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童微笑道:“你只须乖乖的听话,我不加催动,这药丸的毒性便十年也不会发作,你又何必怕得如此厉害?小和尚,你点了他的穴道,免得他发起疯来,撞树自尽。”
钟灵点头道:“不错!”走到乌老大背后,伸左手摸到他背心上的“意舍穴”,仔细探索,确实验明不错了,这才一指点出。乌老大闷哼一声,立时晕倒。此时钟灵对体内“北冥真气”的运使已摸到初步门径,这一指其实不必再认穴而点,不论戳在对方身上什么部位,都能使人身受重伤。
钟灵见他晕倒,立时又手忙脚乱的捏他人中,按摩胸口,才将他救醒,乌老大虚弱已极,只是轻轻喘气,哪里还有半分骂人的力气?钟灵见他醒转,这才出去寻食。树林中麋鹿、羚羊、竹鸡、山兔之类倒着实不少,他却哪肯杀生?寻了多时,找不到可食的物事,只得跃上松树,采摘松球,剥了松子出来果腹。松子清香甘美,味道着实不错,只是一粒粒太也细小,一口气吃了二三百粒,仍是不饱。他腹饥稍解,剥出来的松子便不再吃,装了满满两衣袋,拿去给那女童和乌老大吃。
那女童道:“这可生受你了。只是这三个月中我吃不得素。你去解开乌老大的穴道。”当下传了解穴之法。钟灵道:“是啊,乌老大也必饿得狠了。”依照那女童所授,解开乌老大的穴道,抓了一把松子给他,道:“乌先生,你吃些松子。”乌老大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松子便吃,吃几粒,骂一句:“死贼秃!”再吃几粒,又骂一声:“瘟和尚!”钟灵也不着恼,心想:“我将他伤得死去活来,也难怪他生气。”那女童道:“吃了松子便睡,不许再作声了。”乌老大道:“是!”眼光始终不敢向她瞧去,迅速吃了松子,倒头就睡。
钟灵走到一株大树之畔,假装坐在树根上倚树休息,心中却道:“可别跟那老女鬼坐得太近。”连日疲累,又有秦雯暗中保护,所以不多时便即沉沉睡去。
次晨醒来,但见天色阴沉,乌云低垂。
钟灵本想要秦雯和自己替换一下,交替出演,可是秦雯顾及那女童过于精明,怕她发现什么破绽,所以没有答应。钟灵只好继续扮演虚竹和尚。
那女童道:“乌老大,你去捉一只梅花鹿或是羚羊什么来,限巳时之前捉到,须是活的。”乌老大道:“是!”挣扎着站起,捡了一根枯枝当作拐杖,撑在地下,摇摇晃晃的走去。钟灵本想扶他一把,但想到他是去捕猎杀生,连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又道:“鹿儿、羊儿、兔子、山鸡,一切众生,速速远避,别给乌老大捉到了。”那女童扁嘴冷笑,也不理他。
岂知钟灵念经只管念,乌老大重伤之下,不知出了些什么法道,居然巳时未到,便拖着一头小小的梅花鹿回来。钟灵又不住口的念起佛来。乌老大道:“小和尚,快生火,咱们烤鹿肉吃。”钟灵道:“罪过,罪过!小僧决计不助你行此罪孽之事。”乌老大一翻手,从靴筒里拔出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便要杀鹿。那女童道:“且慢动手。”乌老大道:“是!”放下了匕首。
钟灵故意大喜道:“是啊!是啊!小姑娘,你心地仁慈,将来必有好报。”那女童冷笑一声,不去理他,自管闭目养神。那小鹿不住咩咩而叫,钟灵几次想冲过去放了它,却总是不敢。眼见树枝的影子愈来愈短,其时天气阴沉,树影也是极淡,几难辨别。那女童道:“是午时了。”抱起小鹿,扳高鹿头,一张口便咬在小鹿咽喉上。小鹿痛得大叫,不住挣扎,那女童牢牢咬紧,口内咕咕有声,不断吮吸鹿血。
钟灵大惊,叫道:“你……你……这也太残忍了。”那女童哪加理会,只是用力吸血。小鹿越动越微,终于一阵痉挛,便即死去。那女童喝饱了鹿血,肚子高高鼓起,这才抛下死鹿,盘膝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又练起那“八荒**唯我独尊功”来,鼻中喷出白烟,缭绕在脑袋四周。过了良久,那女童收烟起立,说道:“乌老大,你去烤鹿肉罢。”
钟灵心下嫌恶,说道:“小姑娘,眼下乌老大听你号令,尽心服侍于你,再也不敢出手加害。小僧这就别过了。”那女童道:“我不许你走。”钟灵道:“小僧急于去寻找众位师叔伯,倘若寻不着,便须回少林寺复命请示,不能再耽误时日了。”那女童冷冷的道:“你不听我话,要自行离去,是不是?”钟灵道:“小僧已想了个法子,我在僧袍中塞满枯草树叶,打个大包袱,负之而逃,故意让山下众人瞧见,他们只道包袱中是你,一定向我追来。小僧将他们远远引开,你和乌老大便可乘机下山,回到你的缥缈峰去啦。”那女童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多亏你还替我设想。可是我偏不想逃走!”钟灵道:“那也好!你在这里躲着,这大雪山上林深雪厚,他们找你不到,最多十天八天,也必散去了。”
