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师蕴直”的故事,是在胡图五岁时,听父亲所讲。
那时的胡家,可谓家贫如洗。但因有父亲相伴,令胡图的性情,自幼便与同龄孩子不同。因此,胡图便有了一个令所有孩子都羡慕的童年。
比如,对于贫困的理解。别的孩子会,玄天城富人的元石少了,自然元石便不好赚。胡图却不这么看,他所关注的是忘忧山里的魔兽族又走出来了;谁家的男人没有回来,听是在矿山里被洪水淹死了;玄天城里来了一头快要老死的魔兽金刚猿;听族中长老亲自将那魔兽送出了城外……
胡图总能从这些寻常事件中,寻到蛛丝马迹,而后将他们串起来。
父亲听着儿子的讲述,总是微笑不语。在胡图的印象里,即便是贫穷,也难以改变父亲对生活的态度。
胡图问:“若水淹矿脉之事不是真的,为何城主府未发明文告知实情,而是放出这等虚假之言迷惑百姓?”
父亲只是摇摇头,笑道:“以后,元石怕是更难赚了——”显然,父亲是所答非所问。
那时开始,胡图便有了一种特别的情绪,他将其定义为,喜悦的伤感。或许这种情绪只能专属于他的父亲,因为他从未见任何人,能将两种不同的情绪,表现得那么自然。
他有时会将这种复杂的情绪归罪于自他出生之时便存在的咒穹。在他的眼中,玄天族的每个人似乎都是一个矛盾体。情绪的两面在同时起着作用。
比如父亲,早起之后,变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哪怕自己私下的生活如何拮据,在与那些忘忧山内的商人交往时,也总要保持着成功者的姿态。私下里,却抱着算盘,拨得哗哗直响。
胡图对此略有不解,至少八岁时,父亲才对他讲,人活于世,总要讲求一个姿态。你想得到何种反馈,便要以何种态度待人。所谓,“身如镜、心若湖、言比葶若、行似蕰木”,便是一世为人必须遵循的信条,也便是姿态。
身如镜,便是人的形象就象一面镜子,你可以很认真、也可以极邋遢,别人对你的态度,取决于在你面前的心情。
若,身如镜影响的是别人一时的心情,那么心若湖,便可以影响别人一世。一个心境如湖一般幽深与纯粹的人,若遇困境,必能泰然处之。
葶若,是一种生长于峭壁之上的须草。草具灵性,所以,葶若也是灵草。据,葶若的名字由来也极是有趣。葶若遇云为若,遇土为葶。只有遇到悬崖旁边有百万年的参天巨木之时,才为真正的葶若。
“言比葶若”的意思是,言出必践,便如葶。葶生于土、发于岩,其隐香可凝神、固魂、升悟;言近旨远,当如若。若细如隐丝,膜高天、攀流云,于虚空间交错纵横。故典籍中称为若虚。因常人不得见,又称若虚神草,这也是窥虚之境的由来。取窥虚若而不可得之意。
胡图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达到虚神境那样的高度,他所求的不过是言近旨远的境界罢了。即便如此,终因心境所限,而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但他总能时刻发现自己在向那样的境界一步步靠近。
因为,他靠的是行如蕰木。蕰木为水生坚木,遇水如流、遇石若铁。这种植物他在六岁时在慈水岸边见过。蕰木无灵似有灵,玄天城的孩子们称这种植物为灵木。
所以,当族学中先生问他两之间最短的距离是什么,胡图答:达之可也。
如今,他要去破阵,师父并未问及其他,而只是教他,要无感、无畏、无情。想想以往的经历,胡图心中黯然。心道,希望能活着走出来吧。
戗影声道:“师弟,你是在想怎么破阵?”
胡图向天翻了个白眼道:“师兄,我们果然心意互通。为什么,我所思,你都能感知?”
戗影意外道:“是吗?”完,却又笑道:“临行前,师父偷偷告诉我,师弟是个滑头,呃——让我心些。”
胡图抡圆了巴掌,在戗影的头上拍了一下,然后,双手举起护在头上。
戗影回过头,翻了翻眼皮道:“果然,师父打人的力道,是入骨。师弟,还要继续修炼啊。”戗影摇了摇头。
暴仓侧脸看了这二人一眼,淡淡传音道:“戗影,你与胡图同入大阵。遇崇骨,需听从你师弟的安排,你——要保他无恙!”
戗影正色\b应是。
胡图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觉得,师父和师兄这样神秘传音,很是怪异。他望了望愈加浓厚的冥云,心道,也许那才是真正让师父担心的吧。
“御阴,祈雨阵起之时,你为主导,其它两族相佐!”
那魔蛇向前游动了几步,左右望了望道:“另一族是?”
“魔狼部狂沙,现已身在阵中。另外——”暴仓望了老猿一眼,道:“由卜云一部与你部同入!”
