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落了西山,这一帮夫人们才从说说笑笑中散了,只剩几个不急着回家的夫人坐在一起说闲话。
也不知怎的又说起了钱家的事,只听一人说:“我听说钱家的那个如姨娘看着眉慈目善的,心可是大的很,在钱老夫人没插手之前,钱家的买卖那钱浩都拿去给她过目,架子比钱浩的都大,要是不管,现在整个钱家怕是都是她说了算了。只是没想到老天不让她活,这事给张氏抖大了,这事抖出来才知道有多吓人。那蛇蝎女人,把原先的夫人柳氏给毒死了,这还不算,竟然还想把钱云也给杀了。为的还不是钱云手里的那点钱?你想钱浩都听她的话,大笔银子最后看似是进了钱浩的口袋,实则是饱了她的口腹,当真是吓人的很。你们回去可得多长点心,说不定这些个下作的存着都是一样的心思,咱们辛苦熬受的家业怎么能便宜了她们?吃一堑长一智,谁知道哪个人就是下一个如姨娘?而且你别看那钱秀,看着柔弱,心眼可是不少呢,钱家把她撵了出来,转眼就扒着程家不放了,我瞧着那钦州的程家有全家大乱的苗头。”
旁的妇人跟着迎合着说:“果真是些野路子,想来打小就被训着怎么抢男人,亏得那钱云争气,要是个懦弱的指不定要受怎样的欺负,真是老天开眼了。”
“可不是?只是可惜了那柳氏,生的如花似玉,咱们晋州成就来了这么一个漂亮至此的,要是送到宫里说不定受尽万千宠爱。那钱浩就是个睁眼瞎,那如姨娘到底哪点好了?能活成今天这样也是活该,可惜了那么好的人了,钱云最像她母亲,都是命苦的。”
“你们可说的不对,人啊一旦想开什么都不管了,没人能伤的了。我看那钱云不知活的如何舒坦,她现在自己吃穿不愁,六皇子也对她很是宠爱,她后面还有个柳家,钱家有什么?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那不要脸的男人,这门亲说不定还是钱家向人家柳家讨来的,还挑三拣四,这世上的男人全不是个东西。”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心里却是对自己家里的那几个侍妾都上了心,手捏紧了,自然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却说萧氏陪着邓夫人回到家里时,邓远才正在前厅里品茶看书,见一帮人回来,笑着说:“有什么意思,全是一帮嘴碎妇人,既然让自己堵心,下次不如推了,也省的给自己找麻烦。”
邓夫人见他没正经的样子啐了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懂个什么?倒是你,你不知道别人看笑话?与那程家的丫头说什么废话?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我现在不想看你,你给我走远点。”
邓远才原本带笑的脸突然沉下来,不满道:“她好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娘就算再不喜欢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好些。咱们家的那些个规矩算什么?规矩能大过人去?娘,您就给儿子点面子,别这么折腾她了。她本来就是不会说话的人,您又何必逼她?”
萧氏站在那里垂着头没有说一句,恭恭敬敬地无喜无怒,就像是现在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邓夫人看她越发觉得心烦,再加上钱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自己的面子落了,她没好气地摆摆手:“快些走,别在我跟前杵着。”
邓远瑶看她不吭声地走出去,心里有些不忍,看着自家娘无奈地说:“您干什么呢?她是咱们家的人,你心里不痛快干嘛数落她?当初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给大哥看了她的画像,兴许人家就不用嫁到咱们家里来受这种穷气。真是……”
邓远瑶说着就转身追出去了,快步追上那个身子单薄的人,见她神色平静,安抚道:“嫂子,你别生气,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和我说。我知道你的难处,娘她没什么恶意,只是她平时是个好面子的人才会这样。我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儿,嫁到我们邓家来才是受罪,我真觉得对不住你。”
萧氏摇摇头说:“早晚都是要嫁的,你哥对我挺好的,这就够了。婆婆训诫的话其实都对,我再家里活的随意,所以从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我往后好好学着规矩就是了。倒是你,我就用我嫂子的身份与你说一句话,你往后在外面也少提旧事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总归是抹不去的。还是多把心思放在自己心上把,女人其实盼的也不过是过个舒坦无忧的日子。”
邓远瑶以前与钱秀玩在一处,听得最多的是赞美羡慕,可是从未帮她考虑过什么,这是第一个人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要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这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与别的女人争什么,那些虚名最终会在岁月的蹉跎下变成一抔土,随着风远走再也找不到。
邓远瑶突然红了眼眶,抓着萧氏的手说:“嫂子,你放心,我哥心里现在惦记着那个钱云只是因为愧疚和被人算计了,他其实很喜欢你,所以你不要放弃他,也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我会帮你,我们邓家不许纳妾的,你且放心。”
萧氏回她一笑,其实不管怎样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但是她不能用一盆冷水浇灭邓远瑶的好心,只能笑着说:“我知道,我明白,你也不要担心我,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我明天想回娘家一趟,不知道娘……”
邓远瑶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去和她说。嫂子,你可要坚持住,让娘喜欢上你。她平时嘴上数落你,可对你每天做的那些事却是很喜欢的,那天你不在她还和我夸你,说你手艺好,让我跟着你学呢。”
萧氏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分别后她回到房里天已经黑下来了,邓远才正坐在桌子边等她吃饭,见她回来,笑着问:“远瑶那丫头也太混账了,拉着你说什么话都不能给我听到?我这哥哥倒像是个外人了。饿了吗?我让厨房备了你爱吃的东西,快来尝尝。”
萧氏坐在那里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不时会看他一眼,这个男人真让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第二天她去和邓夫人说回娘家的事,果然被应允了,邓远瑶看着她直笑,她也回了个笑,从邓夫人屋里出来她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回了娘家。
娘并不知道她今儿回来,见了她很是欣喜,看她越发消瘦的模样心疼地直抹眼泪:“我现在和你爹想,我们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不然,你怎么会越来越瘦的是不是她们欺负你?爹娘软弱就算知道你收了委屈也不敢去给你出这一口气,你有什么不痛快就和爹娘说,你拿我们出气吧?好不好?我们害你变成这个样子……”
萧氏原本还一派镇定,突然委屈地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地流出来:“我本来想就这么待在家里就好了,我的爹娘肯定不会嫌弃我,可是没想到……我日子过得不好,我婆婆嫌弃我,处处挑我的错处,我现在每走一步都怕自己走错了,怎么办?我很想任性丢下一切不要了,我只想能多喘几口气,可是想到你们我就不敢了,我真的很不高兴,我活的很累,娘,我就怕我什么时候撑不住了。”
“姑爷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他怎么不护着你点?”
