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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奈何为贼(12)

虎丘,山名,原名海涌山,在姑苏城外七里。

但一出城门,便可遥遥望见那青葱而雄伟的山势,正像是一只猛虎蹲踞在那里,生气勃勃,头尾岸然。

只这是一般人要来虎丘山时会看到的场景,对于拥翠山庄的人来说,他们本就身在虎丘山中。拥翠山庄作为武林三大世家之一,自是有它的非凡底蕴,它环抱远山,遥望太湖,沙屋风帆,烟云竹树,便是在虎丘山上风物最美之处。

萧石,凌飞阁,帅一帆和铁山道长,他们四位是被李观鱼请到拥翠山庄的,他们虽数年不见,可其中情谊并没有因时间飞逝而淡薄。更有数年前李观鱼在剑池畔烹茶试剑时,所请的数名名剑客,如今大多数人已与世长辞,如今还在世的不过尔尔,这种情感无疑更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情谊,所以李观鱼甫一发出邀请,他们四位就马不停蹄的来了拥翠山庄。

李玉函这倒霉孩子,在他可怜的老父亲跟前鞍前马后,不知情的四人见了他后,还和李观鱼夸他来着。

李观鱼没好气道:“不过一孽障!”

其他人只当李观鱼在自谦,萧石还笑道:“虎父何曾有犬子?”

李观鱼睇了李玉函一眼。

李玉函心中悲伤已逆流成河,心里很清楚这群老前辈们再说下去,他就越没有好果子吃,当下在“摘星羽士”帅一帆开口前,抢先道:“晚辈保证晚辈绝对是犬子!”

四前辈:“……”

李观鱼:“……”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最终还是帅一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朝向生出犬子的李观鱼道:“你说的西方魔教教主,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我等可不曾听闻过有这么一个教派?”

考虑到家丑不可外扬,李观鱼就没有狠瞪李玉函,听帅一帆说起就沉吟道:“说实话,我也不曾听闻过有这么一个教派,只他是从关外来的,怕是这教派还不曾扬名到我中原来。又他此次来,是想学我等当年做派,在剑池外烹茶试剑。至于他的武功深浅么,虽我不知他年纪到底几何,只足以位列我中原一流高手之列。”

李观鱼这还是保守估计,到底他只看到一团雾,却不曾见到正脸,但能做到真气外凝如悬丝,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再退一步讲,对方毕竟是一派教主,武功若是不高超,又如何服众?

先不说西方魔教它不按常理出牌,目前就只有一个光杆教主,单就来说帅一帆等人听过李观鱼的话后,因是并不清楚李观鱼缘何说他看不出那西方魔教教主的年纪,再加上如今中原可称为一流高手的,大多是中年往上,便是有例外如楚留香,无花者那都是寥寥,因而他们四人无不认为这西方魔教教主是个鹤发童颜的。

在他们从拥翠山庄去往剑池的路上,几人还思忖并讨论了下对方从西域过来,还要来烹茶试剑到底是什么目的,是否暗藏阴谋诡计。

这一来呢,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二来嘛,听听西方魔教这教名,历来能被称为魔教的可都不是什么正经门派,甚至于多是邪门歪教,还被人人喊打的那种,所以说慎重对待是不会错的。

在这种情况下,五人连带着李玉函这倒霉孩子就来到了剑池。

只见四面林木森森,萧碧幽翠,而池畔上本无雾,此刻却是无端有冷雾弥漫,那冷雾是灰白色的,而他们隐约看到那灰白色的冷雾中有人影,因是被冷雾笼罩,那人影看起来是迷迷蒙蒙,若有若无的。

不用李观鱼说,其余人就知道那雾中人便是西方魔教教主!

在有了这样的认知后,他们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变得更加凝重:

来者不善!

这旁人看不清顾教主,可不妨碍顾教主将他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在眼皮底下轻轻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抑扬顿挫道:“李老先生,相传吴王阖闾冢就在这虎丘剑池下,不知传言可为真?”

他的声音隔着雾,既听得真切却又不真切。

偏偏他甫一见面就提起什么坟墓,不知道这是不吉利的吗?还是他在暗示着什么,等会儿会有人葬身于此吗?

