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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采嫣这几日与方泓砚新婚燕尔,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别提多滋润了。泓砚除了回门那日外,整整四五天没出过家门,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总觉得有说不完的情话,有做不完的情.事。
她终觉老天有眼,上一世的亏欠在这一世得到了弥补。上辈子她真是瞎了眼睛才会费尽心机嫁给方泓墨,事后再看,泓砚从头到脚,哪里都比那个纨绔好上十倍都不止!
直到这日下午,方泓砚午睡醒来,还与采嫣亲昵缠绵了好一会儿,想着连续好几天没去铺子里了,又正是月初盘账的日子,别让父亲觉得自己婚后只顾眷恋温柔乡,变得懒惰懈怠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起床。
他换了身外出衣袍,临出门时与采嫣告别,见她只穿着小衣侧卧在床上,**半露,脸生红霞,杏眼勾魂,眼神娇媚得好像能滴出水来似的,不自禁又生不舍,但想想毕竟正事重要,还是快去快回吧!
赵采嫣送走方泓砚,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晚上这冤家太过缠人,都睡不了整夜的觉,趁着这会儿想再眯一下,这一眯睡到了傍晚,迷迷糊糊中被从芝轻轻叫醒:“少夫人,夫人让你过去呢。”
赵采嫣一愣,立时清醒过来,从床上撑起身子:“来人说了为什么事吗?”
从芝摇头:“没说呢,少夫人赶紧去吧。”
赵采嫣抬眼见外面天色已经黄昏时分了,心一紧,急忙跳下床让丫鬟帮着梳洗打扮。匆匆忙忙捯饬完,已经过去两刻多钟了,她急忙带着从芝从兰赶往四宜居。
一进偏厅她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方永康夫妇脸色都不是太好。
她知道自己来得太迟,让他们等得太久,恐怕他们正是因此而生气,急忙上前向他们恭敬行礼,同时道歉:“父亲母亲安好,儿媳身体不适,休息时不知不觉睡过了头,让你们久等了,还请父亲母亲原谅。”
方永康夫妇等她来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自然心生不满,听她说是睡过了头,但看她脸颊红润,眸光明亮,气色俱佳,身体不适听着像是借口,加倍不满,但他们有更为要紧的事情询问,这小过失也先放在一边了。
方永康道:“算了。”随后看向韩氏。
韩氏向一旁的屏风后招招手,见尤妈妈笑眯眯地带着方萱从后面走出来。
赵采嫣见公公婆婆并不说明何事叫她过来,忽然又见到方萱出来,心里莫名发虚,却只朝方萱笑着唤了声六妹,又问她:“怎么不来嫂子那儿玩呢?”
韩氏微笑道:“采嫣,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萱姐儿谢谢你的。”
赵采嫣见婆婆提到万华寺之事,心中不安愈加强烈,却只能尽力掩饰着,谦逊地低下头道:“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今都成一家人了,还提谢谢做什么?儿媳与六妹相遇一场也是缘分,不用再谢啦。”
韩氏摇头:“这可是救命之恩啊,这么大的恩情自然是要谢的,我之前和你们父亲说起来,发现萱姐儿竟然一直都没有亲口向你道过谢,这怎么能说得过去呢。”说着轻推方萱后背,催促道:“快谢谢嫂嫂,是她从坏人手里救下你的。”
方萱却拼命摇头,不肯往前:“不要,不是她!”
赵采嫣十分尴尬,强笑道:“六妹年纪幼小,隔了那么久肯定是记不得我了。”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又补充道,“我那时带着帷帽,六妹没见着我的脸。”
韩氏失望地叹气道:“哎,这孩子真是,怎么能把恩人都忘了呢……”
赵采嫣心里彻底松了一口,看来是不用担心被方萱揭穿此事了,忽然听婆婆问:“那盒珍珠还在你那儿吧?”
赵采嫣此刻是骑虎难下,说在,她可拿不出来,说不在,又怎么解释?没时间给她多考虑,她只能说:“在……儿媳的娘那里。”只是到底心虚,声音有些儿弱。
韩氏没再说话,只望着赵采嫣缓缓摇头,满脸都是彻底失望之情,抬手掀开桌上一块丝巾,露出一只紫檀雕花小盒。
赵采嫣虽只在李氏手里见过一眼,却仍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只盒子。她惊骇地望了眼韩氏,再看向方永康,看到他们谴责与失望的眼神,只觉万念俱灰。
公公婆婆居然给她下套!