那女童道:“再过十天八天,我已回复到十**岁时的功力,哪里还容他们走路?”钟灵假装奇道:“什么?”那女童道:“你仔细瞧瞧,我现在的模样,跟两天前有什么不同?”钟灵凝神瞧去,和剧情里介绍的一样,见她神色间果然大了几岁,是个十一二岁的女童,不再像是**岁,喃喃道:“你……你……好像在这两天之中,大了两三岁。只是……身子却没长大。”
那女童甚喜,道:“嘿嘿,你眼力不错,居然瞧得出我大了两三岁。蠢和尚,天山童姥身材永如女童,自然是并不长大的。”钟灵和乌老大都大吃一惊,齐声道:“天山童姥,你是天山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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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崇收集到白河上皇的资料越来越多了。
从白河上皇变成白河法皇,几十年间,白河大权在握,干下来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过,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一切罪恶最终都让他的子孙后代来承受。
被迫退位的崇德天皇、白河的亲儿子、虽然心有不甘,但心底还抱有一缕期望——等到鸟羽上皇驾崩,他也必将迎来属于自己的院政时代。
然而,鸟羽上皇很有眼力,早就看出了自己“叔儿子”的那点儿心思。他用一个举动就粉碎了崇德上皇的幻想。在近卫天皇的登基诏书上,不是以皇太子的身份登基的,而是以皇弟的身份登基的。这就意味着,崇德天皇不是“爸爸”,而是“哥哥”,他没有资格以太上皇的身份组成院政的。鸟羽上皇,实在够狠!
好在近卫天皇的病逝,让原本已经对掌权失去信心的崇德天皇再度看到梦想照进现实的曙光。
由谁来继承天皇之位成为朝廷议论的头等大事。崇德天皇的心愿当然是自己复位重新当天皇。退一步的选择是让他的儿子重仁即位,他便有机会组成院政。这时,身体倍儿棒的鸟羽上皇,不,应该叫鸟羽法皇了,他又跳出来搅局了,他不会选择崇德天皇的儿子重仁,而是推选自己的第四个儿子——同时也是崇德上皇的同母兄弟——雅仁,即后白河天皇。此时,绝望的崇德天皇只有走一步险棋了……
后白河天皇即位不久,鸟羽法皇去世,一直受鸟羽法皇打压的崇德天皇觉得咸鱼翻身的机会终于降临了。于是暗中拉拢朝臣、武士,策划发动政变。然而,鸟羽老爷子临终之前早就察觉到那小子会造反,所以留下了一份支持后白河天皇的十武将名单,并组织起了武装力量。双方争夺皇权的斗争一触即发。
这场叛乱发生于后白河天皇宝元元年,史称“保元之乱”。
动乱结束后不久,崇德天皇就在仁和寺被擒获,被判处其流放赞岐国。
流放期间的凄苦生活彻底磨灭了崇德天皇争夺权力的野心,他只求能够回到宫廷里,在安逸日子中了却余生。为了获得后白河天皇的宽恕,崇德天皇花了三年的时间抄写了五部佛经,表示为后白河天皇祈福。但是佛经送入宫中以后,后白河天皇拒绝并退回,还在言语中给与了羞辱。
崇德天皇抑制多年的怒火再度爆发,他心怀滔天的怨愤,便咬破手指,在经书上写下诅咒:“愿为日本之大魔缘,扰乱天下。取民为皇,取皇为民。”
从此,崇德整天披头散发,不洗漱,修剪指甲,弄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样子。五年后,崇德怀着满腔愤怒和苦楚去世了。
自从崇德天皇死去以后,倭国果然接连发生了许多灾难。人们都相信这一切都是死去的崇德天皇化身为“大天狗”在作祟,朝廷遂对崇德天皇举行隆重的追封和祭祀。
此后的七八百年时间里,倭国都处于幕府时代,从此天皇全都成了傀儡。
以白河的眼力,能看穿三代以后的皇位交替,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因作孽太多,导致引起了循环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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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童傲然道:“你们当我是谁?你姥姥身如女童,难道你们毫无眼力,瞧不出来?”