李观鱼对顾教主的观感还好些,他缓缓回答道:“确有其事,阖闾冢就在这剑池下,且他死时还有三十柄名剑殉葬,所以这里才会叫做剑池。”

“哦——”顾教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单音节,尔后从剑池畔缓步走下来,朝着李观鱼等人走了过来,而随着他走过来,似将剑池池水中的清寒之气带了过来,又那雾也好像在变淡,与之相对的就是那雾中的人影变得深沉起来。

诚实来讲,这样的画面本就是有点飘渺而已,可谁让这群人先入为主的认为西方魔教不是什么正经教派,再加上剑池周围环境实在肃杀,以至于这画面在众人看来就变得神鬼莫测,令人可恐起来。

李玉函都要往他老父亲背后躲了。

他们越是觉得可恐,顾教主就越是兴致勃勃,他操纵着雾气还玩得有那么点不亦乐乎了,让他们先看到了他的眼睛。

顾教主的眼睛严格来说并不是金色的,更偏向于琥珀色,可不管它到底是什么颜色,它本就是和中原这边的人眼睛颜色不同的。

而现在以李观鱼为首的六人,在这一刻没办法形容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睛。

他的眼睛当然是长在脸上的,可是他的脸已融在雾中;他的眼睛当然有光,可是这种光太过于诡谲,更有那光透过雾看过来时候,又仿佛带着什么奇异的魔力,会让被看到的人觉得有寒气从脚底一路上窜,直达天灵盖——李玉函打了个哆嗦,急急忙忙叫了一声:“爹!”

雾中人停下了脚步,语带疑惑道:“中原的‘爹’难道还能用来称呼客人吗?”

李玉函:“……”

李观鱼:“……”

四前辈:“……”

当然不能啊!

这是重点!是男人都不愿意戴绿色的帽子,好吗?

往好的方面看,顾教主因为这一声爹适可而止了,下一刻那雾随之渐淡渐无,顷刻间就消失不见,顾教主也就现出了原形,并朝着李观鱼等六人微微一笑,端得是丰神俊朗,神姿高彻。

说好的鹤发童颜呢?

说好的神鬼莫测呢?

说好的藏头露尾呢?

这统统都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场面一度凝滞,还有尴尬蔓延。

当然了不管是凝滞还是尴尬,统统都是李观鱼这边的,和顾教主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神情自若,仿佛刚才故弄玄虚来吓人的不是他一样。最终也是他打破了这几近凝固的气氛,道:“本座有礼了。”

有礼有礼都有礼,所以说还是把刚才那一段给跳过吧。

当年李观鱼在剑池烹茶试剑,也就是说并不是在剑池上比剑的,而是在剑池不远处陆羽茶井外的空地上。这陆羽茶井就在剑池旁边,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石井,面阔丈余,井旁还有一个朱栏曲绕的六角山亭,而陆羽茶井是天下第三泉,所以说无论是剑池还是陆羽茶井,都不可谓不是大有来历,在这样的地方烹茶比剑,当得是大雅。

此时,六角山亭中已有人在烹茶。

烹茶之人虽面容普通,可一双手却是指如葱根,纤长白皙,执起的茶壶壶身银砂闪烁,朱粒累累,在场之人中“摘星羽士”帅一帆他羽衣高冠,是几人中最为风雅之人,他当下就认出这种茶壶俗谓之抽皮砂者,自是再珍贵不过了。不过这时候可不是管茶壶是什么模样的时候,先不说这西方魔教教主这般做可是喧宾夺主,再说这怎么看怎么都还是鸿门宴啊。

反正就是让人心中忐忑。

“请。”

偏偏顾教主还表现的十分有礼,只好像他这么做是适得其反的。

可不管怎么说吧,就算是鸿门宴,李观鱼等人也是没有退路的,不然的话他们不就是不战而退了吗?

等进到六角山亭中,众人纷纷落座,倒霉孩子李玉函是没资格的,他就站在他老父亲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他刚才可是丢脸丢大了好吗!