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珍珠在这里,肯定是赵晗告状了!那贱妾生的什么便宜都占尽了,竟然还向公公婆婆恶人先告状?可她自己怎么不来?!若是在这里先看见赵晗,她肯定不会中这么简单的圈套!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再要解释推诿反而会更糟,不如爽快承认,放软求饶。
她咬着下唇,扑通跪倒,暗中用手在自己大腿后侧柔软处狠命掐了一下,顿时痛得眼角迸泪,满腹的怨恨、委屈再加腿上的剧痛,让她的眼泪顺利地涌出眼眶。
可韩氏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方永康甚至看都没看她。
“父亲……母亲……”她一边哭,一边拼命想着要怎么让公婆原谅自己,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泓砚的声音:“父亲母亲,采嫣在这儿吧?”
赵采嫣一听见他的声音,强烈的惊惶、悔恨与不甘一起涌上心头,不由痛哭失声,这下是真心的在为自己而哭。
新婚后美好的日子才没过几天,被公婆骗出了真相,从今往后泓砚不知会如何看待自己,说不定此厌憎冷落,再也不会对她那般温柔小意,一想到这些她不由得胸口一阵揪心疼痛,仿佛心都碎成一片片的了。
尤妈妈瞧了眼韩氏,见她轻轻点头,过去开了门。
原来方泓砚刚从外面回来,却不见采嫣,听丫鬟说她去了四宜居,这找了过来。他心情愉悦,想的都是好事,一路想象父母与妻子和乐融融谈天的情景,猜想晚上多半还会和采嫣一起在父母那儿用晚饭。
他本来高高兴兴地过来,却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哭声,极像采嫣的声音,心惊中房门被打开,他急忙迈进屋子,却见采嫣竟然跪在地上哭泣,不由大吃一惊。
他本能地跨上一步想去扶她起来,但看父母神情,他立时明白她一定是犯了什么事,被父母责罚了,将将伸出去要扶她的手,又缩了回来,望向父亲焦急地问道:“父亲,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方永康冷冷哼了一声:“你让她自己说。”
赵采嫣抓着机会,急忙止住哭泣,扑过去拉着方泓砚的手拼命解释道:“泓砚,我错了,万华寺你见我带着六妹出来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你看见我拉着六妹出来会误解成我才是救六妹的人,我那时候什么都没说是不是?我没对你说过是我救了六妹对不对?我一句都没说过对不对?你快对父亲母亲说啊,我真的一句都没说过是我做的啊!”
她急切间话说得语无伦次,语速又快又急,但方泓砚前后一想还是听明白了,她不是真正救六妹之人!
他内心虽震惊于事实,但当她跪在他面前,如此绝望而卑微地苦苦恳求他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
那时候,她确实没明着说过是她救了六妹,可……
赵采嫣见他点头,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放,回头又向方永康夫妇哭道:“父亲母亲,你们看,泓砚可以替我证明,我没有骗过他,我没有骗你们……”
方永康瞪了眼泓砚,心道难怪泓墨会出手打他,这混小子娶了媳妇不要爹娘,都到这地步了还帮着她瞒骗父母,不由怒斥道:“你还敢说没有?退一万步讲,即使第一次是误会,迄今为止你都没有解释过此事,也是误会吗?方才我们让萱姐儿谢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那也都是我们误会吗?”
韩氏虽没有方永康那么怒形于色,其实也一样生气:“既然泓砚生了误会,之后来送谢礼时,你该解释清楚才是。你隐瞒至今,还不是一心想要强占功劳,欺压庶妹么?却把我们方家置于何地?”
赵采嫣低头小声抽泣着:“泓砚送谢礼来那天是我娘接待的,我原不知情,后来……后来也是娘叫我不要说……”
虽然李氏早嘱咐过她,一旦事情败露,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可毕竟是自己亲娘,要当着公婆的面说自己亲娘的不是,赵采嫣心中深感羞愧,不禁越说声音越轻。
虽然她声音越来越轻,方永康夫妇还是听清楚了,果然如泓墨所说,李氏也是早知情,却让嫡亲女儿强占了庶女的功劳,并侵吞珍珠。直到后来两家结亲,为怕事情泄露,才把珍珠还给赵晗。
亲家母竟是如此人品!