御阴昂首应是,退去。
胡图看着身后大军阵前,各族老正在商议配军数额,便侧耳倾听。
那老猿道:“我已年迈,便是有心,也无力了。于族群大事并无助益。配军,我族多出两成!”
御阴沉声道:“若是如此,那少的三成,难道让我魔蛇一部来出不成?!破此阵,便是进而得出,怕也元力所剩无几了!”
老猿却并未发怒,笑道:“我族每年收益两成归你族所有,又如何?”
御阴冷笑道:“你族有金刚护佑,自然无惧。你可愿发下天道重誓?”
老猿愤愤道:“御阴!为何与你魔蛇部每次交涉,都要发下重誓?”
御阴冷声道:“因为,你们不可信!”
老猿怒火顿起,暴仓制止道:“好了,不必为此事争吵不休,那魔狼三千儿狼,已然身在阵中。现有随众足矣,多之也无宜。这里有心石三枚,以便你们寻到狂沙。”着,三枚如指大的火焰般的玉石,隔空漂至三人面前。
胡图伸手取过,仔细观看。那玉石之上有血色纹理,定睛望去之时,神识被其所引,顷刻之间,他如同掉到一个迷雾重重的地方。
一头魔狼凑到他的面前,用鼻子闻了闻胡图,道:“你是那个新来的?”
胡图一怔,想想也知道,自己已身在大阵之中了。确切的是神识通过心石与狂沙取得了联系。胡图仔细打量这头魔狼,发现他和其它魔狼并无不同。心想,长得一特也没有。
人活一世,总要让他人记住才可。
师父强大,那可不只是强,化成原形也太大;大师兄彪悍、二师兄受气、那个魔蛇高傲、再看自己,用师父的话,算是滑头,滑头虽不中听,但也能让人记住。可这魔狼,全然没有一丝特,丢到狼堆儿里,你绝对找不到他。想必他最大的特就是没特吧。
“敢问,可是——狂沙前辈?”
那狂沙呲了呲牙,阴笑道:“正是。你知道我?”
“那是当然,你勇猛无畏、冷血无情,自然不会对我这等人物有感。”
狂沙狂笑道:“你无畏,我当得起;但我冷血无情,你就不担心我撕了你?”
“哪儿能呢,您是大人物。”
狂沙哼道:“掌印没错,你果然胆如鼠!”
胡图气道:“大师兄居然在背后我坏话?”
狂沙哈哈大笑道:“谁人背后不人,谁人背后没人?子,别把我魔兽族想着那般不堪,我们也是有情有义的——”
胡图面现忧虑的,打断道:“那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
“破这个大阵,师父,要无感,无畏、无情。你这有情有义的,是想带着魔狼部送死不成?”
“果然是个单纯子,我可告诉你,这其中——”
魔狼狂沙的话还未完,胡图的神识便自由自主的自阵中退了出来。
戗影叹道:“这心石之力,让你这一下就用光了,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胡图急道:“那怎么办?”
“别担心,只需半日就可恢复。”暴仓淡淡道。
胡图急道:“半日?半日大阵都破了,这心石还有何用?”
老猿凑过来笑道:“胡图有所不知,破这大阵,最快也需数年之久。”
“啊?”胡图惊得张大了嘴,戗影适时的将指头塞到他的口中。胡图醒转之时,一口咬了下去。戗影未喊痛,却笑了。
那老猿也摇首而笑,道:“此阵不简单,我也不清,这要问你师父方可知晓。”
胡图望着师父,但师父却没有理自己的意思。
暴仓抬首望向冥云之中,道:“大阵准备的如何?我魔兽儿郎,已等之不及了!”
狄蒙向下方的云中的亭夫看了一眼,淡淡道:“当然!”
冥云骤开。
有若冥军敞开大阵,誓要将魔兽一族吞噬殆尽一般。
那亭夫站在大阵中央,双眼之中隐有怒火闪现。胡图只看了一眼,似有沉沦之感。戗影将手掌在他眼前一拂,那摄魂之威才缓缓散去。
亭夫长声唱道:崇骨仙人蚀幽海!回首望乡,一片离殇!
阵中冥军长声而应:别妻儿——离爹娘——
一冥族儿嘶喊道:爹——要早些回来——
阵中冥军应:渴饮血!食同窗!
一冥军怒道:谁想!
亭夫唱道:纵身化骨!亦无悔。魂,相望——
阵中冥军应:归乡!归乡!归乡——
冥族儿哭喊道:爹——你醒来——
……
一开始,胡图以为这就像一场日戏。可是,当那儿第二次呼唤之时,一道冥军身影自冥云之中冲下,一片血光飞溅,那血光便化为冥云融入至大阵之中。立时间,阴风鼓荡,场间气氛变得更加萧瑟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