而负责烹茶的妙手者自是易容后的无花,这会儿他烹起茶来很是心无旁骛,盖因他先前就已经不动声色的观察过被李观鱼请来的其他四人。

“玉剑”萧石,萧氏玉剑乃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名剑;“双剑无敌镇关东”凌飞阁,他使得是鸳鸯双剑;“摘星羽士”帅一帆,他的剑是一柄如秋水般的剑;铁山道长,是武当派第一护法长老,管束着武当派的玉剑门。

无花只简单评价着他们,倒不是因为他对他们知之不多,只是在无花看来,他们几人或许在江湖中成名已久,可每个人的武功都只能说是一流,即便是李观鱼他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不假,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们恐怕没有一个是他母亲石观音的对手,而王子殿下的武功又高出他母亲的,所以这也是无花并不太懂顾王子为何要来挑战他们的原因之一。

历来只有强者挑战更强者,没有反过来的道理,不是吗?

无花七窍玲珑心归七窍玲珑心,他也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侍者,没得侍者胡乱插话的道理。

无花姿态雅致的烹着茶,一系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可惜在座的能沉下心来欣赏的不多。

而待到李观鱼将他的老友们介绍完后,看向不动声色的顾教主,沉吟过后没想要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教主从西域远道而来,欲在剑池烹茶比剑,不知是为了什么?”

“为了扬名立万。”顾教主实话实说道。

只这话儿却让李观鱼等人脸色微变,当年李观鱼在剑池烹茶试剑,被当时的名剑客推举为天下第一剑客,从此声名更为大噪,其他比他打败的剑客自然不能用扬名立万来形容。换言之,顾教主这么一说,就暗示着他一定会打败他们,进而在中原扬名,且还是把中原剑客踩在脚下成的名,这好大的口气!

顾教主眨了眨眼,似是没看到他们的神色变化,自顾自道:“说来惭愧,本座自数日前成立西方魔教以来,并不曾收到一个教徒,所以本座痛定思痛,找到了症结所在,那就是本座和西方魔教并无甚名气。又恰逢本座遇到李少庄主,进而联想到了李老先生的威名,这般一来便有了本座来中原,又学李老先生烹茶试剑之事。”

“想来等本座成名后,便会有志士慕名而来加入本派吧。”

李玉函:“……”他是不是引狼入室了啊?不对,他是无辜的好吗?

李观鱼等人:“……”都说了和说好的不一样!

不,这根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不,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可反驳的,一个人若先开宗立派的话,自然是得掌门其人有赫赫威名,而武林中人想要获得赫赫威名,和成名已久的老前辈比试然后赢了这一方法,无疑是一个捷径。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怎么就让人觉得那么无语呢?

无花:“…?”

无花连半信都没有,到底他是知道顾教主真实身份的,虽然也知道西方魔教是近来他才弄出来的,可若说西方魔教招不到人,那根本就不对,因为无花就没见顾教主去招人啊!不,问题的症结还不在这里,而是他们来中原才不是为了给西方魔教扬名的。

等等,在中原武林中扬名?

无花好像抓到了什么,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纷杂思绪。

不管怎么说,既然现在把话说开了,那就进入到烹茶试剑的阶段吧。

然后,问题就又来了。

这烹茶试剑作为那么一桩带有风雅范儿的事,自不是上来就打打杀杀,而是先以剑会友,尔后再真刀真枪的来切磋,可关键是顾教主他是西域人,他是知道中原的剑法,而且还是很多套,可他不是太了解这个世界中中原的剑法,万一说串了怎么办?

那就只好跳过以剑会友的阶段,直接进入到实招对决阶段。

“老先生们不妨商量一番,”顾教主放下茶杯,平平淡淡道:“等会儿是各自为营,还是用剑阵。”

李玉函:“!!”

李观鱼脸色也不太好看:“你的意思是我们五人对你一人吗?”

顾教主明知故问道:“李老先生这是生气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李观鱼从前也是天下第一剑客的,且萧石、帅一帆、铁山道长和凌飞阁都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一对一倒没什么,可顾教主这般大言不惭的说他们五个一起上,这不是看低他们是什么!

“可本座以为本座先前说得很清楚了啊,”顾教主纯然道,他看向李观鱼补充道,“本座不是和李老先生说‘不若老先生诚邀天下名剑客,本座欲与他们在虎丘剑池比试一场’,难道李老先生没有和他人说清楚?”

顾教主在“一场”上加重了音,所以都说是“一”场了,自然是五对一啊,要是一个接一个的来,那怎么叫“一”场呢?