方永康再也听不下去,霍得站起,拂袖而去。韩氏亦是失望至极地看了眼地上的采嫣,牵着方萱离开。
方泓砚知道真相后也是气极,想想自己那么相信她,她却瞒骗了自己这么久!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赵采嫣眼见连泓砚也离开了,顿时万念俱灰,屋里人都走光了,她跪在地上也不哭了,只是垂着头小声抽噎着。
抽噎中,她忽然听到屏风后传来脚步声,大惊抬头,却见是方泓墨从后面转了出来。
从头到尾他一直在屏风后面听着?
赵采嫣眼睛往他身后看,却不见赵晗出现,突然明白过来,这整件事原来是方泓墨在替她出头!这套,也是他下的。
方泓墨故意现身,是为了让赵采嫣知道,今天之事是他设下的套。要不然,回头她第一个恨上的是赵晗。他本来的预期是泓砚会陪着赵采嫣一起过来,没想到他先出去了,不过最后最精彩的那场,泓砚并未错过,那也够了。
看她的眼神,应该是明白了吧。
所以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再没瞧过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赵采嫣双手捏紧,直到指甲刺入掌心,却丝毫没觉得痛楚,此时此刻咬噬着她内心的刻骨怨恨,远超身体的痛楚。
原来竟是他!
两辈子都栽在这个人手里,是不是也太惨了一点?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方泓墨,你知道赵晗当时为何会在房里更衣,错过了泓砚来接六妹吗?”
方泓墨的脚步不由一顿。
赵采嫣依旧低着头,阴影下的嘴角却向上弯了起来:“她救六妹的时候,差点被疯女人所伤,幸好啊,太子殿下当时也在,及时出手,亲自救了她,她当时衣衫都湿透了,只好回房更衣。”
方泓墨脸色阴沉,他本来想过赵采嫣会反咬赵晗,却没料到她说出来的事情竟如此惊人。
赵采嫣继续悠悠地说道:“当时我们可不知道那位救美的英雄是太子殿下,可后来有一天,东宫传召晗妹,她一个人进宫,在宫里待了好半天,回来后我们才知道,救了她的是太子殿下。”
他的双手,在衣袖内死死攥紧。
“你说怪不怪?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当时他救下的人是晗妹呢?我们本来都以为晗妹进宫为妃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会来喝她的喜酒。啧啧,当真是好手段……”
方泓墨再也听不下去,猛然转身,两步跨至她身前,单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赵采嫣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孔亦变得充血涨红,双手试图掰开脖子上那只铁钳般的手,却哪里掰得动分毫,只能在他手掌与自己脖子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眼看着她脸色从涨红转为青紫,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方泓墨才放开手。
赵采嫣全身瘫软地趴在地上,发出长长的抽气声,接着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同时发出抽噎般的哭声。
方泓墨站得笔直,低头看着软瘫在地上的女人,声音变得毫无温度:“牢牢闭紧你的嘴,若是让我听到一点点相关风声,不管是不是你说出来的,我都会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说完转身离开。
赵采嫣的十个指甲全都死死扣着地砖,全身剧烈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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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泓砚本来恼恨采嫣欺瞒自己、欺瞒父母,可走在半道上,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她跪伏在冰冷的地上,不停哭泣的可怜模样,在四宜居外踌躇了好一会儿,终究不忍舍下她独自在里面跪着,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又往来路回去。
他走到主屋外,却见方泓墨从里面大步出来,脸色沉郁得吓人。他不禁心惊,想起敬茶那天早晨被泓墨打的那拳仍然心有余悸,不由自主地往路旁让开。
方泓墨却看也不看他从他身边过去了。
方泓砚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疑惑起来,难道刚才大哥也在里面?
他心念采嫣,转身小跑起来,进了四宜居偏厅,见采嫣仍然趴跪在原处地上,可不知为何,她全身颤抖,像生了病一般。
“采嫣!你怎么了?”
方泓砚心急慌忙地上前去,用力扶她起来,却惊恐地发现,她刚才趴在地上,竟然是在无声无息地笑,只因笑得太过厉害,才会全身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