乌老大睁大了眼向她凝视半晌,嘴角不住牵动,想要说话,始终说不出来,过了良久,突然扑倒在雪地之中,呜咽道:“我……我早该知道了,我真是天下第一号大蠢材。我……我只道你是灵鹫宫中一个个丫头、小女孩,哪知道……你……你竟便是天山童姥!”那女童向钟灵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钟灵道:“我以为你是个借尸还魂的老女鬼!”那女童脸色一沉,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借尸还魂的老女鬼?”钟灵道:“你模样是个女娃娃,心智声音却是老年婆婆,你又自称姥姥,若不是老女人的生魂附在女孩子身上,怎么如此?”那女童嘿嘿一笑,说道:“小和尚异想天开。”她转头向乌老大道:“当日我落在你手中,你没取我性命,现下好生后悔,是不是?”
乌老大翻身坐起,说道:“不错!我以前曾上过三次缥缈峰,听过你的说话,只是给蒙住了眼睛,没见到你的形貌。乌老大当真是有眼无珠,还当你……还当你是个哑巴女童。”那女童道:“不但你听见过我说话,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之中,听过我说话的人着实不少。你姥姥给你们擒住了,若不装作哑巴,说不定便给你们听出了口音。”乌老大连声叹气,问道:“你武功通神,杀人不用第二招,又怎么给我手到擒来,毫不抗拒?”
那女童哈哈大笑,说道:“我曾说多谢你出手相助,那便是了。那日我正有强仇到来,姥姥身子不适,难以抗御,恰好你来用布袋负我下峰,让姥姥躲过了一劫。这不是要多谢你么?”说到这里,突然目露凶光,厉声道:“可是你擒住我之后,说我假扮哑巴,以种种无礼手段对付姥姥,实是罪大恶极,若非如此,我原可饶了你的性命。”
乌老大跃起身来,双膝跪倒,说道:“姥姥,常言道不知者不罪,乌老大那时倘若知道你老人家便是我一心敬畏的童姥,乌某便是胆大包天,也决不敢有半分得罪你啊。”那女童冷笑道:“畏则有之,敬却未必。你邀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一众妖魔,决心叛我,却又怎么说?”乌老大不住磕头,额头撞在山石之上,只磕得十几下,额上已鲜血淋漓。
钟灵暗中对秦雯道:“这小姑娘名叫天山童姥。童姥,童姥,别人只道她是姓童,哪知这‘童’字是孩童之童,并非姓童之童。此人武功深渊,诡计多端,人人畏之如虎,这几天来我假扮虚竹出力助她,她心中定在笑虚竹和尚不自量力。嘿嘿,虚竹真是个蠢笨之极的和尚!”眼见乌老大磕头不已,他一言不发,转身便行。天山童姥喝道:“你到哪里去?给我站住!”钟灵回身合十,说道:“三日来小僧做了无数傻事,告辞了!”童姥道:“什么傻事?”钟灵道:“女施主武功神妙,威震天下,小僧有眼不识泰山,反来援手救人。女施主当面不加嘲笑,小僧甚感盛情,只是自己越想越惭愧,当真是无地自容。”童姥走到钟灵身边,回头向乌老大道:“我有话跟小和尚说,你走开些。”乌老大道:“是,是!”站起身来,一跷一拐的向东北方走去,隐身在一丛松树之后。
童姥向钟灵道:“小和尚,这三日来你确是救了我性命,并非做什么傻事。天山童姥生平不向人道谢,但你救我性命,姥姥日后更有补报。”钟灵摇手道:“你这么高强的武功,何须我相救?你明明是取笑于我。”童姥沉脸道:“我说是你救了我性命,便是你救了我性命,姥姥生平说话,决不喜人反驳。姥姥所练的内功,确是叫做‘八荒**唯我独尊功’。这功夫威力奇大,却有一个大大的不利之处,每三十年,我便要返老还童一次。”
钟灵道:“返老还童?那……那不是很好么?”童姥叹道:“你这小和尚忠厚老实,于我有救命之恩,更与我逍遥派渊源极深,说给你听了,也不打紧。我自六岁起练这功夫,三十六岁返老还童,花了三十天时光。六十六岁返老还童,那一次用了六十天。今年九十六岁,再次返老还童,便得有九十天时光,方能回复功力。”钟灵睁大了眼睛,奇道:“什么?你……你今年已经九十六岁了?”童姥道:“我是你师父无崖子的师姊,无崖子倘若不死,今年九十三岁,我比他大了三岁,难道不是九十六岁?”钟灵睁大了眼,细看她身形脸色,哪有半点像个九十六岁的老太婆?童姥道:“这‘八荒**唯我独尊功’,原是一门神奇无比的内家功力。只是我练得太早了些,六岁时开始修习,数年后这内功的威力便显了出来,可是我的身子从此不能长大,永远是**岁的模样了。”