李观鱼:“……”

四前辈:“……”

无花:“……”他想起先前那个“授之以‘鱼’”的冷笑话了。

李观鱼本来就傲气十足的,虽说这七年来因为真气岔道而不得不瘫着,可他这几日还因为逆子的事心里窝火,如今这无名火一上来,他就不愿意跟咬文嚼字还心比天高的顾教主虚以委蛇了,他深吸一口气道:“既如此,那你的剑呢?”

这是个好问题。

在场的除了不参与其中的无花,就连李玉函都带着一柄剑,而李观鱼的剑更是有名的鱼肠剑,唯独顾教主这个以一敌五的“两袖清风”,连剑都没有。

李观鱼这么一说,连无花都看向顾教主。

顾教主施施然站起来,他将双手从袖中伸出,做出一个横放剑柄的姿势,道:“本座的剑在此。”

李玉函刚要翻白眼,下一刻却是瞪大了眼睛,只见顾教主本空无一物的双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无形的剑。不,那确实是一把剑,只它并不是玄铁或其他材质制作而成的真剑,而是由剑气凝成的无形剑。

只此一个动作,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诧之情。

众所周知剑气很玄乎的,它本是无形的,可当名剑客激发出自己的剑气时,他的对手就会感受那迫人的剑气,而天下无敌的剑客他能将剑气练得出神入化,收放自如,也能将剑气融入到剑得招数变化中,可绝大多数名剑客还做不到这一点,更不用说像顾教主这般,凝剑气为无形剑,还是那般轻松惬意。

在众人的错愕下,顾教主语气稀疏平常道:“此剑是我西方魔教的镇派宝剑,是为隐形剑,不仔细看的话就看不到它呢。”

众人:“……”

他们不傻的,好吗?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顾教主单手执起那柄隐形剑,再度无视了众人变幻莫测的神情:“请。”

李观鱼五人的心情如今都已凝重起来,甚至是比先前他们揣测西方魔教教主用意如何时更加慎重,且他们现在不介意五对一了。

这时暮色已临,晚霞秾丽。

在六角山亭外的平地上,六人已站定。

李玉函勉强保持镇定的站在六角山亭里,眼睛不错的看着他们。尔后不知是谁先拔-出了剑,又是谁的剑气先催动起来,总之就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片平地上已是剑气冲天。

李玉函站在六角山亭中,即使离了好几丈远,但他却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那慑人心魄的剑气。不仅仅如此,李玉函的冷汗都被震慑的滴落下来,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李玉函这一刻就仿佛是有一座山压下来般。

李玉函艰难站稳。

而本就坐在旁边烹茶的无花,他的神情也凝重起来,而且在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即使这五个人哪个单拎起来武功都没有石观音的高,可他们五个人加起来却是很了不得的。

站在最中央的顾教主,他眼中的金光越来越明亮,手中的无形剑已执起,其他人的手中剑也蓄势待发。

下一刻,簌簌剑风响起。

再一个眨眼的功夫,平复了下呼吸的李玉函再去看时,只见剑光似化成了光幕,而那光幕越来越密,且剑风虽急,却没听剑剑相击声,李玉函知道他父亲和其他四个老前辈是临时组成了一个剑阵,而不是各自为营。

他们本就是多年至交好友,对彼此的剑法都很熟悉,所以组起剑阵来虽不若武当派专练“八卦剑阵”,又或是全真教“北斗七星剑阵”的阵中人那般默契,可他们每个都是成名已久的名剑客,组成的剑阵威力自是要更高一筹的。

李玉函看出来的,无花自然也看出来了,他还在心中自我代入了下。如果是他在顾教主的身份上,面对这么一个剑阵,他自是会想要破阵,让他们从组阵变成各自为营,这样才更好攻克。

而破阵的话,自是朝阵法中最弱的那一方击中攻击。

无花虽没有和在场的五个老前辈中的任何一个较量过,可他却是清楚李观鱼的真实情况。李观鱼昔年是天下第一剑客不假,可在过去七年中他因为真气岔了道,导致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如今不过才恢复了几日而已,因而别看他的剑气仍旧迫人,但七年不曾摸过剑不曾练过一招一式的他,身体会跟不上他的剑招和剑意的,无疑这会是最好攻克的一方。

然而真实情况却出乎无花意料,顾教主并没有急于破阵,严格来说他并不想破阵,五人各自为营的威力是比不过组阵的,他为什么要去破阵?

