里根本看不清,眨眼之间就到了江河的身前,只要抓住江河的手腕,便能瞬间制服他。
“啪!”
像是老师训诫不听话的学生一般,极为清脆的一声击打声传来,江河手中的油纸伞伞尖打在了那只极速袭来的手掌掌背之上。
领头士兵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掌像是被落下的巨石砸中一般,一股磅礴地力道从他的掌背传来,他惊恐地看着江河手中破烂的油纸伞和自己瞬间肿起的手背,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那股力道太大他根本没有办法平衡住自己向前冲的身体。
江河一击得手不做停留,手腕一转,手中的纸伞往上一翻化守为攻,他左脚往前踏了半步,然后抬起右手往前扫去,几个冲来的士兵身形一滞,看着打来的油纸伞想要抽出刀来。
“啪!啪!啪!”
像是捣衣服的杵棍砸出的声音一般,接二连三一声比一声脆响,江河反手拍伞,不停地转动着手腕,看起来像是舞棍一般,这样的攻击方式很费力气,看起来也毫无杀伤力。
可每当伞尖拍在了一个士兵的肩上,那人便会发现自己像是担了千斤重的担子一般,肩头的重力让他根本直不起腰,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腿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江河站在门边,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转了转手腕,有些脱力的感觉从右手臂传来。那个领头士兵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上很是狼狈地沾满了灰尘,他的左手已经肿得像个馒头一般,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实在难以相信江河手里那破烂得只剩几根伞骨架的油纸伞会有这么大的威能。
骚包青年往前跨了一步,从门槛上下来,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夸张而欠扁的笑容,似乎刚才打倒这群士兵的不是江河而是自己一般。
他抬起手指着那些个还在地上躺着爬不起来的官兵,轻蔑地道:“就这本事还给别人当打手?”完又盯着李寒霜,嘴角的挑衅意味十足。
李寒霜像是没看见他一般,只是背着手看着,看着江河手里的破纸伞,“你从哪里学来的皓月剑法。”
是的,江河刚才那看似胡乱拍的几棍正是皓月剑法,万剑宗的正派剑法!第一式长空皓月和第四式千湖皓月。这两式为皓月剑法最强两式,取大开大阖地攻势和皓月无边的意蕴。也是江河只会的两招,这剑法浩杂磅礴,他极尽推演才悟得其中的两招,这还是他第一次使出来,有些晦涩,尽管效果看来不错,但他觉着还不是很满意。
而李秋霜当然不知道江河的想法,他只认识皓月剑法,要是知道江河只是看了一遍就推演而出的话,他眼里的那抹轻蔑或许会变味儿。
但他不知道,所以他便问,皓月剑法代表的是万剑宗,万剑宗却没有出过这个连初识境都没有达到的弟子。
江河又转了转手腕,这是他今天第三次活动手腕,他觉着有些疲乏。没等到他话,那骚包青年又话了:“李秋霜,还不快给我和我兄弟道歉?!”
江河闻言额头冒起三条黑线,心想谁和你是兄弟?这才第一次见面和你根本不熟,更关键这次的事还全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要不在那搔首弄姿挡着人家的路会有这后面的事儿?
江河又搓了搓手心,最终却没有话。
李寒霜终于转过脸看着江河身边的骚包青年,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意从这地上的青石砖上开始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