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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教训狗官

天蒙蒙亮,南浔县刚打开城门,等在城门的人牵着一匹好马出城,走了好几步路,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朝京城方向绝尘而去。

裴家别院鸡鸣了几次,侍女在书斋外端一碗青翠晶润的梅子青素色瓷碗沿着白墙缓缓而行,衣袂飘扬间素手掬起一小把米水,甩手露出袖下皓腕,米水如春雨细细密密落到墙边路上,只等雨后便能长出翠绒绒的苔藓。

裴行知看向窗外美人如画,赏心悦目,料想送信的小厮已经到江流县了吧,他很期待母亲收到家书那刻,以母亲那性子用不了多久,整个开国候府都会知道,到时候伯父是怒火中烧,还是气得连都扭曲,可惜都不能看到了。

“喔喔喔~”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疼欲裂,这鸡后半夜就叫个不停,嗓音真洪亮,算了回学校念几天书再回来。

揉揉太阳穴,唤来小厮,收拾收拾回学堂。

“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阿瑶唉声叹气,掐公鸡一把,“公鸡兄,我也不想这么对待你的,什么时候我‘好’起来,我们俩才得以解脱。”

说着,她捋了捋鸡毛。

为了防止公鸡啄伤阿瑶,生香让人做了断喙的处理,爪子捆了起来,用布条包裹。

摇翠提红梅漆盒进来,阿瑶伸长脖子盼望,做早饭的厨子是做生滚鱼粥的那位,让她总想起上辈子早餐必点组合,一碗及第粥或是艇仔粥,搭配一碟浇上甜酱油的肠粉,便能饱腹到中午。

“小馋猫。”摇翠笑了,端出蒸笼,当着她的面掀开盖子,蒸汽迫不及待从蒸笼里跑了出来。

“汤包!”

摇翠道:“厨房做了绉纱汤包,还有蛋皮丝汤,你尝尝。”

一笼不过五六个包子,小巧玲珑,表皮微皱,像打湿了的绉纱将內馅包裹起来,隐约可见微红的肉馅。

“小心烫口,先咬一小口开窗,喝了里面的肉汤,然后再慢慢吃。”

阿瑶依言,小心翼翼地用牙撕开一小口,肉汁一滴不漏收到嘴里,鲜甜!

胃部暖洋洋地,唤醒一天的精神。

吸干了肉汁,里面的肉馅也没不失色,咬下去,锁在肉馅里面的汤汁继续在嘴里爆开,肉馅不肥不腻,恰如其分,吃完再来一碗蛋皮丝汤,顿觉清爽。

“好吃!”阿瑶笑眼盈盈,脸上洋溢幸福。

摇翠也很喜欢看阿瑶吃饱饭的表情,仿佛得到天下最好的珍宝,她丝毫不怀疑,就算换成粗茶淡饭金米银菜,阿瑶一样会露出满足幸福的神情。

“诶,外面是什么声音?”吃饱回笼了思绪,她竖起耳朵,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

与催荷院池塘一墙之隔就是街巷。

“无需担心,不过是市井小民,恰好在附近发生了纠纷。今天天气晴好,姑娘得多在花园走走,有利身体的恢复。”

“好啊,我都快发霉了,那公鸡可以……”

摇翠笑眯眯地拒绝了:“不行。”

阿瑶被摇翠忽悠往深处花园去。

外头哪里是发生纠纷,而是老弱妇孺从知县口中得知污蔑庆宁庵的人住在陆家桥弄口,于是堵在裴家别院的门口义愤填膺要个说法。

裴朔、福伯以及百步穿杨四人组共聚书房。

福伯道:“半个时辰了,院里的下人没法出去,出门就被臭鸡蛋烂白菜给砸回来,也不见知县派人过来。”

裴穿也开口:“少爷,我看有人盯上了裴家,或者盯上你。”

“会不会是庆宁庵的那些人?”

裴伯道:“庆宁庵的尼姑能懂多少,仁光庙的和尚不是到现在还没抓住,我猜背后一定有他们的手笔,还有知县!”

裴杨也附和:“衙役捕快只拿钱不办事,昨天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庆宁庵的尼姑又不傻,反过来恶人先告状,知县更不是好鸟,将少爷的身份给说出去,祸水东引,现在他们县衙清净多了,百姓都到别院堵人,还不如我们夜探庆宁庵抓贼拿赃来的直接。”

“福伯,我们现在怎办。”裴朔问。

福伯神色老定:“侯府才安逸没多久,却有人已经不拿我们当回事。老奴已经派人‘知会’知县,请他到门口坐一坐。”

百步穿杨四个人对视一眼,老狐狸出手,有人要倒大霉了。

所谓知会,就是粗暴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所有衙役捕快的面,将知县掳走。

体型矫健的蒙面人飞檐走壁,下面的衙役追得气喘吁吁,也不在意知县会不会被撞得满头包,带着人专往小巷小道溜,到了裴家别院附近,他故意先等等后面的衙役,等到他们快要追上来的时候,往人群一溜,将知县往汉子身上丢去——

“小贼!你想偷东西?”

仿佛是水珠落到烧熟的热油中,噼里啪啦沸腾起来。

衙役千辛万苦把知县救回来,他已经被人打得面目全非,头昏昏找不着北,双眼满是星星。

“来人呐,把这些刁民全都给我抓……抓回去!”

他不忘把人都给抓起来。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

“狗官,我看你不爽很久了,该打!”

“哎哟!”

“快保护大人!”

裴朔站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别院外的闹剧,知县鼻青脸肿的模样逗笑了他,很快又收敛起笑容。

他终于明白,知县靠不住,他压根没有心去追查庆宁庵的事情,四乡八县的香客是最大的阻力,万人信仰和两个小孩一面之词,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他爹是开国侯,跟着圣上打江山,朝廷安稳不足十年,却连知县都没把他当一回事……

不,知县不是没把他爹当回事,而是没将他当一回事。

如果他有权有势,何必还要看人脸色,连为阿瑶讨个公道都不行!

裴朔一拳捶到梧桐树干,震落一树叶子,越想越偏激,眼球充血布满血丝。

莫欺少年穷!

“裴朔,你站在这么高干嘛?”

阿瑶的声音拨开迷雾,将缩在灰暗角落的他拉回现实。

福伯指挥杂役打扫门外一地的烂菜梗鸡蛋壳,不知道百姓什么时候散去。

他低头,阿瑶昂着脖子,抱着肥壮健硕,羽毛油亮的大公鸡,更显得她瘦瘦弱弱分外可怜,这衣服太宽松,万一风吹衣服把她也吹走怎办:“阿瑶,你什么时候才能长成一只小猪啊。”

阿瑶手动再见,“我再跟你说话我就是猪!”

气得她转身就走,还不忘记掐了鸡,“喔喔喔!”

公鸡吃痛,恨不得张开翅膀,低头就啄阿瑶好几口。“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