嗯……这想法没毛病。

无花皱了皱眉,干脆不再试图揣摩顾教主的想法,只耐心的看下去。

但见那剑光化成的光幕,在越来越密的情况下,又更加完美,已瞧不出丝毫的漏洞。也就是说他们五人所组成的剑阵,从一开始的还不那么完美,变得更精妙,甚至可以说是妙到巅峰。

按理说,这种情况是对顾教主不利的,可无花的眉头却渐渐松了开来。

这般过了二十招后,李玉函忍不住道:“他输定了!”

这么久都没见那西方魔教教主破阵,不是输定了还会是什么。

无花轻飘飘地看了李玉函一眼,尔后假惺惺的为李观鱼鞠了一把辛酸泪,虎父有时还是会生出犬子的。又无花并没有多言语,毕竟观棋不语。

没错,是“棋”,而不是“剑”。

若说前面顾教主还处在和剑阵势均力敌,甚至于弱于剑阵的地步,可现在他无异于是摸清楚了剑阵的走向,并且演算出下一步剑阵会变形成什么模样,于是局势就发生了反转。这就好像顾教主在和组成剑阵的五人下棋,并且在五人下出一步棋时,就已经推测出他们会下在哪里,并棋高一着的堵住他们的后路。

可以说当“棋盘”形成时,结果已经注定——顾教主的棋子攻占着棋盘上的有利位置,而作为他的对手,他们可以说是节节败退。

尔后,退到一定地步时,剑阵自破,成为了一盘散沙。

李玉函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此时,顾教主手中的无形剑剑光大盛,如神龙矢矫般落下最后一招。

胜负已分。

李观鱼不由得长叹一声,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他是真的老了。说来他已是不再自居为天下第一剑客,他亦听说过薛衣人的声名,在这之前是认为单就剑法来说,薛衣人是新一代的天下第一剑客,只是不知道薛衣人和面前这位玉教主相比,谁的剑法更胜一筹。

李观鱼思忖下,恐怕是玉教主的剑法更高的,不过他们俩大概是没机会比试的吧?

这不好说。

这么说倒不是说顾教主在剑池击败五位中原武林的老前辈后,他就不再打算去挑战薛衣人了。事实上,在离开拥翠山庄后,他们就朝着松江府而去,而在这路上不过两日的功夫,西方魔教玉教主的盛名已从拥翠山庄扩散出来,外人只道这从关外来的玉教主,在虎丘剑池畔打败了昔年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玉剑”萧石,“双剑无敌镇关东”凌飞阁,“摘星羽士”帅一帆以及武当派铁山道长。

一朝成名天下知。

又也不知道传言到底是怎么传的,反正是他人都下意识的认为这玉教主是接连打败了他们五人,不知这算不算维持住了他们的颜面?

拥翠山庄

李观鱼中气十足的朝着李玉函吼道:“咱们家的剑术没见你学得多精进,那些个邪门歪道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李玉函梗着脖子道:“爹,就算我说他一场比试就打败你们五个,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啊。”

“你还有脸说!”李观鱼说着随手就抄起一个茶杯扔向李玉函——没砸中。

李玉函却吓得快成鹌鹑了,他好容易鼓足勇气道:“爹,如果我说我还向他说了薛衣人呢?”

李观鱼木着一张老脸:“哦,那你就去死吧。”

李玉函:“……”

李玉函最终并没有去死,他只是被罚跪了祠堂,对着列祖列宗好好悔过。李玉函悔过没悔过不清楚,只他却想到了如何让他家老父亲消气的方法。要知道这人都是对比出来的,当然不是和西方魔教教主比,李玉函是傻了才会去和那他相比,他是说薛衣人的儿子薛斌。

薛衣人是现如今的天下第一剑客不假,可他儿子薛斌却只学了个皮毛,在剑法方面李玉函自认是远高于薛斌的。

唉,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自豪的。

不过倒霉孩子李玉函倒也没说错,薛衣人的儿子薛斌剑法不如何,便是他的另一个孩子薛红红,虽说学了昔年旧唐公孙大娘所创的长歌飞虹剑,可却仍旧远远不如自家老父亲的。再来扒拉下薛家庄主人的话,那就还有一个薛笑人,他是薛衣人的胞弟,不过外面很少有人听说过他,便是薛家庄为数不多的亲朋旧友都很少说起薛笑人来。

至于原因?

