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歌很气愤。
若凌雨亲手取走鬼将军的心脏是因为她,她却没有一丝愧疚之感,因为那个鬼将军杀了太多人。而这个速度堪比虚空怪兽的鬼族人却只是跑跑腿,就像玄天城中那些执事一样,他们只是听命行事。他虽然是敌人,却未曾伤害一个玄天族人。
凌雨无法服她,便是那具看起来背部有些佝偻的枯骨也只是摇头。脸上的无奈看起来深为自己一拳将那鬼族人打飞而自责。这些只是风歌的感觉,事实上,那枯骨是看不出表情的。她只是听到那枯骨叹了口气,便那么以为了。
是非对错在事实面前往往显得无足轻重。那鬼族人的尸体在广场之上摔得七零八落之后,这场关于执拗与无奈地争论,顿时显得毫无意义。
此事在风歌看来却并非如此,虽她以为那鬼族人和自己一样,但同时她也清楚,这事若是起来,自己便会成为玄天城的敌人。她可不想,她是谁?她救夜哭大人是因为他当她是朋友,这个奇怪的鬼族人怎么能和夜哭大人相比?
一阵风卷过,那具碎裂的尸体便被卷到神树之下,在风歌惊愕的目光之中,那碧绿的枝条如同触手一般,将那零散的尸骨吞噬了。神树吞噬尸体是事实,但耳听为虚,想亲眼所见却是不太可能。风歌听族中的先生,没人见过神树吞噬尸体,可今天神树就在她的面前那么做了。她的脑袋有些不够用,难道神树就不怕玄天城的人看到这一幕害怕或是伤心吗?
害怕对于风歌来,似乎显得过于遥远了。若是在以前,她会害怕的。因为自己不能修行,仔细想来,修行能让一个人内身及魂体强大,同时也能让一个人的内心强大。于是,伤心这个词,离她同样变得遥远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够吓到她,便是刚刚看到枯骨的那一刻,她也不像凌雨那样一惊一乍的。
因此,风歌以为自己长大了。长大了或许便不会有那么多伤心或是害怕的事。于是,她感觉自己和那些族神一样,甚至,她认为神树也没什么可怕的。神树吃的是尸体,又不是活人。
哥哥对她过,不为失败之因,只求成功之法。如今玄天族这场战争不是族人自己打赢的,而是靠了别人。哥哥还过,那些承诺一生保护你的人,其实他们并未欺骗于你。他们只是在表达保护你一生的决心,却不见得有保护你一生的能力。
哥哥那番话时,其实的是米牛。他让她相信米牛,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却不能成为她永远的依靠。于是,她才想着强大,只有真正强大起来,她才有能力保护更多的人。也许,到那时,哥哥的那番话也是成立的,但至少,她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米牛他有大事要做,所以没和她入城来。风歌想,也许米牛都不知城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也许米牛还会像往常一样怪她,怪她作为朋友为什么不能信任他。风歌想到这儿,有些为难了。她有些不敢见米牛,因为她的确没有将她所知的全部告诉米牛。但这又不能怪她,因为哥哥过,对于朋友,我们不是不相信,有些秘密藏在心里,只为不想让朋友和我们一样烦恼。
风歌对于哥哥的话也不是全信的,她认为,朋友就该完全信任的,就如夜哭大人一样,虽她不懂夜哭大人为什么那么做,可夜哭大人毕竟坦陈了自己的想法,他他需要她的帮助。
风歌之所以帮了夜哭大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也是因为哥哥过的一句话。哥哥,人们之所以选择不走正道,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分不清哪条是正道。虽这种情况微乎其微,但并非不存在。
是的,在风歌看来,夜哭大人那么做就是因为那个微不可查的原因。风歌自认自己是极其任性的,这话不用别人来,她自己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她本就如此,哪怕对面是云灵祖奶奶。因为哥哥对她过,人与人,不能求完全平等,如你一样的玄天族公主,生来就是被爱和崇拜的。
因此,风歌默认了凡神的存在、认为卡奥族神发脾气理所当然、甚至那个慈恩城的卫襄那么张扬,她也认为是理所当然。因为哥哥还过,一切现象和事物的存在,都有其必然,只要那种存在能引起别人的反应,便有其存在的必要。
于是,风歌开始迷茫了。
她觉得,如果一切存在都有其必要,那么瑶山那些弟子有必要、眼前的这些枯骨有必要、甚至那些死去的族人也有必要。若这一切都有必要,那么自一开始,她置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必要?
……
凌雨的目光被风歌吸引了、枯骨那碧绿的眼睛望着风歌也开始闪烁不定、便是神树的注意力也为风歌所吸引。
风中之语淡淡飘来:“伟大的安洛,正如你的梦中寄语,玄天族注定会强大起来,可是……谁能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么的孩子。好强大的领悟力,她的心境正在慢慢突破,没人知道那真正的边际在何处。只是,可惜了,一切都为这场族难所限、一切都因为这咒穹所限、一切都因为这天地之力所限。可,谁又能……这别样的灵魂升华不是安洛的恩赐?野茫,你,那边际在何方?”
野茫向前一步,对神树虔诚道:“伟大的神树,野茫看不到尽头,只知道那是无尽的远方。”
“好,此事过后,你带她经历一场梦境吧……我要看看属于她的梦境是何等模样。我自无尽远的上古一路行来,亲眼见到太多天之骄子迎接了大道的恩赐,却十有**殒身于虚名。有了恩赐没有磨砺,那恩赐也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期许;那些所谓的指引者,总是不太在意细节,以至于太多道意泯灭于时光之中……”
风中之语又道:“……道是不能复制的,因人而异,那些人没有一位懂得这个道理。于是,所谓的道变得虚弱,只能沦为末法,其实真正的末法自那个风光无限的上古便开始了。执道者是匮乏的、没人真正守卫规则,因此,丫头才有那种想法。也许,规则本就不是用来守护的,正如她所言,只有打不破的规则才有资格称为无上之则。可是,那种奇怪的想法,谁又能是对还是错呢……”
野茫迟疑道:“我怕——她万一失了本心——”
神树淡淡道:“不做怎么会知道呢?我们总要尝试走入她的心,不能因为怕,便什么都不做。”
“野茫懂了,伟大的神树,野茫一定带她走过漫长的碧野之境,让她见证一场生诞的盛宴!”完,野茫来到失神的风歌眼前,张开双臂,那莹如玉的手臂之上立刻生出碧色之光。一时间,风歌脚下数丈方圆便生出碧色的野草,而风歌却全然无觉……
“慢!”虚空之中,一声凌厉之音顿时打断了野茫。野茫向虚空之中寻去,却一无所获。那声音犹在耳边,又坚定道:“我不管你想搞什么鬼,你都要马上住手!他是玄天族的公主、是玄风歌、更是我的妹妹!”
风中之语又轻拂而来,却略显惊异:“幻界之主?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