萧氏摇头笑笑:“他喜欢的只是那个我和她长的有点像的人。好了,我现在想睡觉,娘,你先出去吧。”
她嫁到邓家这么久还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占着自己闺房中的枕头就睡着了,梦里的自己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与现实的自己来说像是一道讽刺的慌,让她觉得绝望。
想来没有人能明白,她在娘家不是忙着叙旧情而是睡觉,这一觉直睡到丫头进来喊了才起来,整个人身上的疲惫都不在了,焕发着光彩。
萧家两口子看着沉默吃饭的女儿,心里一阵难过,当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中了邪一样逼着她按照自己的路子走,可是最后却是自己最后悔,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却没想到让她会这般冷淡的对自己。
女儿离开的时候连萧老爷都红了眼眶,轻声说道:“女儿要是有什么短缺的告诉爹,爹给你备着。是爹对不起你,以为这样对你最好,可没想到却是害了你。只是你已经嫁给他了,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知道吗?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爹也就放心了。”
萧氏点了点头,而后坐着马车回去了,又是吃饭的时候,邓远才说等她开饭,她笑着摇摇头说:“我在娘家用过了,你快些吃吧,当心凉了。”
邓远才抿嘴笑了笑,自己拿起筷子夹菜吃,突然开口说道:“你回去一趟就为了睡觉?可是邓家这地让你不能睡个安稳?我可是亏待你了?你哭什么?还是打心底里不愿意嫁给我?觉得委屈了你?嗯?”
萧氏张了张嘴笑道:“这么久没见我娘,想了而已,这种事有什么好计较的,快些吃饭吧。你什么时候动身走?我先给你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吧,也省得到时候忙的急起来丢三落四。”
邓远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突然积攒了吓人的火苗,他跟很愤怒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本来在家里等着她一块吃饭,她明知道这是自己每天的习惯却不放在心上,当真是个混账东西,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为了这点小事而生气,答案呼之欲出,可是他不敢相信,只得强硬的将这种感觉给压了下去,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
萧氏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垂着头忙自己的,就像身边的这个人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想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不被这种无法预料的感情给挟持。
这一夜原本两人相安无事,邓远才越想越觉得心烦,不管如何他都不能接受萧氏对他这般漠然的态度,像是在告诉自己她不喜欢自己,只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他猛地坐起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心里的火气蓦地窜起来,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从她的肩膀摸索着背脊一路向下,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缩了下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原来是骗我,睡不着,那么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怎么样?”
萧氏皱起眉头,她心里不大情愿,摇头道:“我不舒服,过几天可以吗?”
却不知道他的怒火瞬间藏不住,像是疯了一般的冲她压下来,亲吻每一寸皮肤,不管她怎么拒绝,他都在上面留下痕迹,像是报复一般,声音粗哑:“你不愿意?既然当我的人,却不愿意让我碰?由不得你。”
萧氏无力地说:“我真的有些不舒服,我没骗你,你……”
这种话对于怒火上头的人无疑是最没用的话,他像是疯了一般没轻重的肆虐,让她只能皱眉承受,实在受不了拒绝推搡着他,却把他的怒气给彻底激发了出来,让她委屈的哭泣。
这到底是谁的错?她不过问他的过往,就想平静过日子,到底哪里不对了?为什么他要这样狠心地折磨自己?人怎么可以这般不讲理?她第一次这么后悔嫁到邓家,心里最后的那点火光也消失了。
原来当初那个拦住她的俊雅公子分明是这样的人,当真是可恨到极致,让她就算明知道胜算,也想将他推选了。
邓远才眼睛里发出迷蒙的光,他看到她的可怜无助,心里有半分柔情,他想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可是突然看到她眼睛里的恨意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就算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而这个占据了自己心情的女人,却是由得自己来处置的。
没完没了,女子低声的啜泣与恳求都没有让他放弃,像是一只到绝望境地的兽,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心底深处同样含着委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