首当其冲的是薛衣人太有名,说起薛家庄他人想起的从来都是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而其他人都被笼罩在薛衣人的光芒下,被人们所忽视。好比在日月的辉光下,其他任何光芒都会被人们不由自主的忽略,即使这光芒放到他处也是闪耀无比的。

另外的一个原因是薛笑人他精神不正常,据说是练剑练得疯魔,平时作风都像是个孩子,因而他人都不好说起他来,久而久之,薛笑人就几乎成为了薛家庄的隐形人,甚少被外界所知。

而之所以特别提及薛笑人,是因为他是顾青的头号嫌疑人。

关于刺客组织首领的。

先前就提及过这刺客组织在松江府并没有只言片语,造成这种情况的缘由或许有很多,比如说这刺客组织的行事极隐秘,又比如说因松江府不仅有薛衣人,还有掷杯山庄左轻侯,刺客组织畏惧他们的名声,不敢在松江府中滋事,又比如说刺客组织的势力还没有发展到松江府来等等的,只不过刺客组织在其他也有绝顶高手存在的地方活动,又或者刺客组织的势力都发展到了玉门关等,就让这几个可能性站不住脚,所以在排除其他可能外,就只剩下一个最可能的:

刺客组织的首领就在松江府,他是刻意要避开松江府的。

又或者刻意避开某个人。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不是吗?

总而言之,顾青在演绎过后,就把目光放在了薛家庄的薛笑人身上。

在刚踏入松江府的地界,顾青就对无花说:“我有事要你去做。”

无花稍微怔愣了下,旋即就平静下来:“但凭殿下吩咐。”

而在他们为着揭开刺客组织首领真面目而努力时,另外一边的楚留香他们也找到了那有着男儿身却有着女人脸的奇男子的线索。说来这还得感谢柳无眉,当然不是说柳无眉的鬼魂,而是说楚留香后来想到给神水宫送信的是柳无眉,而柳无眉当时在石观音的老巢里出现时,她做的是神水宫宫人的打扮。

这无不都说明柳无眉知道神水宫所在。

那问题来了,柳无眉是如何知道的?

要知道神水宫的所在极为神秘,这世界上能知道它具体位置的除了神水宫的宫人,那就只有先前去过神水宫的无花了。可如今柳无眉却是知道,她必定不是从无花哪里得知的地址。

只楚留香转念一想,想到了石观音提到的那奇男子,他定然是知道神水宫所在的。因而在假设柳无眉是从他这儿知道地址的情况下,柳无眉又是怎么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呢?

这么绕来绕去的,楚留香就从拥翠山庄那边出发,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李观鱼的老友“君子剑”黄鲁直,神水宫的入口确是他告诉给了柳无眉。

只黄鲁直并非那位奇男子,可这秘密正是那奇男子告诉他的。

这么层层递进的,楚留香最终将那位奇男子找了出来。

这奇男子有个名号为“雄娘子”,他人如其名,且他曾经在江湖中有过名气,不过确是恶名,因为他从前是个采花贼。

胡铁花私下里跟楚留香说:“也就是说他当年采了水母阴姬的花?”

这话儿有点过火,楚留香叫了他一声:“小胡!”

“我怎么了?我这不是太震惊了吗?你也知道水母阴姬她那么厉害,竟然被雄娘子这么个…男流之辈给骗身骗心,说出去谁会相信!”胡铁花还有点恍惚,不过雄娘子确实长得和宫南燕极为相似,他恍惚了会儿又说,“老臭虫我以后都不会再说你招蜂引蝶的功夫厉害了,在这方面你确实是比不过雄娘子的。”

楚留香:“……”他没有在比这个的,好吗?

胡铁花砸吧了两下嘴,把雄娘子的厉害之处放到一边,转了话题道:“红-袖不是说西方魔教玉教主打败了李观鱼,还有其他四个老前辈吗,他这是要干嘛啊?”李红-袖是三女中所知江湖中事最多且最快的,顾教主打败五剑客的事儿刚传出来,她就获悉并转告给了他们。

“我想他该是在找那刺客组织的首领,”楚留香沉吟道,“只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像他那般厉害的人物,在浅显事情下必定还会另有玄机。”

楚留香说到这儿,注意到胡铁花的神情不太对,便停下来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