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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窃听

前将军府最大的变数是少典和兰六象这两个小宗师,不过,清明入四品后,除非进入领域之中,否则的话,连二品的朱信也没办法发现他的踪迹。

当然,徐佑的神照万物属于挂逼,不在武道的讨论范围之内!

秘府有前将军府的图纸,细微到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还很贴心的为清明量身定制了三条潜入的安全路线,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像今夜的大雨,是最有利于清明潜入的天气!

没有意外,清明轻易的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从死角翻墙入府,跟踪两个端着药的仆役找到了躺在床上装病的江子言,他正和宫里来的宦者聊天,并当着宦者的面把药服下。

这是标准程序,要不然宦者回到宫里,皇帝问起,前将军服药了吗,效果怎么样,他回说我把药送到就回来了,那不是拿着自家的脑袋开玩笑?

宦者又待了三刻钟,问道:“前将军这会感觉如何?”

“腹中舒畅一些,似乎没那么痛了……”

“那感情好,某这便告辞,主上也该等急了。”

江子言招了招手,旁边的侍女送过来一个锦缎包裹着的铜制小物件,做工精美,显然出自行家之手,大概市值两三千钱。

宦者犹豫了会,也就笑着收了,态度变和善不少,道:“前将军安心养伤。”然后拱手施礼离开。

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雨声越来越大,江子言突然道:“躺着烦闷,去请卫先生来,让他带着家什,给我演演幻术。”

藏在角落屏风后的清明和周边的环境完美融合,以至于房内的人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他静静的站着,听门开门合,婢女的脚步声远去,过了一会,又听着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抵近。

来人不会武功。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雨声忽如惊雷。

江子言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鬼师,你说,徐佑是不是对我起了疑心?”

果然,鬼师真的藏在前将军府!

何濡算无遗策,十余年来,他的推断很少出错。

清明面无表情,连心跳都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仿佛变成了墙壁、木架、椅子等死物,哪怕这会有人闯进屏风后面,只要不是灯光大亮,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我现在是卫秉承,前将军慎言。”

“无妨!”江子言的语气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道:“我在屋里点了十二株无忧魂香,只有你我服过解药,哪怕徐佑来了,也要摄魂丢魄,束手就擒。”

无忧魂香?

清明的左手边正好有一座铜鹤嘴香炉正散发着袅袅轻烟,闻不到任何的味道,却能麻痹吸入者的神经和大脑,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手脚不受控制,任人鱼肉。

不过,清明是至阳至阴之体,又阴阳和合,青鬼律大成,百毒不侵,就是无忧魂香的威力再加大十倍,对他而言也没什么不同。

鬼师没有再坚持,好似对江子言的用毒之术颇为信服,道:“今天廷议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病了?”

他为了避嫌,一般不出房门,也不四处打听,只听下人说江子言练功出了岔子,心知是发生了大的变故,白天人来人往,等到这会才有机会当面询问。

江子言说了缘由。

鬼师道:“徐佑应该没识破你的身份,否则现在就不会是宫里的宦者来送药,而是翠羽军的数千甲士包围前将军府。”

“可我毕竟从廷尉手里救了少典和兰六象……”

“你不了解徐佑,他之行事,偏于王道,而不用霸道,王道贵于仁,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他不会只因少许的疑虑而随意的加罪。少典和兰六象之事,虽然我们失之急切,但也不是不能解释——你想壮大自身,小宗师又不能凭空跳出来,收了他们,是权宜之计,最多只能说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不能因此说你和六天有瓜葛!”

江子言略有些烦躁,道:“那他为何非要我随行伐蜀?”

“我估测,紫极内斋司的成立,徐佑感觉到了威胁,跟着又建奉节军,益州之战大放光彩,他开始把你当成潜在的对手。”

“对手?”

江子言道:“可我已经说服了皇后相信,我之所以发展实力,是要在朝中为徐佑奥援……”

“可徐佑毕竟不是徐舜华那样的深宫妇人,他更愿意由自己掌控局势,而不是假手于外!此次征调奉节军伐蜀,就是要明白告诉你,你位在他之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是示威和警告,也是不放心把你留在京城独得圣宠……”

鬼师的声音透着难以形容的冷静,就像是飓风之中那岿然不动的高山,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奇异魅力,道:“你和徐佑的共同之处,就是你们两人都依赖于皇帝的绝对信任。不同之处在于,皇帝对你,是爱是怜,大事上却不是特别的倚重,皇帝对徐佑,是义是敬,视之为国家的柱石和肱骨。然而徐佑很明白,功劳大小,不是长久,多少功高盖主的臣子终究逃不过刀斧加身,唯有皇帝的信任才是永盛不衰的根本,所以他率大军于外,还必须盯着金陵和台城,秘府即是为此而生!你是左卫将军,比他更容易接近皇帝,岂会不对你严加提防?”

“徐佑!狗徐佑!”

江子言恨恨的道:“我必会取而代之!”

“正是这四个字:取而代之!”

鬼师道:“所以让你好好打理紫极内斋司,日后可取代秘府;牢牢执掌奉节军,日后可取代翠羽军。对内,抑制门阀,平衡各方,对外,征战讨伐,戡乱安民,如此日积月累,在皇帝的心里,你不仅对他重要,对大楚也同样重要,那就彻底胜过了徐佑。不仅能取而代之,徐佑的生死荣辱,也在你的一念之间。”

“好!”江子言兴奋的道:“我明日就奏明皇帝,称病坚决不去益州,徐佑还能把我绑去不成?他怕我争宠,我偏偏要留在金陵,日日夜夜和皇帝见面,饶是他大权在握,可论及皇帝心里的位置,却还是不及我的……”

鬼师却道:“益州要去!”

“为什么?”江子言疑惑道:“刚才不是说……”

“徐佑用谋,向来步步杀机,你若称病,他照样可以找到借口征调奉节军,几个月的时间,凭他的手段,足可把奉节军上上下下调 教的唯命是从。没了奉节军,你这前将军怎么立足外朝,和徐佑、和旧党、和门阀争斗?空头军主,不值半文钱。”

鬼师意味深长,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跟着徐佑去益州,以示恭顺,还能让他暂时放下戒心,顶多寻机羞辱你几番,忍着气也就罢了。可要是不去,被他控制了奉节军,那就得不偿失。”

江子言粗重的喘气声弥漫开来,清明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现在的心情,那是进退不得,又奈何不得,几乎要气炸了肺。

势大压人,明知是坑,也只能闭着眼跳,就像鬼师说的,两害相权取其轻,争宠不再一时,那是持久战,可军权得来不易,绝不能拱手让人。

砰!

江子言猛的拍了一下案几,发泄出满腔的怒气,声音恢复了平静,道:“明日徐佑要来府里给我治伤,我承他的情,等伤好了就带兵出征。”

鬼师道:“你主动去大将军府拜见,别让他来这里。徐佑的武功有些邪门,谁也不知他究竟练的什么心法,少典身为小宗师,修习六天最顶级的素灵玉诀,可连他一招都接不住,要是入了府们,察觉到我的存在,万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